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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回百鬼夜行厲鬼哭,血雨腥風滿江都

  這幾日,清平館過得深沉肅穆,陳輝卿和江潯揚雒九河頻繁碰面,忙得腳不著地,蓮城城主的調令到了,和新城主有不少交接事宜,還要交代揚州發生的事情——別說是陳輝卿和長江黃河,就連朱師傅這個掛著齊王名聲的閑散人,都經常被叫去議事。衛玠和利白薩更是被叫了回來。新城主更是以私人相托的名義,懇請利白薩在揚州外張開海神法陣,一旦有問題,寧可犧牲揚州,也絕技不能讓那些出去。


  一時間,幾位大佬對新任城主倒是頗有讚賞,這是個殺伐決斷的主兒。


  倒是蔓藍,精神一直不振,躺了幾天燒了一場,躲在屋子裡悶悶地翻閱花譜古籍,正想著要不要起身去泡個茶喝喝,忽然外面一聲爆炸,緊接著無數鬼哭神嚎衝天而起。


  蔓藍連忙跑出來看,只見萬里碧空突然烏雲密布,大雨壓境而來,好似一盆污水潑向天空,無數黑死的魂靈燒乾了鍋一樣一股腦飛了出來,朱師傅還提著炒勺,這就跑了出來,望著天空,叫了一聲:「糟糕!鎮魂石!」


  鎮魂石果然壞了。


  古時人鬼不分的時候,幾乎每座城池都有大鎮魂石按照風水陣法,像是壓著酸菜的泡菜石一樣,壓制城中作亂的惡靈,而城中法陣有專人看護,日夜輪轉不休。後來,根據大世界的法律,妖魔鬼怪的世界浮於人世,城池便不再布置這些法陣了,然而古早時期的鎮魂石都深埋地下,從未被取出,還是各司其職。揚州城自古鐘靈毓秀,多出靈異,惡鬼很少,只有一次,那一次江都鬼哭數月不絕,城中屍橫遍野,流出來的血沒過小腿,城外每一抔泥土都能擠出血來。神鬼們早得了天候都逃離了,可人類並不知情,等到大難來臨,城中幾乎沒有多少活口。一旬的時間,死靈不斷增加,這些枉死慘死的靈魂,有的執念很重,有的牽挂著妻小家人,有的滿心怨憤,最終成為了煞氣極重的惡靈,後來人神再世,大巫歸來,用一塊女媧一族造的鎮魂石將這些惡靈埋葬在了陰陽交接之處,並且以龍族霸下守石。


  前陣子一座工地打地基,違反規定,徹夜施工不休,本來就傷了鎮魂石,偏巧又趕上了魔族鬧騰,有魔物出沒,守護鎮魂石的霸下,大概是因為長年壓制下面的冤魂百鬼,也被污染了元靈,被魔物策反成魔,害死了聞聲趕來查看的瓊花花神。


  前幾日,霸下被黃少卿殺死,新城主調任到位,給每個城防兵都發了替身符,可以替死一次,豁出去的城防兵這才把破損的法陣勉強壓制。


  眼下惡靈一股腦湧出,想來應該是法陣沒有壓制住。惡靈找到出口,一股腦兒涌了出來。


  那麼,這麼多凶厲的惡靈,那些城防……


  早春的風吹過,蔓藍只覺得滿身的冷汗滲透脊背,殘酷寒意遊走全身。已經有多少年了,人間不曾出現過如此數目眾多的惡靈!如果不能立即解決,或者衝到了其餘的地方……


  「……令城防全員出動,留下替身符,請靈城城防來增援,把我們的替身符全都給靈城城防!」新任城主趙勛站在鎮魂石原本的所在,來不及趕回蓮城,只能就地下令,都指揮使一凜,顫聲問:「那我們的兵……」


  「……厚恤家人。」


  「靖王,我已經請幽都調兵,你也不必太過悲觀了。」江潯揚站在趙勛身後。


  「但願吧……」劍眉星目,一身嚴謹端正之氣,身披一身戰甲,頭戴王爺金冠的新任城主靖王趙勛,握著劍鞘,站在那處破損的陣眼上,「長江先生去休息一下吧,調度還要指望你。本王守在這裡。」


  江潯揚看著趙勛一絲不苟的表情,想了想,轉身離開,打算去召集附近的地龍,看看能不能結一些法陣,清滌一下陰鬼之氣,聊勝於無。


  儘管各都很多年沒有經歷過這種事件,但蓮城向來富庶,兵強馬壯,暫時控制住了事態。


  從人間看去,除了陰天的日子多了些,倒也看不出多麼混亂,只是惡靈被壓抑百年,各個凶神惡煞,城防衛殺敵一千須自損八百,而惡靈數目又太多,連幽都派來的幽州衛也死傷過半,更糟心的是,那些聚集在一起的惡靈還好說,有不少的惡靈不知道是想要回去看望親人後代還是想逃出生天,單槍匹馬泯沒於人間,城防根本沒有精力逐一抓捕,只能慶幸單兵煞氣不足,危害不大。可不過幾天過去,新任城主趙勛就看著比鬼還憔悴了,一邊要對付這些惡靈,一邊還要找人去加固南京的鎮魂法陣,看著別讓哪天把南京的鎮魂石也給挖爛了。


  七天後事情有了一線轉機。


  一些活口供出,這些惡靈其實有一個算是頭領的人物存在。這個人物當年在那場屠殺中也救了不少人,雖然最後大家都被屠戮殆盡,但他一直很有威望。許多惡靈的煞氣繫於他一身,若是把他給超度了,這些惡靈也就沒有那麼難對付了。


  趙勛隨即下令,著重追捕這個惡靈,盡量留下活口超度其煞氣,以削弱惡靈的力量。


  清平館做不了旁的,只能盡量趕工,少賣點兒生意,多給兵將們送點兒飯。也許是因為有了事情做,蔓藍也恢復的平時的樣子,幫著送飯跑腿。西王母四姝兩兩一組給城主府送一日三餐,今昭和其他的夥計們幫忙做點雜事。


  一晃兒,王彥之的頭七都過去了。如果他真的靈元沒本事再修行一次的話。


  「我說你,在這麼熬幾天,也可以去當惡靈了。」鬼王姬來城主府送飯,看著重瞳皇叔趙勛眼睛一圈兒的青黑陰暗和兩頰凹進去的模樣,推給他一食盒的東西,「不收你錢,好好吃吧。」


  蔓藍看了看新任的城主,默默地把食盒子打開,一樣一樣往外放。食盒裡全是點心,多半都是方便入口又頂飽的唐食,比如牡丹餅、五福餅、瓊脂玉露糕之類,顯見是清楚趙勛偏唐宋故鄉的口味,都是清淡爽口的點心。


  趙勛也從善如流,謝了蔓藍,拿了一塊牡丹餅邊吃邊問鬼王姬,有沒有見過會起諸靈陣的法師,吃著吃著,他突然舉起牡丹餅問兩個人:「這餅,是什麼東西做的?」


  「米,紅豆。用兩白米和紅豆沙做成的。兩白米是稻米和糯米,煮豆沙和白米的水最好是泉水。先熬好豆沙,然後煮米飯,把米飯搓成飯糰,再將豆沙裹在米飯外面。朱雀大街獅子樓做得最好,洛陽狀元紅次之,只不過狀元紅加了奶黃,有些甜膩。獅子樓的,顯得清淡一些。這個,就是獅子樓的風味。」蔓藍回答。


  趙勛放下牡丹餅,起身:「從前有人跟我說過一個惡人,喜歡用相思豆做餅。我這會兒想起來,聽說那個鬼首也有一位愛妻,當年屠城之時,遠在江對岸的娘家,會不會那個鬼首,相思成災,還會想著去尋找他的愛妻?若是我們能查到那位妻子的轉世,會不會能堵到那位鬼首?」


  相思泣血,血凝成珠,藏於骨髓之中。人若是相思太重,執念不休,便會相思成災,精血生氣化作血紅的相思豆在骨頭之中越長越多,相思豆就會撐破骨頭,外面看來,好像是刻在骨頭上一般,因此被叫做相思刻骨。刻骨之後,相思若還不能斷絕,便會有越來越多的相思豆撐破骨骼,最終骨骼被相思豆損毀,人失去骨骼的支撐,自然會臟器破裂,心脈跌碎,鬱郁而死。


  相思絕症,無葯可醫,也沒有癥候,只能逐漸赴死,唯一判斷是否是相思成疾的法子,就是割破皮膚,甚至割破骨頭,看看裡面是否滿是血紅色的相思豆。


  蔓藍突然想到,王彥之的身體里,有沒有刻骨的相思豆呢?

  鬼王姬看著蔓藍狀態不對,連忙應著趙勛:「靖王說的有道理,我送個信兒。讓刑部和大理寺都查一查。」


  到了惡靈襲城的第九日,陳輝卿帶著會逐靈陣的法師來蓮城時,趙勛已經形銷骨立,簡直可以折起來疊進抽屜了。


  前兩天那盒子獅子樓風味的點心大半都長了毛,灰撲撲地放在一邊,桌子上擺著揚州的沙盤和城外列的海神領域的法陣,多虧利白薩在此,這些惡靈現在都被困在揚州城裡無法離開,好歹算是免了周遭城市的苦楚。


  「揚州雖然阡陌交通極其複雜,但能容惡靈行走的陽氣微弱的地區也不多,我們在這幾處列陣,將這些容易藏污納垢的地方清空,將惡靈趕去陽氣盛的地方,便容易對付了不少。」趙勛一身王爺常服,金龍毓秀,指著沙盤和幾位法師商量。


  這幾位法師老家各不相同,連時代也不一樣,大多數是先秦時期的大巫級的法師,來了蓮城雖然驚訝於富麗繁華,可好歹還能把持得住,這會兒聽了事件,也覺得十分棘手,一位楚國大巫說:「惡靈之中,以無辜枉死最厲,又被血海養了,又有深仇,最凶者可與上神一較高下。倒是靖王殿下和東君殿下,還有幾位上神,要當心那些厲鬼心邪意偏,仇神仇上,前來索命。」


  趙勛謝了大巫,反笑道:「若是真的來找本王,倒是方便了。本王雖然不長於格鬥,同歸於盡總是不在話下的。」說罷,就請副官千戶等人去輔佐法師們列陣。一忙又是一大天,連一片兒白菜幫子,也沒吃過。


  身旁的江潯揚一貫翩翩君子風度,此時也顧不得下巴上的胡茬,還指點著幾處關要,請法師們照顧。


  夜風颯颯,庭院里枝椏綽綽,活似一群不甘的鬼,連影子都透著掙扎。


  鬼王姬送來插好的關於那位妻子的消息,然而趙勛聽了這個消息,反而更覺得局勢緊張絕望。


  蔓藍不知道那消息是什麼,只是端出陳清平熬得大補參湯,推給趙勛:「當水喝吧。再死一個城主,蓮城還有救嗎?」


  「多謝你。」趙勛一口乾了參湯,看著蔓藍,頓了頓,又道,「那件事情,節哀順變。」


  「你們之前打過交道么?」蔓藍問。


  趙勛思索片刻,回答:「一些宴席上,倒是略有照面。唔,對了,當年,和他,還有辛棄疾,一同游山喝酒。」想了想,他還是把那半句「當年聽他說起過你」咽回肚子里。


  蔓藍嗯了一聲,想來也是。趙勛是宋朝王爺,受封靖王,後來得到奇遇,修身成仙,又因為戰功,位列神階,與王彥之這種出身便是仙家的天生上神不同。說起來,也算是士族與寒門的差距,能有點交道,已經不容易了。


  更何況,在此之前,趙勛負責的是內陸商道運輸,在洛陽坐鎮,與蓮城離得遠,能有照面,估計也是商業峰會而已。


  現在,想想冬天時候在嫵媚園裡,因為遠遠看了趙勛一眼而興奮尖叫,眼下這位眉目朗逸,風骨錚錚的人就在眼前——蔓藍聳聳肩膀,又怎樣呢。


  趙勛抬頭看著鬼影婆娑,核對著手裡的地圖,不再言語,只是又喝了一碗濃濃的參湯。


  「再喝一碗吧……」蔓藍的話還沒隨著髮絲盪進風裡,就被一聲穿雲裂空的嘯叫截斷。


  有人在遠處喊:「保護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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