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繞梁
見戚阿九秀眉緊蹙,滿麵愁思,九駙馬心底長歎一聲,到底沒將其中緣由與她一一說清楚,隻握著她的手無奈道:“公主是想不明白,還是心生嫉妒?”
“你又胡扯!”戚阿九不滿道:“你覺得我會嫉妒她?她是嫁妝比我多了,還是在父皇麵前比我更受寵?”
作為皇室公主,在這一代其實沒有出彩的,所有公主的嫁妝都有定額,分不出三六九等來。
除了他們各自的母妃所添加的東西,其餘的便隻能從國庫以及皇弟的私庫裏出。
連連三個反問,砸的九駙馬微有些頭疼,見九公主緊追著不放,非要讓他給出個答案時,九駙馬忙出聲賠罪。
“是是是,是我說錯話了,公主怎麽可能會嫉妒十二公主?你可是她的九姐,在排名上都占了她的先,我的意思是——”
九駙馬絞盡腦汁:“事情的發生總會有原因存在,十二公主與東宮太子是否交好與我們並無關係,公主何必如此在意?”
他與君琛有幾分交情。
且近兩日也曾去拜訪過,因緣巧合下從那人的口中套出了不少的話。
思及那人眉眼中的深沉,九駙馬更為頭疼,但又不能與九公主說出自己的猜測,就隻能打太極,一句也不敢往重點上扯。
“說句不好聽的,東宮太子城府頗深,你又怎麽知道她是單純的對十二公主好?有可能他是想利用十二公主呢?”
也許是已經利用過了,眼下的一切都是東宮太子做出的補償——九駙馬在心底默默的說完最後一句話。
經過九駙馬的重重努力,戚阿九勉強被說服了。
她雖然不缺這麽一兩件生辰禮,可若是別人都有,而她沒有……
心裏總會不怎麽舒服。
幸虧,在太子哥哥那裏,除了十二與十三外,其餘所有公主都是同一種對待方式。
——漠視。
……
十二公主府。
得知東宮來人,大受打擊的戚孜環強撐著精神出來迎接。
她的麵色依舊蒼白,毫無血色,遠遠的看去,她身子單薄到仿佛一陣風就能將之吹倒,眼中也全是深藏的悲苦之意。
此等悲傷,就連見慣了世事的姬方也有些不敢直視。
然而,當瞧見東宮太子精心準備的禮物時,戚孜環眼中的痛苦之意稍稍減去。
見狀,姬方忙道:“這可是太子殿下私庫中最名貴的一件寶貝了,聽說公主殿下琴技高超,太子殿下特意將此物拿出作為公主殿下的生辰禮,不知公主可歡喜?”
東西是侍夏挑的,最後經過戚長容的首肯。
“這是,繞梁?”
繞梁,四大名琴之一,以琴音獨特,且能繞梁三日而出名,這一架琴可謂是有價無市,世間獨此一架。
戚孜環仿佛看見一座金山堆在自己的眼前,哪怕她再怎麽難受,都不由得為這架琴而失神片刻。
作為皇室最刁蠻的公主,她也隻有在彈琴這一項上頗有建樹。
可……
“太子哥哥的琴技比我更好,為何太子哥哥不自己留著用?”
見戚長容麵露遲疑,姬方笑得無懈可擊,平靜道
:“太子殿下的琴技早已不需要過多的裝飾雕琢——何況太子殿下作為一國儲君,日後的大晉帝王,又怎能經常沉溺於琴音之中,便是太子殿下留下繞梁,隻怕日後也隻是留在庫房中落灰,與其如此,倒不如將其送到更珍愛它的人手上。”
戚孜環張了張嘴:“這是太子哥哥的意思?”
“正是。”姬方頷首,坦然道:“奴可不敢假傳太子口諭。”
說罷,他又問了一遍之前的問題:“公主殿下心中可覺得歡喜?”
這一次戚孜環沒有再猶豫,半點也不遲疑的點了點頭:“歡喜,凡是世間愛琴之人,若能得到繞梁,誰會不歡喜?”
“既如此,奴就放心了。”姬方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麵對戚孜環投來疑惑的眼神,解釋道:“問公主殿下是否歡喜,是太子殿下親自交代的。”
“公主答的是歡喜,奴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話音剛落,姬方不再猶豫,行了個禮後便轉身告辭。
步伐之利落,連身後春采追上來送的賞銀也沒有收。
誰的賞銀該收,誰的賞銀不該收,姬方自然心中有數。
眼瞧著在太子殿下的眼裏,十二公主身份變得特別,他萬分願意結這一樁善緣。
是以,春采隻好無功而返,回到戚孜環的身邊,握著五十兩的銀錢呐呐的說不出話來。
戚孜環多看了她一眼,問道:“他沒有收?”
“是。”春采點頭道:“那位公公走得很快,奴跟不上。”
戚孜環點頭,不再多言。
見狀,春采將銀票放回原來的位置,再走回來待在戚孜環的身邊。
主仆二人就這麽愣愣的望著舉世名琴繞梁,眼中或是茫然的光,或是激動的不能自已卻要強製忍住的驚喜。
茫然是戚孜環,驚喜是春采。
“春采,你知道我為何要給你取名為春采嗎?”莫名其妙的,戚孜環問了個無厘頭的問題。
春采搖了搖頭,卻是不知。
她原本有自己的名字,可在四五年前,殿下忽然興致勃勃的改了她的名。
春采……春采,難不成其中還有什麽深意不成?
戚孜環也沒想過她會知道,哪怕心底越發空蕩蕩,也語氣如常的作出解釋:“因為太子哥哥有兩個昭訓,她們分別名喚侍夏與侍春。”
因為有了侍夏與侍春,所以才有了春采與扶夏。
此等深情厚意,又怎是旁人能明白的?
在她的心中,太子哥哥早已與神氐並無區別。
是以,就算是在身旁侍女的名字上,戚孜環也想與東宮更近兩分。
好似這樣,她與太子哥哥的關係就能與旁人不同。
春采沉默,忽而想到了被罰貶的扶夏,意識有些說不出話來。
不知過去了多久,久到春采都快覺得怠慢了這‘一座金山’的時候,沉默許久的戚孜環忽而開口問道:“母妃……可有賞下生辰禮來?”
聽聞此話,春采不太明白這話中的意思,隻好委婉提醒:“今日公主殿下是在蓮池宮用的膳。”
此話一出,戚孜環頓時明白了。
她們以為母妃的賞賜以及祝賀之語都會在私底下告知於她。
可是,母妃不僅一點表示都沒有,甚至一顆心都撲在了小皇子的身上,眼中半點也無自己的容身之處。
小皇子……不,那不是小皇子,是個不知其父是誰的野種。
想到蓮池宮嘈雜的哭聲,戚孜環眼中劃過一道冷光。
既然是假貨,就不應當再占著那個位置……攔了她太子哥哥的路。
無人知曉,此時此刻的戚孜環做出了怎麽樣的決定。
……
轉眼來到十一月初,上京因蔣賊而泛起的波瀾重新回歸於平靜,蔣伯文留下的爛攤子已被收拾的差不多。
而作為收拾爛攤子的首功之人——東宮太子戚長容,再一次成了眾人的焦點。
源源不斷的禮物被送入東宮。
有來自於晉安皇的賞賜,也有來自於諸位膽戰心驚的大臣們的討好。
送禮之人,大多都能與蔣伯文扯上那麽一兩分關係,為了保全自身,他們不得不出此下策——賄賂東宮。
所有送來東宮的東西,戚長容一律來之不拒,心情不錯的將之收下。
可雖然收了的東西,該下手的時候她依舊不會留情,在短短的一個多月中,就將上京來了一次極大的清洗,令人欲哭無淚的同時又不敢對她生出怨言,生怕再次迎來不可承受的報複。
十一月十二日,皇宮再度擺宴。
此次宴會極為單調,既不能過度飲酒,也不能尋歡作樂。
借此機會,晉安皇狠狠警告了一番朝中與蔣伯文有關的之人,將他們嚇得屁滾尿流的同時,又恨不得立即將自己摘得幹幹淨淨。
十數位朝臣之中,坐在宴席之首的楊一殊心有餘悸的擦了擦額上的冷汗。
恐怖的血色九月已然過去,但就他所知道的,因為蔣伯文一事,東宮在上京起碼斬了上千人的頭顱。
還有那些他不知道的……
數量或許很恐怖。
不由得再次慶幸——幸虧當初的蔣伯文拒絕了他。
坐在對麵的趙理仿佛察覺了他的忐忑不安,遙遙的舉起酒杯,點頭示意。
楊一殊連忙收斂心神,就像什麽都沒發生似的回以一笑,再把杯中之酒引進。
從前,是太師的地位超然。
而今,能與他分庭抗禮的,則變成了丞相趙理。
一根啃不動的硬骨頭。
龍椅上,晉安皇道:“此次蔣賊一案徹底落幕,由蔣賊所負責的各種事宜,也已移交各位愛卿之手,還請各位愛情能用心對待,盡快熟悉手中事宜,不要讓朕失望。”
低緩沉穩的聲音在每個人的耳中響起,沒有誰敢在這個時候站出掃晉安皇的興致,紛紛說了幾句漂亮話撐場麵。
無論他們說的是真是假,晉安皇麵上都揚起滿意的笑容:“既然諸位已經應下,日後若再出了問題,就別怪朕翻臉不認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