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白素貞重塑元神（4）
清晨的蛤蟆洞，啪的一聲。鏡子摔在地上，碎片一地。
金如意顫抖地摸上自己的臉，難以置通道：「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她蹲下身抓起鏡子碎片，看著當中倒映出蒼老醜陋的臉，捏得滿手都是鮮血，也沒察覺痛。
金如意慘叫一聲。
王道陵端著粥走了進來，見此連忙將粥放在一旁，衝到金如意的面前。
「如意，如意你怎麼了！」
「為什麼我會這麼老，是鏡子壞了對不對，對不對！」
王道陵神色哀傷，卻還是忙不迭地點頭，「是，是鏡子壞了。你一點都不老，你看，你還很美。」
王道陵手中施法，再變出一面鏡子，放到金如意的面前。
金如意端詳著鏡子里的自己，摸著當中虛假的嬌媚臉孔，陶醉地笑了。
「嚇死我了，要是變成剛才那種樣子，我寧可去死。」
王道陵鬆了一口氣，他端著粥上前，殷勤地放在金如意的面前。
「如意，我給你熬了粥，你趁熱喝。」
金如意斜眼瞧了瞧王道陵，挑剔地舀了一勺，還未放到唇邊，便覺得一陣反胃。
她立刻低頭乾嘔了起來，「你這什麼粥，怎麼這麼腥，噁心死了！」
「這是你最愛的鮮蝦燕窩粥啊，如意，你是不是覺得身子不適？」
王道陵擔憂地握住金如意脈搏，片刻之後，擔憂之後轉為狂喜。
「如意……你你你……我……」
「你什麼你！你到底想說什麼？」
王道陵吞了一口唾沫，才小心翼翼道：「如意，你有孩子了，我要當爹了！」
「我有……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金如意先前還毫不在意，待回過神來，她難以置信地盯著王道陵。
王道陵激動得語無倫次，「我們有孩子了！如意……你不開心嗎？」
「孩子！跟你？呸，你也配……」
「如意，你若不喜歡我這般模樣，我可以夜夜變成許仙的樣子。只要你開心！」
金如意臉色蒼白，身子不由得顫抖，「什麼？我夜夜夢見漢文哥哥，莫非是你？」
「當然是我！如意，為了你開心快樂，我甘願扮作你最愛的人……」
金如意狠狠地給了王道陵一個耳光，「住嘴！別再說了，你說的我一個字也不會信！」
「如意……」
「滾！別靠近我！」
王道陵要上前安撫金如意，金如意猛地將他推開，衝出了蛤蟆洞。
她踉踉蹌蹌地跑著，見到街邊有酒肆，不管不顧地闖了進去。
小二聽說她要酒，小心翼翼地端過兩壺，閃避著退到後堂去了。
金如意一杯接一杯地往嘴裡倒著，像是酒能把那些齷齪的回憶清洗掉一般。旁邊經過的人小聲嘀咕著，「哪裡來的瘋老太婆，長得這麼噁心，真討厭……」
路人看她一眼，紛紛快步躲避著。
「老太婆？長得噁心？」金如意看著路人厭惡閃避自己，顫抖著將酒壺砸到了地上。
酒壺碎裂在地上，每片碎片上，都倒映出她的身影，蒼老，醜陋。
金如意看著碎片上的她的影子不懷好意地沖她笑著，她驚道：「是你！你竟敢欺騙我，算計我！」
心魔用她的模樣笑道：「我只答應給你好夢一場，你不是達到目的了嗎？」
金如意尖叫道：「你到底是什麼人，你給我滾出來！」
黑煙從碎片上飄起，心魔化成了人形站在了她面前。
金如意失聲叫道：「法海？」
心魔邪笑道：「我可以是法海，也可以是你，更可以是任何人。只要你們心底有慾望，就與我同在。你該謝謝我，我滿足了你們所有人的慾望。」
金如意喘息著道：「滿足我？就是把我變成這樣醜陋蒼老嗎？」
心魔嗤笑，「你一個凡人，與妖交媾，還懷了妖的子嗣，若不是那王道陵一直用仙藥養著你，你早就妖毒攻心而死了。你道那妖胎是吃素的，當然要吸取你的養分，你變成這樣，是你腹中胎兒的傑作！」
「是這妖怪害了我，我殺了他！」金如意瘋狂地拍打著肚子。
心魔神色一厲，「沒用的，這胎兒和你血脈相連，你擺脫不了它的，只會被它榨得油盡燈枯。你想活下來，只有一個辦法，擺脫凡身，以人化魔！」
金如意癲狂地瞪著他，「以人化魔？」
心魔點頭，蠱惑道：「我會幫你。只要你殺了王道陵，用他的妖丹加上我給你的怨念，煉製成萬靈丹。吃了萬靈丹，你就能化魔，到時我便和你這胎兒合二為一。從此，我們強強聯手，隨心所欲。別說白素貞，就是天兵天將也奈何不了我們！那時候，你還怕得不到許仙嗎？」
金如意聽后，瘋狂地大笑著，面容扭曲，失神地叫著：「殺了王道陵、殺了白素貞，得到許仙！哈哈哈，得到許仙！」
她口中兀自喃喃，步履蹣跚地走到了西湖邊。眾人都以為她是瘋婆子，見到便遠遠避開。
西湖景緻未變，荷花頂著露珠在陽光下亭亭而立。
她遠遠望見白素貞和許姣容抱著一盆衣裳走到湖邊。
路上幾個洗衣的女人迎面走來，提防地看了白素貞一眼，不敢打招呼便跑開了。
白素貞看著三人背影，無奈苦笑。
金如意看到許姣容面色一肅，寬慰道：「素貞，如今臨安人心惶惶，難免有人疑神疑鬼。清者自清，你不必放在心上。」
「清者自清？想得倒美，白素貞！我變成這樣，你也不會好過！」
金如意蹣跚著走過兩人身邊，看向白素貞的眼神里掩不住瘋狂的惡意。
夜色深沉。蛤蟆洞內，王道陵一人坐著，看著不停晃動的燭火發獃。
忽然，他看到牆壁上，一窈窕影子緩緩靠近。
王道陵猛地回頭，發現金如意麵無表情地站在自己身後。
王道陵露出了驚喜之色，一把抱住了她，「如意，你總算回來了！」
金如意僵硬地點了點頭，「我已是這般模樣，你似乎從不曾嫌棄我。」
「當然。你在我心目中永遠是初見時的樣子。舉世無雙。」
金如意冷冷道：「謝謝，承蒙不棄。」
王道陵歡快地道：「我們一起去臨安選布料，給孩子準備衣裳。我再去查查經書，給孩子取個好名字。你說咱們生的是男孩還是女孩？還是女孩好，女孩像娘，漂亮……」
他喋喋不休的聲音戛然而止，不敢置信地緩緩低頭，見到自己胸口正插著一把發著光的匕首，血順著傷口慢慢浸出。
金如意麵無表情地抽出匕首，又再狠狠插入他的胸口。
「如意……你……為什麼……」
「你活在世上，便是我的恥辱。」
金如意忽然伸出手，從他傷口處掏了進去，很快，一顆綠色的內丹被她取了出來。
「你！」 王道陵口吐鮮血，他絕望地舉起了手，就要劈向金如意。
揮到一半，手上的靈力卻收住了，手緩緩落下，慢慢地撫過金如意的臉頰。
「如意……不過是妖丹……我給你便是了……若我……若我死能幫你最後一次，你是不是就會一直記得我……」王道陵說完，倒在地上，苦笑著合上了雙眼。
金如意盯著王道陵的妖丹，拿過了案几上的燭台，走到了煉丹爐旁。她眼眸中倒映著烈火，嘴角勾起詭異的微笑。
煉丹房中，翠綠色的妖丹漂浮在半空，戀戀不捨地圍繞著金如意。
心魔站在不遠處，一股黑氣源源不斷地自他掌心飛出，湧入煉丹爐當中。
心魔嗤笑道：「嘖嘖，那王道陵都死在你手裡了，居然還對你痴心不改！這人世間貪常見，嗔常有，唯獨這「痴」稀罕得很。王道陵道行雖不深，卻獨得這「痴」字，又是你腹中孩兒的親父。若以血脈為祭，做這萬靈丹的藥引，自能煉出最好的丹藥。」
「你閉嘴！」 金如意臉上青筋如同蚯蚓一樣遊動，她一把抓住纏繞在自己身邊的綠色妖丹，猛地丟入丹爐之中。
丹爐劇烈地顫抖起來，一陣黑氣衝破丹爐湧出，沒入了金如意的腹部。
金如意原本平坦的腹部，慢慢鼓起。她哀嚎一聲，身上魔紋顯現，臉上開始爬滿斑駁的鱗片，她呻吟著跪倒在地，奄奄一息，神智迷離。
心魔驚喜地看著這一幕，他湊到金如意的身邊，端詳著她的腹部。
「以父親的性命和母親的怨念滋養的魔胎，這真是最完美的肉身。別著急，慢慢來，等萬靈丹煉成，魔胎出世之日，我們就大功告成了。」
心魔瘋狂大笑，隨著他的笑聲，地面微微顫抖著。
金山寺僧房裡，法海正在打坐，一旁的辟邪禪杖忽然猛烈地震動起來。
法海猛地睜開了眼，皺眉道：「四方地動，這是邪魔降世的徵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