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白素貞重塑元神（3）
旭日東升，天邊的朝霞照進街巷，鮮花迎著晨曦綻放，許仙站在門外，注視著曲苑巷盡頭。
許姣容在門前細心擺好五色花盆，布置院落，看到許仙一動不動地站著問道：「杵在這幹嘛呢？」
許仙微笑道：「我在等娘子回家。」
「幹嘛不在屋裡等？」
「我想讓娘子回來，第一眼就能看到我。」
許姣容壓低聲音道：「昨夜女媧廟的事，我聽你姐夫說了。漢文，這是不是和弟妹有關？」
許仙點了點頭。
「你放心吧，姐姐誰也不會告訴，看到你們夫妻又能在一起，我便安心了。之前，是姐姐對不住你們……」
姐弟兩人正說著，忽然聽到巷口一聲輕喚。
「官人！」
白素貞和許仙奔向彼此，緊緊相擁。
「娘子，你終於回來了，我以後再也不會讓你離開。」
許姣容看著相擁的兩人，忍不住擦著眼淚。李公甫從李宅走了出來，攬住了許姣容的肩膀。
幾人歡歡喜喜回到屋內，白素貞含羞帶怯地將有身孕一事說給許仙聽。
白素貞坐在床邊，許仙蹲在她的身側，腦袋貼在她的腹部。
「怎麼不動呢？」
白素貞嬌嗔道：「這才多久啊，怎麼會有動靜，虧你還是大夫……」
許仙燦爛一笑，「我雖然是大夫，但我是頭一次當爹啊！待到娘子再給他生弟弟妹妹的時候，我就有經驗了。」
白素貞羞澀一笑。
許仙將她攬在懷裡道：「那日我在你夢中，看著你和孩子，我就擔心帶不走你。因為就連我自己，也想永遠沉浸在那個夢境里。娘子，那日你明明拒絕了我，為何最後還會醒來？」
白素貞靠在他胸前，溫柔道：「雖然我放不下夢裡的一切，但我更捨不得你。」
她情不自禁地撫住自己的腹部，「法海說，是孩子將我帶回來的，他要出生在現世，我怎麼能獨自滯留在虛空？可惜……我回來得太晚，讓心魔差點得逞，還讓小青鑄成大錯。」
她看著在陶瓷魚缸中遊走的小青蛇，滿眼愧疚之色。
許仙安慰道：「別擔心，小青會沒事的！而且，就算有錯，也是我的錯，是我的誤會讓你飽受折磨。」
夜深人靜，大街上空無一人，街道兩旁的店鋪門口，燈籠在風中搖晃。
黑色的魔氣在夜空中盤旋，突然鑽入睡夢中眾人的體內，這晚很多人都做了同一個夢。夢中，女媧廟裡，許仙懷中的白素貞由蛇變成了人，又化作白色巨蟒，張大嘴向臨安百姓撲來……
天光破曉，許仙和白素貞走在街上，街上來來往往的人都用以驚懼的眼神偷瞄著他二人，面上都掛著驚慌之色，誇張者更是掉頭就跑。
兩人不以為意，相視而笑，一起走進了保和堂
夥計見兩人攜手走來，立馬湊在一側竊竊私語。被許仙撞見，兩人瞬間住口，面色有異地對視了一眼，待看到白素貞的時候，更是臉色煞白。
一人上前道：「許大夫，我娘病了，我今日得回老家。」
白素貞關心道：「你娘病了？要不要來這裡看診？」
「不……不用了。」看著白素貞走過來，那夥計畏懼地連連後退擺手。
許仙看向另一人道：「那保和堂便只剩李兄弟一人了。」
那人也馬上道：「許大夫，我家也有急事，我也得離開。」
許仙一愣，「你家裡也有急事？」
「對，我……我要搬家！今日……宜動遷！」
白素貞提著算盤走過來，「既然你們都要走，那我去給大夥結算工錢。」
二人見她過來，卻是嚇得連連退後，「不……不要工錢，許大夫，白娘娘，我們走了……」
看著兩人連滾帶爬地離開，白素貞也露出了詫異之色，「他們這是怎麼了？」
許仙眉頭緊鎖，他朝保和堂外望去，發現一群人對著這邊指指點點。
他寒了臉色，拉過了白素貞道：「今兒不營業了，我們回家。」
兩人走在路上，許仙不畏懼任何人的眼神，他拉著白素貞的手，不疾不徐地走著。
曲苑巷李宅大門口，一群人正將點燃的艾草往院子里扔，還有人在門口倒著雄黃。
白素貞皺眉道：「你們在幹什麼？」
眾人一見她，尖叫道：「妖怪來了，快跑！」
濃烈的艾草和雄黃味道讓白素貞忍不住捂著鼻子倒退一步。
許仙連忙將她護在懷中，快速地推門進去。
院子里，許姣容手忙腳亂地撲滅那些燒著的艾草，愁容滿面地和李公甫說著話。
「今兒去買菜，那些人全都對著我指指點點，不肯把菜賣給我。外面的人都說是弟妹是妖……」
「胡扯！」李公甫拿著掃把歸攏著滿地的艾草葉。
許姣容正說著，卻發現許仙和白素貞已經回來了，她一時有些慌張。
「啊……弟妹、漢文，你們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李公甫捏著掃把道：「弟妹，你別聽你姐姐胡說，她就是瞎擔心。」
「姐姐，姐夫。你們不用瞞著我，外面傳的話，我都知道了。人言可畏，不如，我帶小青暫時出去躲避……」
白素貞話音一落，許仙立刻握住了她的手。
許姣容臉色一變，「說的什麼話呢，這裡是你家，你還能搬哪兒去？小青如今被奪了道行，咱們更得護著她了！家裡怎麼也比外面安全，我們家小青這麼乖，他們憑什麼胡說八道！」
白素貞四下望著，問道：「小青呢？這麼大的雄黃味她可耐不住。」
「在這兒。」許姣容揭開搭著濕棉布的魚缸，在魚缸中游來游去的小青蛇立刻打了一個大噴嚏。
小青蛇尾巴一卷，將桌上一杯酒卷進了魚缸里。
看到這一幕，幾人不由得愣住了，隨即噗哧笑出了聲。
許姣容道：「瞧，小青在家裡不是挺開心的嗎？」
白素貞看著她這般維護小青，露出了感動的神色，「多謝姐姐。」
許仙笑道：「這下可放心了？」
白素貞感動地點了點頭。
許姣容忙去將院門上了鎖，回過頭來強作笑顏，「這院子里煙熏火燎的，弟妹和小青上我屋裡坐吧，我給你們看好東西。」
幾人走進屋內，許姣容將針線簍中的小衣服一一拿給素貞看。
白素貞拿起一件愛不釋手，細細地摸著上面的綉紋。小青蛇則滑落在一堆小衣服中饒有興緻地東看西看，在布料中游來游去。
「姐姐真是心靈手巧，這衣服做得好漂亮。」
「女紅針黹都是娘親在世時教導的，這些微末手藝哪能比得上你遍讀醫書、救人無數？你嫁到許家，是我們家天大的福氣，孩子的衣服襁褓哪要你操心？」
白素貞忐忑道：「姐姐無需太過操勞，我自己也可以買點做點。」
許姣容誠懇道：「素貞，千萬不要跟姐姐見外，即便你和小青是妖，這些日子的相處，你們的好處我眼裡有數、心中領情，無論如何，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就是要同甘共苦，榮辱與共的呀。」
小青蛇豎起上身連連點頭。
白素貞感動又好笑，握住許姣容的手，「多謝姐姐。」
許姣容端起茶杯喂青蛇喝水，「唉，可憐我家小青，不知何時才能恢復當初的花容月貌。」
青蛇搖頭晃腦道：「哼哼。天地萬物各有各的美，為何只說人是萬物之靈？」
白素貞摸了摸她的頭道：「佛經有云，若是在須彌山上垂下絲線，須彌山下放繡花針，絲線正好落入針眼，才有機緣投成人身。」
青蛇吃驚道：「須彌山高八萬四千丈，這機會也太小了點兒吧？」
白素貞微笑道：「所以啊，佛陀想告誡眾生，生而為人，是天大的幸運……你看，我們不是也修行這麼久，方才修得人身么？青兒，你以後萬不可視人命如草芥，再做糊塗事。」
青蛇乖巧地點點頭，「說來也是奇怪，姐姐講佛經，便這麼好聽，為何法海臭和尚念起來，就老讓我頭疼。」
白素貞噗嗤一笑，「你呀，看人下菜碟子。哪兒是在聽佛經？」
許姣容誇讚道：「阿彌陀佛，小青，你許姐姐與你一樣，也喜歡聽素貞講道理。她說什麼都又在理又好聽。」
青蛇得意地挺起身體，用頭碰碰姣容的手指，好似在跟她擊掌贊同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