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回門前紅包收的齊,老大結婚急不急
這一日是農曆的四月十八。宜嫁娶,忌動土。
今天八荒界有一件喜事,那就是西王母的愛徒青婀與八荒界第一大家黃家成親。且不說雙方的身份招來了多少賓客,但說這倆人,一個是八荒界著名的生男恐懼症,就是陌生男子恐懼症,和不熟悉的異性說一句話都要臉紅結巴;一個則是大理寺的千年釘子戶,萬年王老五,從商朝末年出生至今,別說結婚,連女朋友都沒得一個,曾經被人猜測不是被人掰彎了就是工作狂。
不明就裡的人以為這倆是靠相親撞在一起的,因為西王母的一個愛好就是牽線做媒,知道內情的卻覺得無語凝噎,因為這倆人磨嘰了多久最終還是靠一起死了又一起睡,才因為「負責」兩個字而終於辦了喜事。
一大早青婀就被人從被窩裡薅了起來,她揉著眼睛睡眼朦朧地嘀咕:「卧槽我以為會嚇得睡不著結果我內心還挺平靜嘛。」
「是啊因為玉姐姐給你下了蒙汗藥呀。」蔓藍捧著喜盆手帕之類的東西進來。八荒界的風俗,結婚這一天新娘子什麼事情也不用做,一切都有伴娘團完成。
「好姐妹就是親手給你端水洗臉給你化妝給你絞臉給你穿好衣服蓋好蓋頭然後送親手送你進入婚姻的墳墓。」青婀繼續嘀咕。
「廢話多我就給你擦姨媽色了哦。」玉卮笑眯眯地拿著一支唇釉。
「姐姐饒命!」青婀投降。
「別動別動不然我一刀下去切的就不是眉梢是你的臉了。」鬼王姬拿著修眉刀比劃。
「求放過!」青婀哀嚎。
「這個衣服帶子我已經系好了,你走路千萬小心,因為一扯就會掉。」今昭很實誠地告誡青婀,「別瞪我,華練姐吩咐的。」
華練微笑看著青婀:「都安排好了,一會兒還有哥幾個抬你。」
新娘子要由兄弟抬上花轎,因為八荒界大家親戚都多,所以最近這百十來年的習俗,是幾個兄弟抬著一個滑兜,新娘子坐上去,而不是一個人背上去。
「昨晚我們喝得有點嗨,沒給她科普怎麼辦。」鬼王姬弄好了眉毛,抄著手問華練。
華練拍著鬼王姬的肩膀:「沒事,從理論來說,她比我們都還懂呢。不行,還有壓箱底的硬碟。」
「喂喂我可聽見了啊!」青婀抗議。
大紅的喜服非但沒有因為時代潮流而簡化,反而因為大家對婚禮儀式的不斷抬高而變得格外繁複麻煩,大約是因為八荒界的人結婚不容易,所以這喜服也格外的華貴隆重,恨不得把中華民族五千年的婚俗文化都一股腦套在身上。
「等等,等會兒懷裡不是還要抱著一隻大雁嗎!」青婀看著桌子上還沒壓上頭的鳳冠。
「沒事,你放心,都是處理過的,不會弄髒你,它也不會醒的。」玉卮安慰著青婀。
「……你們對一個小動物到底做了啥!」
「新郎來了!來了!」蔓藍大聲喊著,聲音里也有點慌張。
屋子裡的幾個人,包括華練在內,都有點肌肉緊繃的緊張,只有今昭還算淡定,吩咐鬼王姬:「沒事,先讓她吃幾塊兒巧克力。這衣服這麼難上廁所,她估計今天會餓死。」
「那個,還好啦,外面還有叫門。一時半刻進不來的。」華練咽了咽口水,「我們這邊主持這件事情的是老周,我覺得黃少卿真的不太容易能進來。」
「……阿姐你說的沒錯。」玉卮扶額。
果然那邊以老周為首的娘家兄弟,已經在院門口隔著門開始出題目了,可門外的黃少卿應當也是準備充分,黃家幾個兄弟還有族兄表兄拜把兄弟一大堆,允文允武,出手大方,對答如流。
突然門外有一把嘎嘎的破嗓子唱起《死了都要愛》,那聲音撕雲碎石,比一腳踩了五隻青蛙又不小心碰翻了銅盆打了一疊碗的噪音效果還煌然。
「卧槽這是誰出的題,為什麼要讓龍破門唱歌!誰讓龍破門唱歌的!」鬼王姬抓狂。
龍破門是黃家家將龍環的兒子,大名鼎鼎的里行使煞神,因為出生時候一嗓子嚇得接生婆以為見了鬼,轉身破門逃出去,而取名為龍破門,顧名思義,嗓門大聲音噪,平時說話還能覺得算是個純爺們的低沉黯啞,一唱歌簡直能令聽者生不如死,家破人亡。
「哈哈哈哈哈那邊也根據婚禮的傳統項目做了布置嘛。」華練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我勒個去終於唱完了。這麼一對比我覺得咱們宮韻白真的是天籟之音了。」鬼王姬擦汗。
龍破門唱完了,接下來出題的是宮韻白,他一開口那音色便治癒了在場所有剛才因為龍破門而差點喪心病狂失心瘋的群眾,但出的題目卻讓龍破門想要抄起歌雲戟破門而入。
「……怎麼愛你都不嫌多,火紅的秀髮溫暖我的心窩點亮我生命的火。」還帶著點少年系的溫軟的聲音正是燕三郎,他念完歌詞大喊一聲,「羞恥play啊!頭兒!我為了你可是臉都不要了啊!」
好容易過了老周那關,今昭和西王母其餘的姐妹們堵在了門口,蔓藍扭頭笑青婀:「姐夫不給個大紅包我們絕對不給開門的啊!」
一番唇槍舌戰,黃少卿那邊的兄弟們紅包已經順著窗子丟進來十幾個,可華練還是悠然自得:「哥幾個輩分不夠啊,姐姐不能聽你們小輩的話啊。」
「初九妹砸,開門,我是你哥初二啊!」外面響起一個陌生的聲音。
「卧槽!黃天化算你狠啊!」華練石化,「姬小二你怎麼就這麼隨便出山了啊!」
「啊哈哈哈因為我欠黃家人情嘛。」外面的聲音大大咧咧回答,聽上去像是個風華正茂的青年,親切令人很有好感。
清平館五朵金花都望著華練,一臉茫然。
華練撓了撓頭:「也算是我的恩人之一吧,燭龍一族的族長初二。他在人間的名字你們肯定知道,叫姬發。」
「噗——」玉卮一口茶沒憋住噴了出去。
「初九妹砸!當年你在不周山茹毛飲血——」門外那個聲音開始大大咧咧地細數華練的黑歷史,華練臉色發白高聲喊著:「哥!二哥我求你了!我開門還不行嗎!我開我這就開!」
「阿姐你為了你那點兒黑歷史就這麼把我賣了啊!」青婀一臉濃妝艷抹,目瞪口呆。
「好了好了,你快點滾蛋吧!」姐妹們推著新娘子。
娘家兄弟老周老宋老元三個人來抬軟兜兒倒是沒什麼意外,意外的是站在最前面左邊位置,應該是一家裡的長兄的,卻是陳清平。
「看什麼,她也不見得比金槍魚更沉。」陳清平淡定面對清平館的花朵們的驚詫臉。
「嗯,沒錯,金槍魚,你快點,不要誤了吉時。」今昭說著就押著青婀往軟兜上扶。
按照慣例,這個軟兜還要繞著新娘子的故居一遍,在臨走前回憶殺一下那些單身狗的青蔥歲月。
這個環節一般都是很催淚的,但宮韻白彈的背景音和唱的歌詞,卻實在讓青婀回憶殺不起來。
尼瑪這種時候唱什麼《好漢歌》啊!
「說走咱就走啊……水裡火里不回頭啊……風風火火闖九州啊!」天音族的天籟之音響徹整個清平館,音色清雅絕倫,仿若天人,唱的卻特別帶勁兒特別接地氣,別說是華練,就連陳清平都忍俊不禁了。
唱到哎嘿哎嘿那一段兒,抬轎子的老幾位都跟著唱了起來!
今昭抱著蔓藍笑得都快被自己的口水嗆死了,玉卮滾在鬼王姬喊:「不行要動了胎氣了!」華練則直著門外一副唱高山流水平沙落雁狀在唱《好漢歌》的宮韻白大笑:「簡直混蛋啊!說好不是回憶殺嗎!」
清平館為了今天這一日,暫時恢復了1.0版本,滑竿抬著出了東跨院,又進了西跨院,青婀落了滿身的杏花春雨,再走上了那條平時走了無數的甬道。
通往廚房的小別院的甬道上鋪著大紅氈子的地毯,沿著滿眼的紅色到了正房打通的前堂,那平日里坐滿了食客的大廳現在坐的都是諸如燕螭蓮香之類的娘家親友,挽著雙丫髻還沒出師的西王母座下的小師妹嬌滴滴喊:「青婀師姐!加油!」
加你妹的油啊!
青婀崩潰。
一抬眼透過紅紗的蓋頭,一個清癯少年站在門口微笑,笑容溫柔,正是要為她撒最後一路金箔紙的送嫁幺弟。
清平館的哥幾個誰也不想當幺弟,為這個差點打起來。
青婀卻萬萬沒有想到,在這裡見到他。
他分明已經很久很久,不肯離開昆崙山了。
清麗的音符響起,卻是鋼琴那屬於少年感的琴音,那琴音依舊流暢,而且一聽便知道是四手聯彈,一段聲音指法純屬,意境翩然,一段聲音略顯生澀,必然是很久沒練了。
肯定是宮韻白和朱師傅在合奏了,這尼瑪是什麼詭異的組合啊。
小提琴的聲音墜入,混音的電子琴也跟了進來,大概是玉卮和鬼王姬。
古箏也跟進來,肯定是蔓藍。
一段熟悉的前奏后,是一個微微有點嘶啞,大概是笑太厲害的下場,的聲音,輕輕唱了起來:「終於做了這個決定,別人怎麼說都不理,只要你也一樣的肯定。我願意,天涯海角都隨你,我知道,一切不容易……」
毫無預兆地,青婀突然眼眶濕熱,眼淚就那麼莫名其妙地流了下來:「簡直一群……混蛋啊……唱什麼《勇氣》啊你妹……」
眼前有金箔紙像是落雨一樣灑下來,孽鏡童子笑得燦爛,將她的前路點綴著同樣燦爛的碎金之色。
軟兜對著花轎落下來,陳清平和老宋一邊一個,抬著青婀的胳膊把她送入花轎里,按照慣例說著吉祥話:「祝你們一生白首偕老,琴瑟和鳴。」
青婀看著陳清平帶著幾分淺笑的臉,嗓子眼兒發堵:「頭兒,這個活兒,你真的不合適……」
「快點吧廢話那麼多。」老周把一隻睡得安詳盤頸如鹽水鴨狀的大雁塞在青婀懷裡。
轎門的紅門帘落下的一瞬間,青婀覺得自己的懷裡抱著的不是大雁,而是她整個充滿幸福的,沉甸甸的過去。
望著花轎揚長而去的紅影,老元撓頭:「我們好像忘了點兒事情。」
老周點頭:「沒錯,我也這麼覺得。」
老宋看著那紅影瞬間消失在雲端:「對啊,我們忘了告訴她,黃家來接人的花轎,是雷電摩托。」
「啊,算了。車呢?我們也趕緊上車吧,一會兒趕不上喜酒了。」老元說著,轉身就去找黃家派來接娘家人的車隊。
「對,有道理,雷電摩托是很快的。」老宋也點頭,搓著抬滑竿抬得發紅的手,跟著老元過去。
「老大,走吧。」老周看了看陳清平。
陳清平收回視線,淡淡一笑:「我那個時候,用的都是賓利。」
老周眼神一凝,勾唇一笑。
啊,那個時候,賓利。記得很清楚嘛。
有趣,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