第17章：斷掌
崔玉樓從地上爬起來，準備帶著李羅羅出去找找出去太久遲遲沒有回來的大哥，抬眸的一瞬間，卻隻看到李羅羅姣好的麵容從驚愕變為恐懼。
緊接著，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拖拉著一般，李羅羅摔倒被拖進了一盞燈燭照不到的黑暗之中。
崔玉樓本能地伸出手想要拉住李羅羅，卻僅僅隻是觸到了李羅羅的手指尖，滑過一角衣袖：“李羅羅！”
李羅羅的尖叫聲在大殿正中回響著，敲打著崔玉樓的神經。
轉瞬間，李羅羅隻覺得頭腦充血暈乎乎地泛著惡心，周圍抓不到任何東西。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倒掛在在半空中，而自己還在不停升高遠離地麵物品。
李羅羅十分不解自己為何會飛到空中，更不明白腳踝上巨大的力量是什麽，回眸間卻什麽也沒有瞥見，隻知道腳踝間的力量越來越大，幾乎將自己拖得快挨近了大殿房頂畫梁。
是那一雙斷手！
那雙被崔玉樓折斷的偶人斷手。
所有人都認為傀儡的殘肢不足為懼，甚至在燒掉偶人軀幹後都忘記了那雙斷手的存在！
而現在，那雙斷手在沒有軀體協助調動的情況下，依舊將李羅羅拉到了半空中。
它想幹什麽？
可是它就隻是一雙用麵粉團做成的東西而已，怎麽會有想法？
李羅羅十分不解，看著離得越來越遠的地麵顫抖，畢竟自己從小被護著從來沒有到過這麽高的地方——要是不小心掉下去就慘了。
仿佛腦袋被擊中一般，李羅羅想到了一種十分令人膽寒的可能——它不會想要摔死我吧？然而就在那雙斷手挨蹭到了房頂的一刹那忽然就停住了。
崔玉樓隻恨自己沒能早點明白，傀儡隻是術士的法器和工具罷了，無論傀儡是什麽形態是什麽東西，都可以承載術士的法力，都可以被術士操控。
那一雙斷手雖說離開了偶人本體，但依舊可以被運用，更何況那一雙手一直就牢牢掐在李羅羅腳腕上是個威脅，而自己卻忽視了甚至忘記了。
李羅羅雙臂展開亂抓著無所憑依的空氣，身子倒掛蕩在半空中。還沒等身子停穩當，腳腕間的雙手就鬆開了勁兒，將李羅羅扔了。
正如李羅羅猜測的，那雙斷手想把李羅羅摔死。
當一個嬌小的身影從房梁間墜下，當翻飛的裙角在半空中飛揚時，崔玉樓明白了那個操控斷手的術士想法——摔死李羅羅。然而這一瞬間容不得多想，隻能不顧一切縱身一躍，期盼能在那嬌小的倩影觸地之前接住她。
急速下墜的感覺讓李羅羅恐慌至極，眼看著自己即將觸地，一種“完了”的想法迅速包裹了思緒。
這時，一道白光從窗外透進來，像一條長鏈繩索般繞在了李羅羅的腰間。隨著李羅羅的下墜，這條白色光帶便從盤繞在空中的姿態變成了直直繃住的姿態，緊緊地拉住了李羅羅。
李羅羅停住了，在觸地前的最後一刻停住了。
李羅羅睜大了眼睛，看到自己耳際的發絲垂到地板上，看到自己呼出的氣流吹開了地上些微的灰塵，更是看清了木製地板精美的自然紋理。
然而僅僅片刻，腰間纏束的力量卻消失了，李羅羅一下子就撲倒了地板上。
崔玉樓撲過去想要接住李羅羅，卻根本來不及。隻看到一道白光從窗外急速飛來，憑空拉住了李羅羅讓李羅羅化險為夷。
但很快，光帶便消散了，李羅羅趴到了地麵上。
來不及思考是誰有這般好心，就看到房梁上的斷手抬起了一方沉重的木製桌案朝二人扔來。
崔玉樓一把拖住李羅羅的腳踝，拉開了一丈遠。
可憐的李羅羅才摔到地上，又被拉著舔了一丈遠的灰塵才停住。抱怨還沒有脫口，就聽到旁邊一聲重物落地的巨響，想要說的話生生又給嚇得咽了回去。
重木桌案扔到地上被砸了個稀巴爛，碎成了一堆木材渣子。
崔玉樓劈開揚起的灰塵，把李羅羅從地上扶起來：“李羅羅，你怎麽樣？”
李羅羅滿臉灰土，看著眼前急切的紅衣少年郎怔愣了片刻：“原來是你拉著我腳踝，我還以為又是那雙斷手呢。現在那雙斷手呢？”
崔玉樓將李羅羅護到身後，密切注視著暗處斷手的行蹤：“它先是想摔死你，現在又想砸死你。”
李羅羅警惕地望著黑暗裏那雙斷手的動靜：“早知道剛才就該掰下它來燒掉。”
崔玉樓看看地上那盞燈燭，再看看李羅羅：“你快去拿燭火。”
李羅羅一拍腦門才想起來：“對呀，它怕火。”正要邁出腿去又縮了回來：“可是它能變成旋風把火滅掉。”
崔玉樓看著膽小畏縮在自己身後的李羅羅有些恨鐵不成鋼：“放心，隻有一雙手而已，攪不了那麽大的旋風了。”
李羅羅這才膽怯地挪開步子，準備去保護燭火以備消滅斷手之需。
崔玉樓回頭繼續緊盯著大殿暗處防止斷手偷襲，然而卻依舊安安靜靜，斷手似乎沉寂了一般沒有分毫動作，也不見蹤影。
李羅羅哆哆嗦嗦往那地上唯一一盞燭台走去，剛邁出去兩步，就感覺崔玉樓在輕輕拍她的肩膀，疑惑地扭頭詢問：“怎麽了？”。
然而，李羅羅看到的隻是崔玉樓幾步開外認真觀察暗處的背影，根本就沒有拍自己的肩膀，那拍自己肩膀的東西就不言而喻了。
而這隻斷手在李羅羅的肩膀上蓄勢待發，準備掐住李羅羅的脖子。
也許是本就高度緊張的神經作用，李羅羅反應迅猛一把抓住扒在自己肩膀上的這隻斷手。雖然這隻偶人的手掌很大，力氣也大，但也隻是一隻手，被李羅羅兩隻手死死拽著，掙脫不開。
崔玉樓聽到動靜回身來看李羅羅，發現她正跪在地上捂著一隻斷手。雖然有些滑稽可笑，但也的確暫時製住了那隻斷手。
但是另一隻斷手呢？
在昏暗的環境中，還沒有現身的隱患才更危險，那種不知道會發生什麽的畏懼才最可怕。
斷手現在是被一個有著強大法力的術士所操控，誰也不知道另一隻手會作出什麽事情。
這位殺戮術士十分狠厲，先是想摔死，再是想砸死，剛剛趴到李羅羅肩膀上是想掐死，接下來呢？他還想做什麽？
崔玉樓急切地左右環顧，希望可以先阻撓這個大隱患的下一步行動。
然而，剩下的那隻斷手還是以出乎意料的姿態，拿著一根尖木樁快速地從房梁上一躍而下，直衝李羅羅的背心。
崔玉樓飛撲出去，越過李羅羅身體上空，用最快的速度將木樁連同那隻陰損的手一起撞到地上。
原來兩隻手用上了計謀，一隻手轉移李羅羅注意力，另一隻手用尖木樁刺殺，以確保萬無一失。
崔玉樓頭一次感受到了挫敗與威脅，操控傀儡的術士在暗處實施法術，而自己和李羅羅是被圈於鼓掌之中玩弄的獵物。
一種懼意在心中凝聚，崔玉樓快刀斬亂麻，迅速抽出尖木樁，果決地刺進了斷手的掌心，打穿了地板，將斷手牢牢釘在地板上。
李羅羅看著這一切，有那麽一霎那，突然覺得眼前紅衣的貴公子藏在輕鬆風流精致美貌下的內裏似乎有一些狠戾。
但李羅羅向來是不以惡意揣測人的，往往隻會把別人往更好的方麵想，比如現在，也隻會覺得崔玉樓嫉惡如仇殺伐果決而已。
也許是走神的緣故，又或許是一直用力太累的緣故，李羅羅讓手裏摁住的斷手有了可乘之機，一下子掙脫開來。
斷手沒有就此跑掉，而是順勢抓著李羅羅的手腕，將她拖到地上，向著地上被砸碎的桌案碎片摜去。
崔玉樓一下子撲到李羅羅身上，拽住斷手的手腕使勁兒拉。
現在雙方僵持不下。
斷手無法拖動兩個人，尤其是崔玉樓還是隻身具不凡妖力的妖的情況下。
片刻的對峙，很快便以崔玉樓另一隻手也盤上那偶人斷手將其製服的結果而結束。
崔玉樓將斷手按住，讓李羅羅抽出了手。
不過，崔玉樓並沒有鬆懈：“李羅羅，快去拿火來燒掉他們。”
李羅羅幾乎有些跌跌撞撞，趕緊去將地上那唯一一盞燭火抱來。看著燭台上閃爍的唯一一根細小火苗：“火太小了，怎麽燒呀？”
崔玉樓用力製服著不斷掙紮的斷手，沒有聽清李羅羅的話：“你說什麽？”
李羅羅知道崔玉樓已經自顧不暇，隻能自己解決這個問題。強迫自己冷靜一點，找尋著周圍可用的工具。忽然，李羅羅看到宴席桌案旁的酒壺。
一陣濃鬱的酒香伴隨著幾場瓷器的碎裂聲傳來。
李羅羅將能用的酒都搬了來打碎，隨著燭台翻到的聲音，一線火苗變成一攤火海，瞬間便淹沒了被木樁刺穿的手掌，以及被崔玉樓扔進來的另一隻偶人手掌。伴隨著一次火舌高漲，兩隻手掌化成粉末，隨著酒氣漸消，地上逐漸變成燃料燃完後的黑跡。
在僅餘的點點火光中，崔玉樓和李羅羅背靠背癱坐在地上長長地舒了口氣。
“李羅羅，變聰明了呀，知道用酒。”最先開口的是崔玉樓，語氣裏是久違的輕鬆。
李羅羅抹掉臉上的灰泥，順便理了理頭發，將頭上的碎木屑連同髒兮兮的一朵石榴花一起扔掉：“你竟然還有力氣說話，你不累的嗎？”
崔玉樓伸開腿靠在李羅羅背上：“累呀，這可都是為了你呀。縣主大人可要記得，人家為了你可是上刀山下火海了呀～”
李羅羅隻覺得渾身上下都酸痛無比，揉了揉手又捏了捏腿腳，連崔玉樓的輕俏話都不甚在意了：“好，知道了。”
崔玉樓笑了笑：“知道就好。”
二人累得不行，也沒有過多言語了，隻想稍息片刻再找說辭應對清輝閣被弄得一片狼藉之公辦審問。
然而，一種沉重的腳步聲傳來將二人驚醒。
崔玉樓警惕地望向了門外。
李羅羅恐懼地捂住了嘴唇：“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