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異族
“衛小將軍明知,又何必問?”
戚長容慢吞吞的看了他一眼,而後又漫不經心的移開視線,目光落到演武場中央,正在赤膊摔跤的漢子們身上。
不知道看見了什麽,隨即,她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頭。
站在旁邊輕喘著氣的,衛衡並未察覺任何異常,仍舊氣不平的埋怨道:“長容太子殿下,您雖是一國儲君,而我們也在殿下手中討生活,但眼下的兩萬將士,皆是我的人,在帶他們離開之前,殿下為何不提前通知我一聲?”
“一個心性成熟的將領,是不會當著孤的麵說這些的。”戚長容曲起手指,在檀木椅扶手上輕輕敲了敲。
她的手指修長白嫩,如上好的玉飾,衛衡的目光不自覺的追隨她的動作而去。
她不像是在敲檀木,而像是在他心上作舞。
莫名其妙的,衛衡心底忽而浮現出這樣一句話。
不知過去了多久,等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麽時,又恰好撞上戚長容平靜淡然的目光,衛衡心下大驚,像是看見了什麽恐怖的東西,下意識後退了兩步。
戚長容眯了眯眼:“你在看什麽?”
還沒徹底清醒的衛衡下意識道:“殿下的手真好看。”
話落,衛衡立即意識到了話中的歧義,頗有些冒犯的意思。
他倒抽了口涼氣,忙解釋道:“殿下,我並沒有冒犯的的意思,這感覺……就像尋常看見了一朵名貴少有的花,隨口的讚歎罷了。”
聞言,戚長容垂下眸來,語調漸漸變冷:“再無下次,望衛小將軍記住,孤乃是堂堂的晉國太子,一國之儲君,既不是路邊的小野花,更不是什麽名貴的花種。”
所以,誰敢‘觀賞’她?
衛衡心知失言,忙閉唇不語。
片刻後,戚長容起身,平緩的從看台上離開。
她一走,此處的空氣再度回歸燥熱。
衛衡扯了扯衣襟,咬牙向著下麵的演武場而去。
路上,緊跟在戚長容身後的侍夏低聲問道:“殿下是發現了什麽?”
聽罷,戚長容斜睨了她一眼,說不出是誇讚還是嘲諷:“今日,你的直覺倒是靈敏了一回。”
聽到這話,侍夏抿唇一笑,幾乎是討好的道:“多虧殿下不嫌棄奴天生愚笨,調教的好。”
“果真是愚笨。”戚長容繼續往前麵走,對於城中向她行禮的數人視而不見,淡道:“除了察言觀色,其餘竟丁點長進都沒有。”
不太明白的侍夏隻能賠著笑。
所幸戚長容並未有與她計較的意思,轉而吩咐道:“去將遲將軍喚來,孤有話要問。”
話落,她們恰好行至十字路口前。
侍夏福身行禮,低聲應下:“是。”
半個時辰後,騎快馬而來的遲安在城主府門前勒緊了韁繩,長長的‘籲’了一聲,製止因疾行突然停止而躁動不安的汗血寶馬,隨即翻身而下。
行至府中,戚長容在正廳相候。
見到人來,待行過禮以後,在戚長容的示意下,遲安有些忐忑的在一旁落座。
片刻後,這位武將實在是忍受不了心中的煎熬,直接問了出來:“殿下喚臣前來,不知所謂何事?”
戚長容問詢道:“關於燕國的兩萬兵將,你可有仔細查探過?”
聽到這話,遲安心下莫名一緊,握著拳頭沉聲問道:“可是那些人在殿下麵前鬧出了什麽幺蛾子?”
看這模樣,倘若戚長容點頭說是,他立即就要去找燕軍的麻煩。
戚長容頓了頓,想到今日在看台上看見的東西,眉頭輕輕皺著:“孤今日,在幾個人身上看見了一模一樣的圖騰,總感覺其中的意義,或許並不一般。”
在軍隊中,所謂的刺青並不少見。
因常年在戰場上過活,身上總會落下醜陋無比的疤痕,一些不願意回想傷痛的,或是不想讓家裏麵人擔心的,總是會想辦法將疤痕遮掩。
刺青,就是其中一種。
但今日在演武場中看見的,不論是位置還是形狀或者顏色,至少有三個人的刺青一模一樣。
武將不明所以,滿眼茫然:“圖騰,什麽圖騰?”
“類似於身份標識,比如大晉的軍旗。”
此話一出,武將眼中的茫然立即轉變為沉凝,作為軍中的將領,他太明白軍旗代表著的是什麽。
那是一個軍隊的軍魂。
是一種可以為之拚命的信仰。
遲安並不愚蠢,很快想明白了戚長容為何會特意與他說起這話:“殿下是懷疑有異族之人潛入了燕軍中?”
說著,遲安一顆心狠狠的往下沉。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無數的麻煩恐怕會接踵而來。
他知道殿下在籌謀什麽。
一旦這些消息被草原上的各部族知曉了,這座小城會在最短的時間內陷入四麵圍困的境地。
而城中的他們,境況危矣。
見遲安一副風雨欲來的模樣,戚長容倒是輕輕笑出聲來,眼中沒有半分的悲觀之色。
“遲將軍也莫要過於重待此事,這一切都隻是孤的猜測,眼下還並不知其中真假,就算是真,我們雖無法斷定他們是何時潛入燕軍,是在入城前還是在入城後,可他們既已進了這座小城,想要再全須全尾的將消息帶出去,談何容易?”
說到這兒,戚長容頓了頓,問道:“這些天以來,可有人擅自出城?”
“無。”遲安立馬回道:“一切都按照殿下的吩咐行事,除了每天會派出一百人作蠻夷人打扮在草原中尋覓食物以外,再無任何人出城。”
“那……進城的呢?”
霎時,遲安頗有些說不出話來。
進城陌生人,自然有,且還有許多。
這座城雖然是草原中荒廢了的城池,瞧起來也並不大,隻有小小的一座,但為了更能掩人耳目,從中的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
將士們穿上戎裝胡服,打開街道上淩厲的店鋪之門,除了用漢語對話以外,便是用蹩腳的蠻夷語對話。
不知不覺間,便營造出了一種蠻夷人與晉國人友好相處的場麵。
但,遲安很明白,這一切都是不能當真的假象。
也可能正是因為如此,那些蠻夷人才能成功的潛進來。
所以,那些趁機潛入燕軍之中的蠻夷人,到底知不知道真相?
見他說不出話來,戚長容便隱約的明白了什麽,繼續道:“接下來,你借著整頓的理由,城中不許進不許出,十二個時辰輪班值守,一旦發現有人意圖逃走,立即將之壓下,留下性命,孤要審問。”
遲安猶豫:“如此一來,豈不是打草驚蛇了,那些人一旦察覺自己暴·露,肯定要想盡辦法離開。”
“就是要讓他們生出想逃的心思。”戚長容從容的笑道:“他們要是不逃,孤怎麽捉的到人?”
遲安又道:“可若他們不逃,繼續隱藏在軍隊中,豈不是更捉不到人?”
“好不容易套到消息,又怎麽可能捂在手中發爛?那豈不是白白的浪費他們派人潛入的心思?”
說到這兒,戚長容眼角眉梢都透著淡淡的笑意,卻讓人怎麽看怎麽覺得涼薄:“遲將軍放心,他們忍不了多久,畢竟,要是想把消息送出去,他們就必須得出去。”
能力挺不錯的。
她倒是有些興趣,想瞧瞧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塞人進來的,到底是哪一個部族。
雖說偽裝並不成功,露出了最重要的印記,可到底是讓她多費了一番腦筋。
以後要是遇到了……她一定不會手下留情。
此話一出,遲安恍然大悟。
擺在那些人麵前的就是一個死局。
要麽安安分分的待在城中,任由那些探聽到的消息在暗中潰爛,要麽冒險一試,拚著命把消息帶出去。
……
幾乎在離開城主府後,遲安按照戚長容的吩咐所做。
在短短一個時辰之類,便將整座城封了起來。
別說一個大活人了,便是一隻鳥也別想自在的飛進來飛出去。
當衛衡不安的問起時,戚長容隻回以淡淡的一笑:“衛小將軍不必擔心,孤隻是想查些事情而已,不會對你的兵將做什麽的,孤還沒有那麽喪心病狂。”
聽到這話,衛衡幹笑不語。
見他不信,戚長容不欲多言。
總歸,想必很快就能證明她話中的真假了。
用膳時,侍夏小心翼翼的提起了城中緊張的氛圍感,遲疑的問道:“殿下為何會覺得他們很快就會沉不住氣?”
“因為那兩百多人已經離開了,倘若他們不想部族裏出現任何損失,就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將消息帶回部族,提醒族中的每一個人,再一個個的進行盤查。”
“若晚了,便是能保住一條命,可族滅了,他們又能剩下什麽?”
何況,草原中長大的男子總是更加血性。
他們,忍不住,也不會忍。
事實證明戚長容的猜測並無錯處,擅自準確的可怕。
在封城後的第三日,城外發生了一場小型爭鬥。
借著微涼的月色,遲安麵無表情的將插在前臂上的飛鏢拔出,以刀背重重的揮了下去,輕而易舉的將眼前目露震驚的蠻夷人拍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