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他再也不想被任何人玩弄與擺布
“難於不難,與醫者無關,蘇神醫要做的,是在天青天赤尋藥歸來之間,保住四王爺的性命。”
“這恐怕……”
“不必去尋!”門“吱”的一聲打開,蘇離歌溫和如昔的眼睛裏,倒映出了慕容寂筱果斷堅決的麵龐:“狐妖之血,已經找到了。”
“寂筱你……”從來都是從容不迫,萬事皆不關乎己事一般淡然的蘇離歌溫暖的眉目終於因緊張和焦急而緊皺著一起,他慌張的看著慕容寂筱,祈求一般的神色仿佛在哀求慕容寂筱什麽都不要再說。
寂筱看著蘇離歌,堅定的搖了搖頭:“離歌,沒有他,我不能活。”
“那麽你呢?!”蘇離歌終於爆發,他衝過去緊緊握住了慕容寂筱的手腕,定定的看著她,眼睛裏是無盡祈求和哀傷,他仍舊試圖勸服她:“寂筱,當日慕容大將軍拚搏了半條性命,遍尋朝國頂雪之蒼茫方才機緣巧合找到狐妖之血救你的性命,如今慕容大將軍屍骨未寒,你如何忍心不善待自己?!你如何對得起當日慕容大將軍的生死拚搏?!”
“離歌。”慕容寂筱漂亮的眼眸裏終於流出了透明的液體,她眼睛通紅,聲音顫抖,卻努力壓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仍舊平靜如昔,仍舊清晰:“離歌,寂筱,誰都對不起。穆如生與寂筱青梅竹馬,對寂筱一往情深,寂筱卻置多年情誼於不顧,有負於他;爹娘生我養我,慘遭毒手,慘死火場,寂筱卻至今不知何人下手,未能複仇,寂筱愧對爹娘;四王爺驚鴻一瞥便十年不忘,十年來日夜飽受相思之苦,寂筱卻在這十年之中日夜淺笑,與他人作伴,終相遇,還執迷不悟屢屢傷他,寂筱每每想起便心痛至極生不如死!離歌,你可知道何謂生無可戀?”
“寂筱……”蘇離歌緊握慕容寂筱手腕的手終於混混滑落,他低著頭,無言以對。
“離歌,”慕容寂筱擦幹了臉頰上的淚水,口氣仍舊堅定不移:“我要救他,就算,犧牲掉我自己。”
蘇離歌終於沒再妄圖勸服,他心裏明白他對慕容寂筱愧疚太多,隻是不能說,不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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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月瘦如眉。
偌大的穆將軍府裏,掛在梁上的白綾已被穆如生狠狠撕扯在地,精致的牌位如今摔碎在地上,隱隱能夠拚湊出上麵曾寫過的字:愛妻慕容寂筱。
穆如生發狂一般的在大殿之上舞劍,笑紅塵劍法舞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滿地的白綾終於被分割成碎片,他也終於筋疲力盡,倚靠著雕梁圓柱緩緩滑坐在地。
自始至終,沈千尋都不曾說一句話。她默默的看著穆如生,眼睛都不舍得眨一眨——他凝眉閉目,滿麵殤然,連發梢都是極心痛的樣子。這個樣子的穆如生,終於讓沈千尋的心開始抽痛。
她鬱鬱的想起初見穆如生的那個午後,他朝她走來,幹淨利落的樣子,一張麵孔幹淨的仿若看不到塵埃。這樣的美少年,透明如同深海裏的水晶,卻終於被心愛之人用利刃刀刀劃傷,棄之如敝履。
她忍不住輕輕用手掌揉著他細碎的發絲,試圖帶給他點點安慰。
穆如生的身體開始慢慢顫抖,盡管他努力壓抑著,可他仍舊掩飾不掉。他的內心裏是有生以來從未有過的心痛和悲哀,那種被自己最最信任的人出賣和算計之後對整個世界都失去信任的蝕骨疼痛。
他曾經以為寂筱死去的疼痛過後,他什麽都可以經受得住,他不顧生死,不顧家國,隻身一人勇闖肆國軍營,叛家叛國隻為親手手刃四王爺,為慕容寂筱報仇雪恨,卻不想,一切,都隻成了他一個人自說自話的笑話。
而慕容寂筱,居然心甘情願的,嫁給了四王爺。
這樣的痛徹心扉之後,他終於明白他太過高估了自己,也太過高估了年少氣盛時自認為無可比擬的愛情。悲愴和無奈無時無刻不在擊打著他的心,讓他的五髒六腑粉身碎骨。他以為這樣可笑和無奈的結局過後,他終究不會再遇到比這更可悲的事情了。可是他偏偏從來就沒有料想過有一天慕容寂筱會那般慘烈的死在他手裏!更沒有料想過這會是一個慕容寂筱親手籌謀的盛大陰謀!
她親眼看他生不如死,親眼看她將朱砂的軀體埋葬,像看一個被玩弄於鼓掌之間的跳梁小醜一般!她究竟曾置他於何地!!!
穆如生猛然睜開眼睛!銳利的目光閃過淩厲的殺意。
他再也不想被任何人玩弄與擺布。
特別是,慕容寂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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尺澤今日難得雲開霧霽,柳兒站在四王府的涼亭裏,戀戀不舍的看著天青的背景,有千言萬語要道出口,終究還是隻說了一句,珍重。
天青輕輕拍了拍柳兒的肩膀,凝重的點點頭,便扭身走出了四王府。
終究還是要以國事為重,回到尺澤,奔波於朝野之間,猛然發現竟有軍探先他一步告知皇帝四王爺病危,益州軍事告急之事,大為蹊蹺。但終究拓跋將軍已出兵趕往益州,沈千尋公主也已作為人質押至益州,多少也叫他有了喘息之機,方才回四王府見了朝思暮念的柳兒姑娘。
隻是還要查明潘丞相之事,探出究竟何人暗中助他與四王妃一臂之力,探出究竟何意,探出究竟是敵是友……太多的事情盤旋於心底,終究還是要將感情之事放一放了。
丞相府裏雖不及四王府邸麵積大,但終於也是丞相府,又是肆國王儲嶽父,多日不來,也越發的奢華精致起來。雖是青天白日,但事關緊急,片刻也是耽誤不得的,由此,也隻能冒險硬闖丞相府了。
如一陣青風一般,左避右閃,如入無人之境一般,天青輕而易舉的就闖進了丞相府書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