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而歸
聞言,君管家擦了擦眼角滲出的淚珠,頗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長相端莊明媚的君門主母,告罪道:“是老奴失態了,這般好的日子,可不應該落淚。”
謝曇緣不緊不慢道:“情之所至,管家對君門衷心衷情,此乃真情流露。”
“多謝夫人理解。”
君管家就又笑了起來,對於眼前的夫人,怎麽看怎麽滿意,殷勤道:
“知曉夫人要回來,棲梧院早就收拾好了,家具以及其他小東西都換了新的,夫人要是有哪裏不喜歡,隻管差人告訴奴,庫房中還備著其他樣式的。”
上了香,告了祖,一行人往正院而去。
一路上,君將軍仔細的將府中情況說了一遍,眼中仿佛就隻有眼前這位女主子,滔滔不絕,恨不得一次性將所有的事全部交代完。
謝曇緣靜靜的聽著,在君管家詞窮或不知該怎麽形容時,時不時的問上一句,引導君管家往下繼續說,半分沒有不耐煩。
冷清的棲梧院已有了極大的變化。
即便早已從君管家的話語間知曉棲梧院或有了意料之外的變化,可當看見占據了半個院子的花圃時,君琛嘴角還是不受控製的抽搐了兩下。
偏偏,對於這個花圃,君管家很是滿意,怡然自得道:“不知夫人喜歡什麽花,老奴就斟酌著準備了一些,花圃有專人打理,無須夫人廢神,待到花開時,夫人隻管坐在書房或房簷下,欣賞院中的美景。”
順著君管家的視線看了過去,君琛忍不住抬手撫了撫額頭。
他分明記得很清楚,書房窗戶的朝向並不在這邊。
君管家竟然為了討好未來主母,生生的重新辟出了一扇窗。
君琛:“……”
這樣的待遇,他這輩子都沒有享受過。
反倒正主謝曇緣,並不覺得君管家此舉興師動眾,笑著讚歎道:“還是老管家心細,待日後花開,便可隨風枕花香了。”
“夫人喜歡就好。”
自己的作品被人讚賞,君管家自然很是得意,這一得意,就興致勃勃的將整個棲梧院的變化說了一遍。
聽到最後,君琛已然無可奈何。
不過,若是為了眼前的人,倒也很是正常。
君琛並未言語,任由君管家撒歡似的自言自語了半天,直至到了午時初,廚房的人將膳食送了上來,才意猶未盡的住了口。
根本插不上話的周世仁終於找到了開口的機會,對著一桌子豐盛的珍饈美食嚷嚷出了聲,半開玩笑似的與君管家道:
“管家,咱們一同生活了幾十年,怎麽我們在家時就頓頓粗茶淡飯,夫人一來,就是雞鴨魚肉,各種珍饈了?”
聽聞此話,君管家溫溫的笑著:“姑娘家總是要照顧的精細著,周公子若是姑娘,老奴自小也會這般照顧。”
周世仁:“……那還是算了。”
他當男子當的挺開心的,為了這麽一兩頓好吃的變換性別,穿上女裝,實在有些劃不來。
用完膳食,就有許多的拜帖與請帖送入將軍府,全是上京各個權貴的正室夫人所遞。
要不就是這家有了茶話會,再不然就是另一家弄了賞花宴,令人煩不勝煩。
望著桌上一疊的帖子,君琛皺眉道:“不必管她們。”
“那可不行。”
坐在書案後,謝曇緣淡淡的笑著,垂眸看帖子裏的內容與署名,頭也不抬的道:“我既是君夫人,那該讓君夫人上場的應酬就不能避開,以前是沒時間,眼下終於抽出空了,自然要讓將軍見識見識。”
君琛不明所以:“見識什麽?”
“見識一下,什麽叫做夫人應酬。”謝曇緣抬眸看他,挑眉笑道:“女人之間的來往,有時候比男人更加複雜,其意義效果,也不一定比不上你們。”
君琛捏了捏眉心:“我不太明白。”
“將軍是男子,自然不明白。”
君琛無辜的眨了眨眼,忽而問道:“太子乃是一國儲君,為何也懂?”
“因為無論是戚長容還是謝曇緣,都不會讓人失望。”
是男人,便要在男人之中做到極致。
是女人,便要在女人之中做到極致。
勉強明白戚長容勝負心有多厲害的君琛頓了頓,麵上的玩笑之意散去,認真的問道:“夫人真的想去?”
“不想。”謝曇緣回答的很幹脆:“我是兵馬大元帥的妻子,是朝中一品誥命夫人,論身份論品階,我比他們高貴的多,要見,也不該是我去見她們。”
見她如此,君琛也樂得配合:“那按夫人的意思,此事該如何做?”
聞言,謝曇緣從善如流的回道:“簡單,畢竟是她們想見我,而不是我想見她們,像這種事,若我不想自降身份,隻需來辦上一場什麽茶話會、賞花宴,想必她們會爭著搶著要參加的。”
“夫人這般自信?”君琛目光落到她手中的邀貼上:“夫人已經決定好了,為何還要看她們的?”
謝曇緣頗為無奈:“我隻是想瞧瞧,那些個夫人是怎麽寫的。”
君琛忍笑,撐著下巴看她:“看明白了嗎?”
“明白了。”
謝曇緣朝著君琛盈盈一笑:“還請將軍侍墨。”
得此一言,君琛起身,手持墨條:“我的榮幸。”
到底是東宮太子,字跡必定很是惹人注意,於是謝曇緣換了左手寫字,陌生的字跡在紙張上溢散開。
恰巧逢近謝曇緣戶籍上的生辰日。
很快,君門主母要辦生辰宴的消息傳揚了出去。
君管家熱熱鬧鬧的準備了起來。
因君府沒有女奴,為了辦好這場生辰宴,讓所有人知道君門主母不可被怠慢,君管家親自到牙行買了幾個清秀姑娘,侍奉於謝曇緣左右。
所幸,謝曇緣身邊有從宮中帶出的女暗衛隨侍,倒也不會顯得匆忙。
……
辦生辰宴時,謝曇緣以出小痘為借口戴著薄薄的麵紗,導致上京眾貴夫人依舊不知她的廬山麵貌。
即便如此,也無人敢在明麵上多嘴半句,即使暗地裏的碎言碎語不斷。
半月沐休日轉眼而過。
待回到皇宮,謝曇緣便又成了戚長容,沒了半點謝曇緣的影子。
四月初,在陳國待了近一年的容穆終於自陳國而歸,入東宮跪在戚長容麵前請安。
“屬下見過太子殿下。”
“免禮。”戚長容抬手,於空中虛扶一把,問道:“你自戰場而歸,戰局如何了?”
容穆起身,直接開口:“恭喜殿下,自從那妖道伏誅的消息傳回陳國,除卻少許看不清狀況的陳國人以外,大多陳國百姓皆開城相迎,戰況極好,利於晉軍,想必用不了多久,殿下就能聽到從軍中傳回的好消息。”
“看來,情形比孤想象中的輕鬆。”戚長容鬆了口氣:“連你都這般說了。”
容穆恭謹道:“是,殿下將要得償所願了。”
容穆從來沒有懷疑過長容太子的能力。
從前沒有,現在也沒有。
想當初,讓他跟在陳三思身後潛入陳國,再借上一任陳皇對陳三思的愧疚,利用陳三思的餘力,打入陳國朝廷,埋下一顆又一顆的暗棋,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太子殿下的謀算。
即便遠在千裏之外,這人對大局的掌控力,也已然達到了一種極為恐怖的程度。
於戚長容,容穆心中無不佩服:“此時此刻,屬下才終於明白,幾個月前殿下為何會駁回屬下暗殺陳國妖道的提議。”
去年十一月,陳國妖道剝削民脂民膏之程度很是恐怖,為了所謂的‘奉神殿’,使陳國一城葬入火海,城中萬人,無一逃出。
那時候,容穆對陳國妖道的殺心已然不可動搖,但因在執行任務的原因,他不能擅自行動,便給殿下回了信報。
可惜,去年的殿下容並未同意。
那時,他不明其意,如今,卻忽而明白了。
見他恍然大悟,麵露愧疚,戚長容讚賞的多看了兩眼,卻是出言提醒道:
“容穆,你雖是天隊裏執行能力最強的人,可你也該清楚,行任務之人,不該為私情私欲所礙。”
容穆心下黯然:“屬下明白,若有一日屬下要殺人,也不應該是因屬下想殺,而是因為任務而不得不殺。”
“你明白就好。”
戚長容隨口說道:“就如陳國國師,既然橫豎都是一個死,你就更該仔細想,要怎麽才能將他的死亡變得更有價值。”
聞言,容穆正色道:“殿下說的是,那妖道能用自己的死成為殿下棋盤中的一局,也算是他為天下做了最後一件好事。”
戚長容用‘孺子可教’的眼神看了容穆一眼,點了點頭。
沉默片刻後,容穆忽而從袖袋中拿出一枚印鑒,恭敬的遞給戚長容。
戚長容看了一眼,卻沒有伸手去接:“這是什麽?”
“這是忠王的王印。”容穆低聲,語氣中帶了幾分失落,稟道:“忠王死前,讓屬下將此物帶回來交給殿下,忠王說,殿下與他之間,到底是他輸了,他認賭服輸。”
初時,陳三思隻是想為自己經曆的不平尋個公道,光明正大的給上一任陳皇送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