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便那般傷害穆如生，值得嗎？
書房門開著，清晰可見一尺見方的方桌，鋪在方桌之上的宣紙染著墨跡，以及宣紙旁被壓在硯台之下的一摞書信。
天青看著書房，不禁擰了眉。
倘若果真如此簡單便能看到的東西，那便算不得什麽秘密了。以潘丞相老奸巨滑的性格，想來要麽書信為空，要麽，便是這書房有詐。
他凝眉思索了片刻，終究還是轉身而去。
偏廳裏，妖嬈女子嬌媚的一聲笑，讓混沌之中的人如醍醐灌頂：“果然是四王爺的人，謹慎的很呢。”
“如若不然，我潘某又如何敢用這空城計，正所謂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啊，哈哈哈哈哈哈……”
“潘丞相愛女心切，事事為之籌謀，小女子羨慕不已啊。”
“若小女能有你一分聰慧，潘某也餘願足矣了，哈哈哈哈……”
……
天青趴在偏廳橫梁之上，他聽的出是潘丞相得意的聲音，卻聽不出那女子究竟是何人。偏廳裏談話間有了送客之意，天青稍稍調整身型，躲得更為隱蔽，等候女子出門。
果然，隻是談話之間女子便出了偏廳，隻是似有意一般，長長的頭發遮著麵容，叫天青看不清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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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州。雲來客棧。
四王爺仍舊躺在榻上，麵容安詳，慕容寂筱坐在床邊，緊緊的握著四王爺冰冷的手，試圖傳遞給他絲絲溫暖。蘇離歌提著藥箱推門而入，嘴角仍舊帶著平和的笑意，輕輕喚：“寂筱。”
慕容寂筱抬起頭，給蘇離歌一個疲憊的笑意。由於幾天幾夜未睡，她的聲音有些沙啞：“離歌，何時能將我的血換給他？”
聞言，蘇離歌渾身一個顫栗。但他終究還是恢複了平和，語氣仍舊溫暖：“四王爺的病症與寂筱你不同，若要救他，還需三味藥引。”
“哪三味？” 慕容寂筱疲憊的目光裏滿是柔情，她靜靜的看著四王爺，像在看心尖上的寶貝。
“池山血蓮、妖山重瞳和沐山春筍。”蘇離歌將藥箱放在圓桌上，拿出藥枕，說道。
“那麽，尋到這些藥之前，離歌你要保證他性命無憂。”慕容寂筱溫熱的手指輕輕撫摸著四王爺的臉頰，他的臉上帶著微微的戾氣，這樣一副冰冷到極限的模樣，卻曾帶給她最深最深的溫暖。
想到這裏，慕容寂筱幾乎哽咽。
蘇離歌走到四王爺窗前，將藥枕墊在他手腕之下，診脈。
搭了一會兒脈，他又收起藥枕，回到桌前，迅速書寫著醫案，神色從容：“池山血蓮自然是要到池山去尋的。隻是池山位於朝國極南之地，四季炎熱，地勢宛如一座大山從中間被利斧劈開，中間幽穀深不見底，山穀中有多多血蓮，吸千萬年山穀濕氣養練而成，此味藥引乃以毒攻毒之用，意在去除深藏四王爺體內十餘年的寒氣，或簡稱，補氣。”
“那麽，妖山重瞳呢？”慕容寂筱眼神已然隱隱焦急，縱然她早有藥引難尋的心理準備，但她還是沒有料到單一味池山血蓮就如此難尋。
“妖山以猴多出名，猴似人，自然也有猴王之說，猴王負責支配管理眾猴，費勁精力，自然也要日日進補，食用大量補精之物，食用的多了，眼中便血氣充盈，有了重瞳。妖山猴王的重瞳能在暗夜裏看清一切事物，食用之後，暖人血液，足以補四王爺之精。”蘇離歌仍舊低頭書寫著醫案，侃侃而談。
慕容寂筱的逐步陰沉了下去：“那麽，沐山春筍又如何尋的？”
“沐山四季如春，故春筍生生不息，這些春筍年年日日生長，每月月圓之日，便會在月光普照之下取天地之神氣，變為透明淺綠色，食用之後，可提人神誌。”蘇離歌說罷，也剛好寫好醫案，放下筆，又細細看醫案是否有誤。
“便是說，四王爺的病要治，必須先補足精氣神。”慕容寂筱眉頭微蹙，疲憊不堪。
“是。”蘇離歌收好藥箱，淡淡的說：“否則，以四王爺之體力，也不足以支撐換狐妖之血這樣大動幹戈的醫治方法。”
“那麽離歌，”慕容寂筱站起身來，走到蘇離歌身邊，抬起手，觸摸到蘇離歌心髒的位置，強扯出一絲笑意：“拜托你了。”
蘇離歌終於頹然，他溫和的眉目裏是無盡的惋惜和疑惑，他終於開口問她：“值得嗎？”
“嗯？”
“我說，為了四王爺，便那般傷害穆如生，值得嗎？”蘇離歌的口氣再不是先前的波瀾不驚，他終於不吐不快，終於開始質問。
他大概如穆如生一般，從未料想過柔軟善良、單純無邪念的那個小小姑娘，終有一天會蛻變成如今心機深厚，任誰都看不穿的模樣。
慕容寂筱垂下睫毛，她淡淡憂傷的模樣，就像當日她再回藥仙穀時，大朵大朵的眼淚從她眼角噴薄而出，他緩緩走近，輕輕拍著她的肩膀，任她趴在他懷中，像溺水的嬰兒般無助的哭泣著問，倘若四王爺死，她又要怎麽辦。
然後，鬥轉星移，時間強大且劇烈的跳躍，慕容寂筱站在他麵前，口氣輕淡卻擲地有聲：離歌，沒有他，我不能活。清冷淺淡，看似柔軟，卻堅強似鐵。
終於，蘇離歌的心如錐般疼痛。他仍舊忍不住心疼這個女子，縱然她如何深謀遠慮，甚至哪怕她罪惡滔天，他仍舊忍不住去心疼她。
他終於還是將寬厚的手掌放在她的頭上，寵溺的揉著她的發絲，淡淡一笑：“沒關係，寂筱你覺得值得，就好。”
慕容寂筱深吸一口氣，抬起頭，交給蘇離歌一個明媚的笑意，終究還是沒有再說話。
她再不是曾經那個單純可愛的傻傻姑娘了，她終於知道有些話隻能放在心裏，對誰也不能說。
她太了解穆如生了，了解到，比了解自己還要多。她想不出除此之外還有什麽樣的方式能給更讓穆如生恨她入骨，更能讓穆如生悔恨曾經對她的心心念念和無限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