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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蓮花表小姐9

  白蓮花表姐9

  中元節當,陸老夫人帶著家眷前往清月庵祭拜亡人。清月庵在京城久負盛名,香火鼎盛,到了這一日更是權貴雲集。


  清月庵的度亡道場聞名遐邇,每年中元節這一的度亡道場她們隻會邀請十八戶人家。


  今年陸氏也在其列,蓋因庵中的慈容師太與陸老夫人交情莫逆,不然以陸氏現如今的門第,未必能占得一席之地。


  出發前,無論是陸夫人、柏氏還是三夫人,都費盡心機拾掇未定人家的兒女,暗暗祈求:先人保佑我兒入了貴人的眼。


  柏氏雖然精神還不大好,但是這樣的日子卻不肯拉下,一則她想去清月庵求個心安,再則也有那麽點替女兒謀劃的念頭。雖然女兒其貌不揚,可保不準就有哪位老太太喜歡女兒這樣生得富態,有福氣的姑娘。


  臨行前,柏氏拉著陸若靈千叮嚀萬囑咐,讓她務必收斂自己那暴脾氣,不可在貴人麵前丟臉。


  陸若靈嘟嘟嘴:“我不想讓顏嘉毓去,她去了,誰還看見的我。”就算病歪歪的,那張臉也勾人的很,還成了病西施,更惹人憐。哪回和她一塊出去,那起子男人不是緊盯著她瞧。


  柏氏無奈:“別耍孩子脾氣。”


  陸若靈也知道不可能,她就是那麽一。


  阿漁也是要去,前世,顏嘉毓生了病沒去成,這一次,她得趁著這次出門的機會想法子去醫館取解藥。


  陸府一行人到了清月庵,被迎進屋裏等待吉時。屋內已經坐了好幾家人,陸老夫人上前打招呼。


  這裏頭隨便哪一個門第都比陸氏高,陸老夫人不得不放下老祖宗的驕傲攀談。她不禁想起當年陸家沒有因為戰亂南下建鄴前的盛況,她夫家娘家皆是名門世家,無論走到哪兒,都隻有別人逢迎她的份兒,便是麵對皇族也無需低頭。然而一場戰亂,百年基業毀於一旦,夫家娘家人丁凋敝,日薄西山。到了新朝,世家沒落成了明日黃花,寒門庶族崛起後來居上。


  一個獵戶的媳婦居然成了國公夫人,一品誥命在身,陸老夫人百般滋味心頭,瞥一眼被拉著手摩挲的阿漁,那顆心又硬了幾分。


  “就以前怎麽沒見過,原來是這樣花玉一樣的美人,你是怕被人搶走所以藏起來了吧。”


  阿漁靦腆一笑。


  陸老夫人微微笑著道:“她身子骨弱,所以不常見客。”


  “是弱了些,可是怎麽了?”


  乏人問津的陸若靈一撇嘴角兒,狐媚子。


  “哎呀,老姐姐,你可算是來了。”屋子裏坐著的人都站了起來。


  阿漁抬眸看過去,就見兩位慈眉善目的老夫人被簇擁著走進來,一群人迎上去請安,陸家人也不例外。


  聽了幾句話,阿漁恍然,略胖那位老夫人是武德老王妃。武德王府與陸家素無往來,故而未見過,但多多少少也聽過幾耳朵。


  武德王是高祖皇帝表弟,兩人一起打的江山,高祖皇帝稱帝後,封賞自家表弟做了唯一的異姓王且世襲罔替。後來還把自己最疼愛的女兒平陽公主下嫁到給王世子。


  武德王既是當今聖上表叔,又是當今胞妹的公公,還在戰場上數次救過聖上性命,哪怕已經告老頤養年了,依然是簡在帝心的人物。何況武德王府人才濟濟,在朝中舉足輕重。


  略瘦的那位老夫人則是定國公老夫人,定國公是開國功臣,和武德王府是兒女親家。

  家中男人爭氣,兩位老夫人自然地位尊崇,人人奉承。


  “王爺今兒沒來?”一位夫人捏捏帕子,狀似隨意地問了一句。


  “送我們到了門口,他就和英韶這孩子先走了,是有事,這兩個潑猴兒也不知道去哪兒了。”武德老王妃嗔怪著孫子和外孫,她還不知道孫子,這混子不想被女眷纏住,所以連招呼都不願意進來打一個就跑了,英韶這子瞎湊熱鬧。


  阿漁就發現在場一些姑娘包括姑娘們的長輩都露出了淡淡的失望之色,這位王爺可真是個香餑餑。


  著話,武德王妃也看見了阿漁,美人就像是黑夜裏的螢火蟲,想忽視都難。平生見過不少美人兒的武德王妃眼底也閃過一絲驚豔,柔情綽態,清素若九秋之菊,不過很快,她就皺了皺眉頭,像是想起了什麽不愉快的經曆,眉峰皺得更緊,收回目光。


  閑話片刻,吉時到將近,一屋子的人移步廣場。


  轉了一圈,算著時辰回廣場等待的魏英韶拿手肘杵了杵程晏,擠眉弄眼,壓低了聲音提醒:“美人”


  程晏微微擰眉,斜他一眼,上前迎接武德老王妃:“祖母。”


  魏英韶同情地聳了聳肩,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啊!


  跟在陸老夫人身後的阿漁腳步一頓,立刻又恢複如常,那她帶著麵具,這兩個人不可能認得出她。


  因著這兩個人的出現,在場姑娘紅鸞星動,麵頰緋紅,彷佛空氣中都多了一絲甜膩膩的桃花香。


  饒是陸若靈也不例外,心肝噗通噗通亂跳。


  王爺玉樹臨風清雋英挺,家世更是一等一的的顯貴。不僅是武德王府的世子,母親還是聖上胞妹,他本人更是宮裏長大的,年紀輕輕就是從三品的中郎將。隻聽性子有些桀驁乖戾,不是個憐香惜玉的主。似乎還有些命硬,克死了前一個未婚妻。


  魏公子麵如冠玉俊秀溫和,作為嫡次子不能繼承公府略差了些,可勝在脾氣溫和平易近人。


  到底哪一個好呢?陸若靈糾結地咬了咬唇。


  整場法事陸若靈都心不在焉的,眼神不受控製往那邊瞟。跪在她左邊的陸若琪把她的動作看了個正著,留意到她看的是誰後,嘲諷幾乎要忍不住溢出來,誰給她的勇氣,她那張大臉嗎?

  陸若靈揪著袖口,心裏想的是,若是他們家和安王府結了親,與武德王府和梁國公府也就間接成了親戚,日後少不了見麵的機會。想著想著,捕捉到魏英韶看了過來,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差點要順著喉嚨滑出來,不等她歡喜猝不及防間被澆了一盆冷水。


  魏英韶看的是顏嘉毓!

  陸若靈臉上橫肉跳了跳,唰得扭頭怒視阿漁。


  阿漁閉著眼,濃密纖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俏鼻菱唇,皮膚蒼白如雪泛著病態之色,更顯弱柳扶風。


  若有所覺的阿漁睜開眼,迎上陸若靈嫉恨交加的目光。


  陸若靈壓低聲音咒罵:“騷貨!”


  阿漁麵色微微一白,在陽光下顯得透明:“三妹妹請自重。”


  見狀,陸若靈反倒更來勁了,聲音略略上揚:“你敢做還怕我,騷裏騷氣勾引誰呢,搞清楚點,你可是有婚約的人,你還想攀高枝不成。”


  “我沒有!”阿漁滿麵羞辱之色。


  “少裝了,你就能騙騙那些膚淺的男人。”陸若靈嗤之以鼻。

  阿漁哀聲道:“你別了,我求你別了,會被人聽見的。你想讓所有人出醜嗎,你再這樣我就要告訴外祖母了。”


  陸若靈麵露得意暢快:“你去啊,我怕你不成。我就要,我偏要,狐媚子勾引……”


  “你住嘴!”羞怒到渾身顫抖的阿漁彷佛是忍無可忍,一巴掌甩在陸若靈臉上。


  陸若靈被打懵了,別她,就是旁人也懵住了。


  “賤人,你敢打我!”回過神來的陸若靈勃然大怒,揪著阿漁就要打:“我打死你,打死你個賤人。”


  阿漁驚慌無助地叫了一聲。


  “你幹嘛,這兒是你撒潑的地方嘛!”陸若琪一把拉住發瘋的陸若靈,見外人都看了過來,瞬間漲紅了臉,丟死人了。


  阿漁摔倒在地,淚如泉湧。原不想懶得搭理陸若靈,隻這人滿口汙言穢語惡臭難聞,叫人忍無可忍。陸家不是最愛名聲,標榜如何善待顏嘉毓,就先讓看看冰山一角。


  暴跳如雷的陸若靈張牙舞爪:“你放開我,我要打死她,她居然敢打我。”


  坐在地上的阿漁抹了一把淚,雙眼亮晶晶彷佛燃著兩簇火苗:“是你欺人太甚,平日裏你怎麽辱我罵我,我都忍了,可今是超度我爹娘日子,他們都在上看著我,我絕不允許你用那樣汙穢的字眼來羞辱我。就因為旁人多看了我幾眼,你就,我狐媚勾引人。”


  阿漁難以啟齒地滴下眼淚:“我求你別,你越越大聲,哪怕搬出外祖母都沒用。我怎麽能讓你繼續下去,擾了我父母安寧,讓他們在九泉之下也無法安息。”


  陸若靈麵露慌色,矢口否認:“我沒有,你胡,是,是你先我醜!”陸若靈急中生智,倒打一耙:“是你先我醜,我才會氣得口不擇言。”


  陸若琪張嘴想點什麽,瞥到陸夫人不斷給她使眼色,臨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陸若靈丟人,就是整個陸家丟人。


  她跪在邊上聽得清清楚楚,就是陸若靈嫉妒成性,看不慣顏嘉毓比她引人注意,滿口髒話宛如市井潑婦。陸若靈長得醜,就見不得漂亮人。


  陸若靈這人就是這麽不要臉,自己主動招惹人,還得往別人身上扣屎盆子,自己也是被她坑過的。好幾次吵起來,哪怕自己沒拿容貌攻擊她,在老夫人跟前,她就能不要臉地告狀,都是因為自己她醜她才這麽生氣。反正隻要咬定別人她醜或者她沒爹,不管她做了如何過分的事,哪怕是她先挑起的戰火,她都有理了。一開始很是讓她占了些便宜,後來被戳穿了,才不怎麽靈驗了,可陸若靈還是喜歡耍這兩個賤招。


  “我沒有。”阿漁爬起來對著中間的道場跪好,舉著雙指頭朝:“我方才所的話若有一字虛言,就叫我打雷劈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扭頭直直看著臉色發青的陸若靈,“你敢發誓嗎?”


  麵如死灰的陸若靈本能地後退了一步。


  花容失色的柏氏本想著替女兒扭轉局麵,可被阿漁這麽一發誓,所有解釋都變得蒼白無力,甚至她都不知道該什麽才能挽回。柏氏隻覺得猶如芒刺在背,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這臭丫頭怎麽這點眼色都沒有,這是她能撒潑的地方嗎?


  柏氏靈機一動,硬著頭皮暈了過去。


  眼皮抽搐的陸老夫人立刻道:“還不快扶大夫人下去看看。”又看了看淚水漣漣的阿漁,壓著心底的不滿,溫聲道:“回頭外祖母定然好生教訓三丫頭給你一個交代。”

  阿漁隻淚流不止,彷佛有無盡的委屈和傷心去,卻無法訴之於口。


  陸老夫人臉頰上的肌肉不受控製地顫了顫。


  陸若靈灰溜溜地跟著‘暈倒’的柏氏離開,這場鬧劇終於平靜下來,中央的法事不受絲毫影響地繼續進行著。


  四周的眾人卻難免思量開了。大多數人都是視覺動物,一個楚楚可憐,一個凶悍無顏,然會更偏向前者幾分。


  且阿漁的有理有據,還敢在這樣的場合賭咒發誓,自然更讓人信服。而陸若靈那一口一個賤人,還眾目睽睽之下紅口白牙扯謊,私底下不定多猖狂呢。


  不禁唏噓,本該是金尊玉貴的侯府千金,卻生生成了寄人籬下備受欺淩的可憐。


  “美人就好比鮮花,自然引人注目,”魏英韶憐香惜玉之情橫生,這樣的美人是個男人都會忍不住多看幾眼,尤其法事如此無聊。


  到這裏,他瞥了一眼目不斜視的程晏,這是個例外,老程是男人,隻是不好這一口的美人。


  “這樣就成勾引了,淫者見淫,那陸家姑娘是得多麽跋扈才能連這都看不慣,果然是醜人多作怪。”


  程晏淡淡道:“不了解來龍去脈,別太早下定論。”


  魏英韶側目,語重心長地道:“老程啊,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不是所有柔弱美人都蛇蠍心腸,你這偏見得改一改。”


  這偏見的由來,孩沒娘,來話長。


  十八年前,一故交之女投奔武德王府,據那女子生得嬌嬌弱弱楚楚可憐,慣會惺惺作態,竟然和王世子也就是程晏他爹暗中苟且,弄得王世子和平陽公主夫妻險些反目,後來那女子被打了個半死送走。


  實則王世子將那女子偷偷豢養起來,最終紙包不住火,被身懷六甲的平陽公主發現奸情。平陽公主帶了一隊侍衛殺過去,憤怒之下失手將王世子和那女子一劍刺了個對穿,而平陽公主因此難產,最終一屍兩命。


  高祖皇帝和武德王一個死了女兒一個死了兒子,還沒了來不及出生的外孫,哥倆執手相看淚眼。高祖皇帝還算講理沒因此遷怒毫不知情的武德王府。武德王府自然也不敢因為死了個兒子怨上皇家,身為駙馬本就不該納妾,平陽公主饒了他一次,他居然還敢金屋藏嬌,簡直自己找死。


  為了各自體麵,為了程晏,兩邊把這樁事都瞞得死死的,外人不得而知。他能知道,當然是因為他娘是武德王府的郡主。


  高祖皇帝覺得對不起閨女,千挑萬選給她挑了這麽個王八蛋,便把程晏接到宮裏撫養。


  高祖皇帝駕崩後,程晏撫養權轉交給當今和皇後,皇後算程晏半個母親。十年前宮裏來了個蓮妃娘娘,又是個我見猶憐的溫柔弱女子,把當今聖上迷神魂顛倒。皇後很是吃了些虧,幸好最後被揭穿真麵目死在冷宮。


  再後來,程晏的未婚妻,梁國公府的大姑娘,被她那想奪姻緣的楚楚動人的繼妹坑死了。梁國公府還想裝傻充愣包庇女兒,還是程晏直覺死因沒那麽簡單,把真相查了出來,替那可憐姑娘討回了一個公道。


  因此,對這種柔弱不能自理的女子,程晏打心眼裏犯怵,敬而遠之,避如蛇蠍。


  程晏掀了掀嘴角:“改不了,也不想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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