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障眼
見狀,好不容易治住逃竄之人的親衛連忙返回身來,緊張的望著遲安受傷的手臂:“將軍,您沒事兒吧?”
借著微涼的月光,親衛看見遲安的傷口上正不停的冒著鮮血,不一會兒的時間,便打濕了傷口周圍的一片肌膚。
所幸,雖有鮮血,可這血卻是紅的,絲毫沒有眾多的傾向。
見狀,親衛不由的大大的鬆了口氣。
要是這些蠻夷人在飛鏢上抹了毒,隻怕將軍就受一番苦楚了。
“無礙。”
遲安麵不改色,並未因疼痛而做出太大的反應,他用一隻手緊按傷口,仿佛感覺不到疼痛似的,抬眸輕看了一眼被製服的逃竄之人,道:
“把他們的嘴捂上,送到城主府,別引起太多人的恐慌。”
親衛聽出了遲安的言外之意。
這話便是在囑咐他們,最好是偷偷的將這幾人送到城主府中關押,不要讓燕軍所瞧見。
畢竟,這些人現在的身份為明,既有可能是草原上各部族派進來的奸細,也有可能是燕國帝王埋伏在燕軍中的暗棋。
有些事情不得不防。
是以,親衛動作利落的將他們手腳捆綁,再往嘴裏塞了塊黑布,用麻布口袋一罩,便扛在肩上帶走。
仿佛什麽都未發生似的,待所有人都離開後,城牆外又恢複了一片平靜,隻有微涼的月光灑落在此處,映照出地上星星點點的鮮血,才證明此處剛剛發生過什麽。
夜深,子時末。
當兵將將逃離的幾人抓到地窖中時,戚長容正在沉睡中,些微的響動,反倒是驚醒了在外間伺候的侍夏。
“殿下在入睡前曾吩咐過,要是那些人全部出去被抓,隻管打斷他們的手腳困在地窖中冷上一夜,明日殿下再去審問。”
冷淡的話語傳進了兵將們的耳中,站在最前方的遲安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
他手臂上的傷口還未來得及包紮,幹涸了的鮮血已經順著盔甲凝固在手背上。
台階上,侍夏瞧見他手上的血跡,眸光微不可見的頓了一頓後,順手從袖袋中拿出兩個瓶子,遠遠的拋了過去。
遲安用另一隻完好無損的手接住。
這時,便聽侍夏說道:“白色的瓶子裏的是解毒丸,紅色的瓶子裏的是金瘡藥,內服外敷。”
遲安拱手,作揖道謝:“多謝小夫人賞賜。”
“不必。”
侍夏披著淺青色的外袍,冷冷淡淡的站在最高處,將架子端的十足:“將軍既是為了太子殿下而受傷,那送將軍兩瓶傷藥,便是我該做的。”
聞言,遲安心緒複雜的握緊了兩個瓶子,最終化作長長的一歎。
“殿下是君,而我是臣,臣下效忠君上,乃是天經地義之事。”
此話一出,侍夏滿意的勾唇一笑。
眼看著月掛枝頭,惱人的細蚊又圍了過來,她道:“既如此,將軍便帶著將士們歇息去吧。”
說到這兒,侍夏停了停,又加重語氣繼續道:“但,城門處的防衛不可削弱,免得他們鑽空子厲害。”
“小夫人放心,城門處有一千兵將輪流看守,必定不會放過一個心懷鬼胎的人。”
“如此,便好。”
簡短的對話以後,侍夏目送遲安帶著身後的兵將離開。
小院中再度恢複一片平靜。
陣陣帶著些微燥意的風吹進,混合著極細小的蚊子震動翅膀的聲音,侍夏在手腕處抹了點白色的膏體,便轉身進了臥房。
‘吱呀’一聲,當門關上的瞬間,徹底隔絕了擾耳的聲音。
爬上外間的軟榻,還未來的扯過薄被蓋上,就聽見重重床簾後,戚長容半夢不醒的聲音:“遲安將軍來過了?”
“是。”
侍夏屏氣凝神,生怕驚擾了床榻上的那人,亂了她的清夢,極小聲回答:“人已經困在地窖之中了,隻待殿下明日審問。”
“嗯。”
淡淡的一聲回應,床榻上便徹底的消聲,隻餘清淺而平緩的呼吸,透過厚重的屏風傳入侍夏的耳中。
又等了片刻,確認不會再出其他事的時候,侍夏才小心翼翼的在一旁的軟榻上躺下,閉目與周公相會。
翌日,辰初。
第一聲雞鳴響起時,侍夏已收拾好了軟榻,精神奕奕的親自取水來為屏風後麵的戚長容洗漱穿衣。
梳髻時,望著台上用來固定玉冠的簪子,侍夏隨口問道:“殿下今日是要玉簪還是銀簪?”
“銀簪。”
半盞茶後,戚長容坐在餐桌上,一邊聽侍夏述說昨夜的事,一邊用膳,桌上連碗筷碰撞的聲音都沒有,隻餘侍夏清脆而謹慎的回稟。
“昨夜隻逮到了一波人,共有五個,都被遲安將軍捉拿了回來,但遲安將軍也被他們所傷,不過奴已及時拿出解毒丹與金瘡藥,那傷應無大礙。”
戚長容飲完最後一口粥,聲音依舊平緩淡然:“那些人可有說什麽?”
那些人,指的是被關在地窖中的那批人。
聞言,侍夏很快反應過來:“為了以防萬一,昨夜在被捉來的時候就已喂為了軟筋散,如今一字未言。”
話音剛落,戚長容便隨手將擦嘴的帕子扔在桌上,起身往外麵走,道:“走吧,去瞧瞧看這些在孤眼皮子底下呆了這麽久了,到底是哪方的人。”
見狀,侍夏連忙邁步跟上。
地窖中很是簡陋,甚至連上京刑部最小的一個牢房都比不上,裏麵昏暗至極,又縈繞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水黴味兒,即使什麽都不做,待在裏麵也是一種極大的折磨。
戚長容進去時,五人正被捆在角落中。
而在他們旁邊,則有幾個精神斐爍的兵衛看守。
直到這時,戚長容才看清楚了他們為何口不能言——
不止手腳都被麻繩綁住,就連嘴裏也塞了一大塊抹布,經過的一夜折磨冷落,已是進氣少出氣多了。
地窖中央放著一把椅子,戚長容麵無表情的做了上去,一手輕輕摸著自己的眉毛,一邊漫不經心的問:“咱們,帶刑具來沒有?”
侍夏想了想,打量了一眼周邊的環境,答道:“唯有拶指。”
“拿來用用。”
侍夏:“是。”
很快,拶被拿了上來,兵衛隨意從五人中挑了一人出來捆在長椅靠柱上,兩隻手被固定。
而拶也被放置在他的手指中間,時刻準備著用刑。
在此過程中,那人一直掙紮不已,可因為軟禁散的效用還未過,哪怕是掙紮也是有氣無力的。
戚長容緩聲吩咐道:“拿掉他嘴裏的布,檢查一下是否有藏毒藥。”
話落,立即有人將那人嘴裏的布扯了出來,隨即捏著他的下頜骨,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番,確認齒縫中沒有隱藏毒囊時,便朝著戚長容搖了搖頭。
見狀,戚長容玩兒味的笑了笑:“看來你們很不專業啊,連自殺的手段都沒準備,都沒想過有朝一日會落入敵手嗎?”
落入敵手,有時候連死都是一種解脫。
恐怖的是想死都死不了。
就如眼下的他們。
聽到這話,被綁在木柱上的人滿眼驚恐,卻是咬緊了牙關不肯鬆口:“長容太子,你到底想幹什麽?我們是燕國派來的友軍,你如此殘忍的對待我們,要是被衛將軍知道了,衛將軍一定會為我們討回公道的!”
“瞧瞧,這話說的有理有據的,倒是讓孤有些不好下手。”
陰冷的的地窖裏,戚長容笑著與身旁的侍夏說道,她的笑容與眼下的環境形成鮮明的對比,更讓人心中寒意泛濫。
眼角餘光在看見那人眼中劃過一道得逞的目光時,她話音一轉,又道:“既然如此,不如去將衛小將軍叫來,讓他來認一認,這人到底是不是他軍中的兵將。”
聽到這話,侍夏朝旁邊之人使了個眼色。
後者立即明白,轉身而去。
不多時,在奸細越發絕望的注視下,茫然不已的衛衡被請了下來。
待看見地窖中的景象時,衛衡顯而易見的愣住了。
“長容太子殿下,你這是在做什麽?”
聞言,戚長容朝奸細被捆住的地方抬了抬下巴,滿不在乎的道:“衛小將軍且去瞧瞧,看看他們是不是你軍中的人。”
聽到這話,衛衡不明所以的走近,等看清楚他們身上穿的兵服時,想也不想的點了點頭:“正是我燕軍中人,長容太子為何捆要他們?”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衛衡語氣中已帶了一絲質問之意,已經隱隱約約的怒氣。
這時,那奸細又叫喚道:“衛將軍救我,長容太子要殺了我們!”
此話一出,地窖中的某個角落忽然動了起來,直到這時衛衡才發現,被抓的竟然不止一人。
頓時,他眼中的怒氣更為明顯了。
麵對他的怒氣,戚長容略挑眉而道:“衛小將軍的眼神著實不太好,這時候去找大夫洗洗眼睛了。”
“長容太子這是什麽意思?!”
見衛衡仍舊沒有發現不對勁的地方,戚長容立即放棄了點醒他的機會,不欲與蠢人繼續浪費口舌,與侍夏吩咐道:“你去讓衛小將軍看清楚,他眼中的‘自己人’,到底是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