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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局裏與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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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麵,我再說“歇仙樓”。


  好酒者,好的是快意。否則滴酒也能醉死人。這頓酒的前半段,李白喝得挺憋屈。沒不久,他便已醉得頭重腳輕、玉山欲傾。


  直到見小丁三瞞過老英雄、順利溜出酒樓,才長出了一口悶氣。


  於是,他索性暢喝了一回。


  這下,真喝高了。


  腦袋暈暈的,很是舒活。


  漸漸地,他仿佛一氣如帶、走出酒樓。隨後,又不知怎地騎到一隻小甲蟲背上,浮水而去。遇到一堵牆。牆打開了,是老家的屋子。屋前沒人,靜靜的。有個老爺子倒著走過來。象是父親。爹爹。爹爹。爹爹。回過頭來的是妻子。卻不認你。原來不是。又有點兒熟。……“歇仙樓”前轟然而起的嚷嚷聲,和柴草“劈劈啪啪”的爆裂聲,就象是一串炸雷,把個沉醉中的李白潑喇喇地驚醒過來。


  起初,李白按了床角,茫然四顧,一時間沒弄清到底發生了甚事。


  須臾,猛然省悟,那是小丁三的傑作。於是翻身而起,睜眼朝長樂橋東頭瞧去。他希望瞧見亂中吉祥。


  不料,亂則亂矣,隨後“泰和”貨棧院門前、寬廣的官道上,突然喊殺四聲、血肉橫飛。——一樁驚天大血案,就在他的眼皮底下發生了。


  李白大驚,額頭熱氣蒸騰直上,醉意就此去了大半。


  於事無補——他與小丁三之前的努力。


  於是悲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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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白擺擺腦袋。


  他心有不甘。他得瞧瞧那老爺子咋回應,再作打算。於是扭過頭。咦,酒樓上空空如也,那個老客商的身影早不見了。


  他心裏一凜,他心裏一凜,趕緊胡亂蹬上靴子、轉身歪歪扭扭下樓。


  酒樓門前空空蕩蕩。沒等他掠出門,早瞧見一個黑影兒撞來。他閃身。隨後一把將它拽過來、摔了出去。好家夥,隻見它一扭身,又轉了回來、朝他掄拳就打。李白疾退,一邊抬手去架,一邊連喝三聲“罷!罷!罷!”。


  那人抬頭一瞧,笑了。隨後,拔腿就往店裏跑。


  原來是店小二。


  這小鬼頭。李白好笑笑了那店小二,還笑自個。接著,就打算橫過官道。


  正要抬腿,就聽那小二叫他。


  原來他又轉了回來,手裏多了一柄劍。這劍,正是李白的祖傳寶劍。先前在樓上,是他胡亂塞到小二懷裏的。


  李白接過劍、放眼瞧去,眼下後院除了一汪汪淺水,腳落裏還有些殘存的散亂柴草,很少過火殘破的痕跡。顯然,此地因了前來救火的鄉親將火撲滅,又順帶收輟一番。小二朝他身後呶呶嘴。李白掉頭,瞧見官道旁的草堆旁有個人影一動。定神再看,此人就是原來包下“歇仙樓”的那個老人。


  隻見他正安安穩穩站在那兒。臉上局外人似的,瞧不出這案子與他有什麽關係。


  李白放下心來,就了鋪滿草料的地上落座,半支著身子朝東瞧去。不一會兒,腦子也清醒了好多。他才站起身子,搖搖晃晃地走到老人身旁站定。


  從老人嘴裏,他得知那些個殺手,正是埋藏於賬房旁的偏院與對麵鋪戶。

  他心頭一緊。不過,再一想,也就放下心來。李白是個對世間事一向天真的人,以為做案者沒理由去傷害任何無辜百姓。時分一寸寸往後推。這些旁觀者似乎都很鎮定。


  隻有李白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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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為何?


  你也許會問。——這還得從頭說起。去年初夏時分,李白懷揣老嶽丈的親筆信,由仆人阿丹陪伴,從安陸動身來長安。水陸兼程千數裏,艱辛備嚐,卻是興致日漸高昂。秋末到長安後,就下榻於嶽丈的侄孫、光祿卿許輔乾家。他托許輔乾相間薦自個於國之卿相。


  然而陰差陽錯,如今國家重臣巨卿,俱於李白無緣。


  本來與許輔乾相善、被寄予厚望的右相張說,病重不起。


  此後一拜張說第二子、衛尉卿張垍;再訪邠州長史李粲;三交坊州司馬王嵩;卻終是白搭。年前,辭別坊州司馬王嵩,冒著滿天大雪,悻悻然回到長安。


  京都一呆已近半年。這時的李白心境極差。更糟糕的是,去年秋天便已與李白傾心相交的好友陸調,又因故不得不撇下他去東都洛陽。他滿腹抑鬱孤愁,無法排遣。他自已準備回安陸去,象李斯微賤時一般,呼鷹逐兔;抑或如王猛少時那樣,以賣畚箕謀生。如同他在回長安的《留別王司馬嵩》所述:

  “魯連賣談笑,豈是顧千金?


  陶朱雖相越,本有五湖心。


  餘亦南陽子,時為梁甫吟。


  蒼山容偃蹇,白日惜頹侵。


  原一佐明主,功成還久林。


  西來何所為,孤劍托知音。


  鳥愛碧山遠,魚遊滄海深。


  呼鷹過上蔡,賣畚向嵩岑。


  他日閑相訪,丘中有素琴。”


  這時,憑空出了個陸申。


  老陸申雖混在商圈,身上卻很少銅臭氣。可說是他的貴人。


  李白幾度墮入賭窟青樓,全靠陸申數度溫言相勸。尤其是他一句“天生李白必有用”,讓他警醒。李白從陷於絕望中拔出、重新拾起往日衝天的自信與豪氣。


  眼下,“泰和”貨棧附近的撕殺聲卻是愈加慘烈。


  可回頭再瞧老人,從他那張冷冰冰、硬梆梆的老臉上,找不到任何答案。


  李白他醉酒,頭腦卻不糊塗。此時“泰和”內情形不明。若是貿然介入,危險倒在其次,就怕把事情弄僵。


  他是真急了。


  卻又是幹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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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機說來就來。


  這番惡戰,其實也不過半截香功夫。不久,局麵突變。隻見印西橋潰圍而出、朝橋西一路狂奔。


  李白決意出手。


  到了這時,再也顧不得去想老頭會怎地了。於是,他扭頭一踉一蹌地挨近樓西小林子前。那兒栓了兩頭健驢。他翻身跨到其中一頭小花驢的背上。


  老人沒料到他會有這一動。他趕緊伸過手來,示意李白不要枉動、等一等再做打算。


  可是已經晚了一步。


  可是已經晚了一步。就見李白笨拙地朝老人拱手一揖,打驢便走。

  老人把腳一頓,隨即搶出。他一邊挨近官道、引頸朝東張望;一邊招呼酒樓老掌櫃備馬。他決定,回頭隻要瞧見李白犯難,就上前搭把手。


  遠處有圍觀者騷動。在一旁瞧熱鬧的街坊,全被他這舉動驚呆了。


  酒樓小二傻了。他緊掠幾步、上前一把揪住李白的綿袍下擺。


  不料,李白的反應奇快。隻見他一抬腳,小二便滾到了道邊。那驢兒抖抖身子、猛地朝前一躥。這畜生個頭雖說還不大,卻是勁兒十足。


  轉眼間,它便已掠過為雨水和血霧打得半濕的官道、


  掠上了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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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時間,眾人傻了。


  誰也沒料到,李白會鬧起這一出。你想,有一個喝醉了酒的書生模樣的年青人,竟然突然逛大街似地騎了頭小健驢,晃晃悠悠地逛街似地攪和進這麽個血肉飛濺的戰圈來。這世上,可還有比它更滑稽的一出戲麽?所有現場的看客都明白,隻要哪一邊的人惱了,李白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這不是開玩笑吧,能這麽鬧嗎?鬧劇,是極可能變成悲劇的。


  眾人議論紛紛。


  所有的人,都被這荒誕的一幕弄得有點兒莫名其妙、不知所措。結果是,那一大幫人,竟任由這一人一驢順坡而下。“的,的,的。”


  驢蹄聲被寂靜放大。很響。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隨這驢蹄一起在一跳一跳的。


  漸漸地,這一人一驢,眼見就要與橋腳下殺成一團的人兒撞上。


  就在這當口,那驢兒卻又大鳴一聲,扭頭便要跑回去。而那驢背上的人兒也發了脾氣,把韁一勒、死死摁住那驢兒扭過來的腦袋。


  這一來,這一人一驢就僵在了這半道上。


  說話間,從橋東倉惶潰逃而來的印西橋來到了橋頭。


  恍惚間,李白瞧見有人朝他奔來。那驢兒更不安生,總是在晃動。


  李白這人這驢一頓別扭,差點兒跟印西橋撞了個滿懷。


  這印西橋好不容易突出重圍、正著急過橋去與印鎮匯合。眼見李白並沒讓道的打算,生怕給他撞上。他隻得一領韁繩,避了過去。


  誰知那驢兒猛一抬頭,被闖過來的一大片暗影嚇著了。


  它身子一扭,又橫到了印西橋馬前。驢在晃,那奔來的影子也在晃。晃得李白腦袋發暈。他有點兒惱了,道:

  “這是幹嘛。”開玩笑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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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印西橋一愣。


  他本想避過驢兒、打馬過橋。不曾想那驢兒楞是一扭身,又轉到了他馬前。隨後,就聽李白嘟噥了一句。身子一晃,衝他而來。


  他是個疑心病極重的人。見此情形,他下意識地舉刀便砍。


  李白一驚。他機伶地把身子一移、躲了過去。


  印西橋不敢怠慢。他把馬一勒,回身再一個“長蛇出穀”,手中的長刀已直奔李白的脅下而去。


  李白此時右手正搭在劍把上。可他還是沒拔劍自衛,隻是又一閃身、避過刀尖。


  這一來,正好與印西橋打了個照麵。也逼得李白身下的驢兒又後退了幾步。

  印西橋一愣。


  他瞪眼瞧去,此人是個年青書生,隻是驚愕地朝他瞅過來,似乎並沒有要攔截他的意圖。


  於是他丟下李白、翻身去對付又朝他逼來的倆槍手。


  不曾想這家夥又掉轉驢頭。那驢兒從側麵撞向毫無防備的倆槍手。


  眼見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一人一驢摔將過來,倆槍手慌忙轉身喝止。而年青書生也是慌忙去勒韁繩,可還是慢了半拍。隻見“砰”的一聲,他跟那倆槍手撞在一塊兒。


  此時,就見橋西掠出倆倆槍手、朝印西橋包抄過來。


  先前被印西橋甩脫的道人,見狀大叫。手下眾人依其指揮,從左側追過去。


  此時,那久沒露麵的小道童,騎一匹紅牡馬,悄然來到道人身旁。他身後,跟著匹爆跳不已的烏駒。道人大喜。翻身上馬、朝印西橋而來。


  可晚了。


  印西橋趁著這亂勁,扭身一拍馬。


  隻聽“噠噠噠”,一團黑影從右邊疾急掠過、泄下橋去。


  隨後,蹄聲漸失。


  影兒飄入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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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白不樂意了。


  他正琢磨著如何與來人周旋。卻見此人突然撇下他別去,怎不叫他惱火。於是驅動小驢兒,要尾隨印西橋而去。而小驢兒卻不這麽想。隻見它興奮地跳了兩跳,偏過腦袋從印西橋脅下掠過橋頭、馱著李白朝“泰和”貨棧飛奔而去。


  轉眼間,這人和驢已快衝到了道人馬前。


  打這書生模樣的年青人一出現在橋頭,道人就樂了。


  那頗有幾分滑稽的行為舉止,逗得他這難得有笑臉的人也“嗨”地笑出聲來。此後瞧著他躲避印西橋的那幾下,更感覺十分有趣。


  眼下,瞧著此人一麵不停拍打著受驚的驢兒,一麵搖搖欲墜、冒冒失失地朝他直衝而來,不禁動了惻隱之心。隻見他一扭身子,在躲過衝撞的同時,一把將那驢兒的腦袋順勢帶到自兒的懷裏。接著他又一推,硬是把受驚的驢兒給降住了。而驢背上的李白,晃了兩晃,竟然也沒事。


  倒是他身旁的一槍手疑心其中有詐。


  他冷哼一聲,把槍一領、用鐵槍的尾部朝李白肩頭拍來。


  李白貓了腰躲過去後,昂起腦袋朝他一笑。此人見狀大怒,頓然對李白起了殺意。翻身挺槍,就朝李白捅了過去。


  此時,他身後卻有一個人冒死橫身移到他身前,將他生生攔住。這漢子再一瞧,這人卻是手下的一個頭領。於是趕緊刹車。


  就這樣,來人的脅下衣裳,早被穿了個洞。


  來人臉一寒,不再理會槍手,回身跟道人“嘰咕”了幾句。道人聽罷,細眉亂搐。隨後爆起一聲獰笑。道人打了個銳哨,猛地勒轉馬頭,率先朝東疾去。


  正尾隨印西橋奮力前追的眾多嘍羅,紛紛撇下印西橋、打馬掉頭。


  在來人的指點下,兵分三路、疾疾朝劉陵退處包卷過去。


  隻丟下一個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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