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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7章:自作聰明

  往別人心口上紮刀子,他已然紮得十分的熟練,仿佛練過千百遍似的,一紮一個準。


  這一刻,聽到君琛毒舌卻精準地吐槽陳國國師,言語間不留半分情麵,戚長容竟有種晉安皇附體君琛的錯覺。


  要知道,這份不帶髒字罵人的功力,真真是有了幾分晉安皇的威風。


  陳國國師已然承受不住,原本的盛氣淩人也在君琛的一言一語下潰不成軍,身形搖搖欲墜,要不是因鎖鏈捆.綁,隻怕此時此刻早就狼狽的跌倒在地上了。


  即便如此,他依舊嘴硬,惡狠狠的道:“你懂什麽,農周毀了我所有的希望,我怎麽恨他都是理所應當,他不是希望天下太平,百姓安康嗎,那麽我偏偏就要反他而行,我要讓這天下大亂,無數百姓民不聊生!”


  說到這裏,陳國國師越來越興奮,麵上的衰敗突然一掃而空,不知想到了什麽,他猖狂地笑了起來,瘋癲不已。


  “你們看,我這不就做到了嗎?陳國大亂,晉國出戰,想必要不了多久,真正的亂世就要到來。”


  “到那時候,農周隻能徒然悲痛,卻無計可施,不要一想到這兒,我這心裏就痛快的很,我終於能報仇了!”


  陳國國是話語中帶著難掩的快意,整個人的精神也不如之前那般萎靡,他仿佛已能看見天下大亂後,農周悲痛的模樣了。


  農周有多痛,他就有多痛快。


  戚長容輕輕的笑了笑,並未被這一番話激怒,隻平常的道:“若你是想讓農周老先生傷心,那你恐怕就要失望了,早在兩個月前,老先生就已仙去,無論你做再多的事情,老先生都不會知曉。”


  “那老東西死了?”陳國國師微楞,又很快反應了過來,神神叨叨的自說自話:“你們肯定在騙我,那老東西身體康健,怎麽可能這麽輕易的死掉?”


  “人固有一死,或早或晚。”


  頓了片刻,戚長容在石柱麵前站定,看了這神態癲狂的陳國國師一眼:“老先生確實去世了,且還是壽終正寢,並未受太多的苦楚。”


  話已說到此處,戚長容忽而又牛頭不對馬尾的問了一句:“你知道孤是誰嗎?”


  聞言,陳國國師掀了掀眼皮,透過被汗濕了的頭發打量眼前的人,沙啞著聲音回道:“你是晉國的長容太子。”


  “是了。”戚長容點了點頭,隨後道:“你既然知道孤是誰,就應該知道孤沒有騙你的必要,老先生的葬禮,是由孤一手置辦的。”


  這一場,陳國國師終於被說服,扯著唇角笑:“死了也好,我就讓他連死都不能死的安寧,以他的性子,一旦得知天下大亂與他有關,九泉之下,將永不得安生。”


  “人死如燈滅,你當真如此恨老先生?”


  “恨,恨的咬牙切齒,恨得恨不能食他肉喝他血!再把它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不得超生!”


  暴漲的怒氣幾乎使陳國國師失去理智,他眯了眯眼,神情冷幽:“我曾失眠數十年,每一個日夜都被浸泡在仇恨的苦海,我如此難過,又怎能讓他好過?!”


  他的仇恨並不會因罪魁禍首的死亡而消逝。


  陳國國師陰森森的笑了笑:“長容太子,你應當沒有像我這般恨過一個人吧,你肯定體會不到我的感受,不知道我有多痛苦,很多時候,我甚至都想過要用死來一了百了,我不甘心,我恨啊!”

  恨這命運如此不公,恨時勢不待他,恨天下人都要幫著讓人與他做對。


  農周!農周!

  這是他永不想回憶起,卻怎麽也忘不掉的噩夢!

  “你錯了。”


  在君琛看不見的地方,戚長容眼中帶了些黯然,當陳國國師抬眸看去時,隻覺得眼前人的眼眸猶如一汪深潭,讓人一眼望不到底。


  “孤也恨過,恨的不比你少,你的夜不能寐,你的心緒不平,孤曾經比你更甚之。但很可惜,雖說我們都是心懷仇恨之人,你卻選擇了一條與孤完全不同的路。”


  回想這一路走來的艱難,大仇得報隱患被除後的暢快,戚長容神思越發清明。


  “被孤恨上的敵人,孤都送他們下地獄了,你不同,你沒有能力與膽魄直接報複農周,所以就自作聰明的後退一步,想著要擊潰他的信仰,牽連旁人,甚至擾亂整個天下,讓他愧疚不安,餘生難寧。”


  “可你的退步,其實也不過是你‘愚鈍’‘膽怯’的借口,你要是真有那能力,與其做這一切,何不如親手砍他一刀來得更痛快?”


  陳國國師張了張嘴,一時竟不由得該說什麽。他很想反駁戚長容的說法,可卻不受控製地陷入反思。


  當真是如此嗎?


  真是因為無法手刃真正的仇人,所以才退而求其次的選擇了自以為‘迂回’的方式?


  陳國國師頭痛欲裂,卻不得不聽眼前的人繼續言說。


  “有時候,仇恨不一定是個壞東西,它會給人激勵,是你生生的以仇恨為食,不斷壯大它,以至於吞噬本身的良知,變成了真正的怪物。”


  “孤已經脫離了仇恨的桎梏,獲得了真正的自由,而你還在仇恨的牢籠中原地踏步,整日嘶吼、嚎叫,宛如未開化的野獸。”


  “在這一點上,孤比你強。”


  至少,她的恨就是她的恨,與旁人無關。


  短暫的自省並未能喚醒差不多消散的良知,轉瞬之間,陳國國師又變會了隻知道恨的怪物,因戚長容的一席話而氣的眼眶發紅。


  “你不懂,你的恨怎能與我的恨相提並論?我的一輩子都被他毀了啊!”


  他的前程,他的理想,一點點的在眼睛化成了灰燼。


  這種折磨,誰能受得住?


  見他依舊固執,戚長容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孤不與怪物講道理。”


  話落,她看向君琛:“將軍,良宵苦短,你我莫要將時辰浪費在這等人物的身上了。”


  戚長容說這話,顯然已將陳國國師當成了不入眼的塵埃,她很少與人說這麽多的話。


  眼下所言,已耗盡了她所有的耐心。


  聞此一言,君琛壓下心中因戚長容先前所言而泛出的隱疼,起身隨她離開。


  身後,陳國國師奮力的掙紮著,手腕與脖頸被鐵鏈勒出了血:“你別走!你別走!你快告訴我,你的恨與我的恨有何不同?!你為何能放下心中的仇恨?!”

  戚長容頓住腳步,麵對君琛遲疑的打量,麵色不動,笑著道:“將軍,你先走吧,孤再與他說最後幾句話。”


  聞言,君琛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一句也沒有多問的轉身離去。


  複又走了回去,戚長容微靠近了陳國國師,唇邊的笑意不減。


  “孤的恨,是來自於家國覆滅,江山破碎的恨。”


  “孤放下了恨,是因為孤已經報仇雪恨,說來你可能不信,那些人或許就連下輩子都不會再願意見到孤。”


  “他們恐慌、懼怕、從生走到死

  孤就坦然,從容,向死而生。”


  說完這些話,戚長容心底的仇與恨當真散了個一幹二淨。


  她的隱怨,終究再不會成為她的牽絆。


  不再看被綁在石柱上的人,沒辦法對他生出半分憐憫之心。


  離開之前,戚長容喚來一人,在他耳旁吩咐了幾句。


  “這人是農周老先生要的,你們明日啟程,連夜將這人送到老先生的墓前,賜一杯毒酒,以跪地之姿,封泥塑,後再昭告天下,陳國罪人伏誅。”


  “……陳國,降者不殺,入晉國籍貫,奉晉國帝王,遵晉國律法,與原晉人,一般無二。”


  她從不會做無用之功。


  一年的作威作福,陳國國師已被陳國人恨的咬牙切齒,入骨三分。


  這時候殺他,既是為了還農周一個人情,也是為了造勢。


  造……天下一統的勢。


  隻要陳國屈服或落敗,這場大戲也就到了最高.潮的地方。


  接下來的,便是燕國了。


  所以,為了‘造勢’,她要告訴所有人,日後晉國的帝王必將賢明。


  ……


  後殿密室陰冷,待戚長容出來後,君琛立馬脫.下外袍為她披上。


  時已至醜時。


  三月的寒風掃過,似乎連夜幕中的星星都有些受不住的顫了顫,稀疏的星光遍布各處,隔著天與地的距離,無法照亮前路。


  回廊中紅燈籠內的紅燭早已燃盡,路的盡頭一片漆黑,君琛牽著戚長容的手,細致的掃清了前路的一切障礙,慢步走於其中。


  他知道,她需要冷靜。


  在密室內說的那番話,想必激起了她極濃的心緒。


  他幫不了她,他隻能陪伴。


  兩人並未驚動東宮的宮人,挑最偏僻的小路而行。


  走到一半,戚長容舒了口氣。


  身旁君琛看她鬆了口氣,緊繃的肌肉也隨之放鬆,甕聲甕氣的小聲詢問:“殿下說恨過,是恨的蔣伯文?”


  “不止,還有龐廬,以及許多無名之輩。”


  戚長容輕笑,知曉痊愈的傷疤不會再複發:“說起來,還要多謝將軍幫孤報仇。”


  “……嗯。”


  又是一陣沉默。


  聽不到身旁人的聲音,戚長容反倒有些不適應,忍不住側眸看他:“將軍怎麽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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