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送葬
“孤來吧。”戚長容伸手接過瓷碗,輕慢細致的以調羹喂食戚自若。
見床榻上的人隻知道愣愣的看著自己卻沒有任何的反應,戚長容不緊不慢的盯著她,半開玩笑似的說道:“孤這輩子還沒怎麽伺候過人,你要是錯過了這次的機會,這輩子就不知道還有沒有第二次了。”
聽罷,戚自若終於露出了這幾天以來的第一個微笑。
笑容算不得好看,卻讓杜鵑不自覺的放了心。
無論是哭還是笑,隻要有反應就好。
太醫說了,公主殿下心中的鬱氣很濃,一直盤旋在心脈處,很容易出問題。
隻要能將心底的鬱氣疏散,其他什麽都好說。
待一碗粥喂了大半,戚長容停下了動作,將碗放回托盤裏,道:“你如今腸胃還未適應過來,不宜多食,先少食多餐,等身體適應過來。”
聞言,杜鵑半躬著身子離開。
說罷,戚長容再為戚自若掖了掖被角,平靜道:“既然你已經醒了,孤就先行離開了,東宮還有許多事務需要處理。”
她這一失蹤,不僅南下巡遊被迫終止,東宮的公務也積攢了許多,如今還未處理完。
在人想要離開時,戚自若忽而抓住了她的手腕,緊張的問道:“太子哥哥,是所有人都知道你回來了嗎?”
這個問題,可算是問到了點上。
戚長容搖了搖頭,語調輕緩:“不是,在皇宮中,知情人不足一掌之數。”
“太子哥哥就不問問我到底發生了什麽?”
“孤都知道。”略微停頓了片刻後,戚長容閉了閉眼,壓下所有情緒道:“母妃留下的那封信,孤也瞧見了。”
“所以你什麽都不用擔心,無論是母妃的仇,還是你的仇,孤都會一同報複回去,別怕。”
戚長容摸了摸她的頭,轉身離去再沒有任何的猶豫。
待人離開後,杜鵑又重新走了回來,看見床榻上明顯消瘦了一大圈的十三公主,心中的心疼自不必說。
“公主,從送葬以後,殿下就一直守在您的身邊,隻要太子願意護著您,日後您什麽都不會變。”
戚自若靜默了半響,頹然道:“杜鵑,你知道嗎,我真的是一個負累。”
一個隻會拖後腿,什麽忙都幫不上的負累。
“公主,話不能這樣說,你且等著吧,太子殿下很快就會為您討回公道的。”
綁架十三公主逼死琴妃的罪魁禍首是誰,雖然短時間內有可能查不出來,可隻要皇室想知道真相,哪怕耗費巨大的人力物力,也一定會還原最真實的東西。
而看太子殿下的模樣,這件事一定不會輕易過去的。
……
翌日早朝。
蔣伯文聯合其餘臣子,聯合上了一封奏折。
是一封請封太子的奏折。
“陛下,太子殿下遇難多時,儲君之位於國本有關,國不能一日無儲君,還請陛下封小皇子為新一任東宮,以安萬民之心。”
戚長容是秘密回京的,除了最親近的幾個人以外,誰都不知道東宮太子早已安安穩穩的回到了東宮。
皇宮中蔣伯文的眼線都被拔除的差不多了,他自然也不知曉。
是以,當提出請封新太子時,蔣伯文表現很是淡定,做出了一副忠臣肱骨的模樣,讓眾人不自覺的跟隨在他身後。
一時間,請封新太子的聲音響徹了金鑾殿。
數十個官員,保持沉默的,或麵有不豫之色的,隻有寥寥幾人。
顯然,在請封信太子一事上,蔣伯文又占了上風。
而今看的,便是上位者的心思。
晉安皇願,或不願。
倘若後宮裏的那孩子真的是他的小皇子,倘若戚長容真的已經遇害,晉安皇自然沒有不願意的。
隻可惜,孩子不是他的孩子,最滿意的太子也已全須全尾的回歸。
是以,蔣伯文此舉,隻能激怒他。
於是,眾人聽到晉安皇冷笑連連:“如今東宮太子生死未明,琴妃又還在新喪時期,愛卿就迫不及待的想立新太子,是否是想讓朕被萬民所指?”
戚長容的太子之位坐的太穩了。
隻要沒有找到其的屍首,若是輕易之間換太子……
別說是穩定民心了,隻怕會造成無法收場的亂象。
就如蔣伯文一樣,倘若沒有十足十的把握,誰都不敢輕易動他。
就連晉安皇也要投鼠忌器。
聽出皇帝話語中的怒意,蔣伯文心下微凜,跪下請命道:“陛下,琴妃娘娘之事,臣等也異常痛心,但事關國本,還請陛下三思。”
此話一出,立即有人附和:“是啊陛下,畢竟國不能一日無君,何況,若是一輩子都找不到太子殿下,東宮之位難不成就要一輩子處於懸空之中?”
羅木也道:“唯有安了民心,立了國本,我大晉才能長治久安。”
話落,十多個官員們齊聲而道:“還請陛下早日立新太子!”
金鑾殿上,半數官員跪地請命的場麵很是恢弘。
然而對於這一切,晉安皇隻覺得心下發冷。
蔣伯文的影響力比他想象中的更厲害,他隻不過是表示出了一個意思,就有無數的人願意為他前赴後繼的逼迫自己。
此等威懾,讓人如何能安?
晉安皇緊抿著唇角,聲音沉怒:“朕說了,關於太子,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在此之前,立新太子?簡直無稽之談!”
眼瞧著皇帝暴怒,要是換做平常,蔣伯文自然不會與他針鋒相對,然而這時已是關鍵時候,再後退一步已然是不可能。
停頓片刻後,蔣伯文忽而重重的叩了一個頭,擲地有聲的道:“陛下,距離當初沉船已過去了兩個月,兩個月沒找到太子殿下也就罷了,若是兩年還找不到,二十年依舊找不到,那時該如何?”
“蔣卿!”晉安皇
沉怒異常。
這一刻,他對蔣伯文的信任,徹底宣告崩塌。
即使被點名,蔣伯文也沒有任何的收斂,繼續道:“臣知此話有冒犯長容太子殿下的嫌疑,可臣卻不得不說,還請陛下能仔細斟酌考慮,莫要拿江山當賭注。”
晉安皇不曾接納蔣伯文的建議,抿唇道:“蔣愛卿,你當知曉,朕從不會拿江山萬民當賭注,若真是如蔣愛卿所言,隻要小皇子安在一日,哪怕二十年後,朕也可以再立太子。”
此話一出,蔣伯文再無其他可言。
畢竟人家都已經把話說成這樣了,他要是再咄咄逼人,隻怕會起反效果。
想罷,蔣伯文心裏頗有些驚疑不定,不知到底是何處出了問題。
想當初得到戚長容這麽一個兒子時,晉安皇可是恨不得立即昭告天下,大晉又下一任的繼承人了,可如今太子遇難,宮中還有個現成的皇子……
晉安皇竟然一點著急的意思都沒有,甚至還說出了可以再等二十年的豪言壯語。
二十年後,晉安皇已然六十多歲了。
而他,也已經接近六十,雖還沒有到老掉牙的地步,可誰能保證自己能無災無難的再過二十年?
晉安皇不能,蔣伯文也不能。
是以,蔣伯文明麵上雖然閉了嘴,可心裏依舊在想到底要怎麽做才能繼續實行計劃。
立小皇子為東宮太子,與蓮姬站在統一戰線,勢在必行。
散朝之時,羅木走在他的旁邊,用隻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得清楚的聲音道:“大人此舉是否太過冒進?這時突然提起立新太子一事,隻怕會讓晉安皇心生懷疑,動搖在他心中您的地位。”
畢竟,若是那等一心效忠晉安皇的,必定會讚成晉安皇的想法。
可蔣伯文今天,卻是與晉安皇對著幹的。
蔣伯文目視前方,聲音同樣很低:“今日之事,遲早要做,不如早做。”
話雖如此說,可羅木心底的擔憂卻沒有減少。
有些東西是生在骨子裏的,一旦牽扯到了某些事,就會徹底的被引出來。
見羅木深皺著眉頭,蔣伯文繼續緩緩道:“你什麽都不必管,隻需要知道立太子之事勢在必行,刻不容緩。”
連續兩個月的搜尋,除了皇室派出的人以外,蔣伯文自己也在派人找。
可偏偏,還是沒能找到太子的蹤跡,這讓他開始自我懷疑——戚長容到底有沒有死在沉船之災上。
倘若沒有死……
那他所做的一切又將付之東流。
是以,隻有早日立下新太子,才能讓他徹底放心。
如此一來,就算戚長容僥幸從沉船上逃生,他也能挾持小皇子壓製東宮。
羅木還是不太明白,似不經意的四處看了一圈,見沒有人注意他們,這才壓低聲音說出大逆不道的話:“大人何必如此大費周折,咱們隻需解決了那一位,不久能讓小皇子順理成章的繼位?”
蔣伯文偏過頭看了他一眼:“你以為一國之主,當真是那麽好刺殺的?”
此話一出,羅木不言不語,麵色有些難看。
顯然,蔣伯文也沒有要他回答的意思,漫不經心的徑自道:
“你應該清楚,晉安皇身邊不乏大內高手,其伸手可堪比一流的江湖之人,你若真想刺殺他,還是盡早收回此等愚蠢的想法,否則隻怕你派出的還沒靠近皇宮就被捉了個正著,導致所有一切功敗垂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