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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回回頭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嚇哭惹

  每年的12月份,都是商家圈錢的好時節,各類促銷名目眼花繚亂,新年新品層出不窮,尤其是圈女人錢的護膚品行業,聖誕套裝聖誕鮮亮新年新品,全部舊瓶裝新酒,務必讓外貌協會傾倒,發誓要把妹子的錢包掏干。


  八荒界的美妝行業也不能免俗,所謂業內兩大巨頭,壽陽梅主和花想容依舊在這個寒冬里推出了足以令所有的男朋友和老公們顫抖的冬季限定品和數九彩妝系列。其中最令人瞠目結舌者,莫過於花想容的朱顏改系列。


  該系列號稱效果堪比換臉,尤其自帶蘋果光光感,底妝產品無一例外地可以閃爍著柔白光芒,令臉蛋如蒙薄霧之中。


  清平館的妹子們對這種東西興趣並不十分濃厚,十分濃厚的陳夙蕙還沒起床,因此當她們知道這玩意已經上市並且見到了這牛逼閃閃的包裝的時候,換臉狂人桓秀憐已經眨著夢幻般的眼神開始吹捧,並且五分鐘后就發現,姑娘們沒太大的興趣。


  桓秀憐悻悻然地嘀咕「一群粗鄙」,準備專心圍追堵截衛玠了。


  對於桓秀憐來說,衛玠從未離開很久,國師大人不過是辦了些事情然後就入住清平館繼續辦事情了,因此她哭著喊著也在清平館租了一個房間。


  玉卮等人比較喜好偏古風的包裝設計,因此朱顏改這種Jill Stuart和Anna Sue都要自愧不夠少女,聖羅蘭也嫌棄不夠閃爍的土豪金風格,她們表示看看就好了。倒是今昭從來沒見過這種分明包裝是成本的幾十倍的買櫝還珠貨,每個都拿起來看了看。


  然後看到了價簽,微笑著放回禮盒裡。


  然後,看了看桓秀憐化妝完畢的臉,內心頗為無奈。


  你說這個桓王姬,自帶的換臉技能,還買這個——把周迅特地化成范冰冰有意思么。


  然後又感嘆,桓王姬的技術真不錯啊,把周迅化成范冰冰這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顯擺完彩妝禮盒,桓王姬又一屁股坐在了老元面前,明裡暗裡譏諷清平館的幾個妹子沒有作為女人的天賦技能點,語氣頗嬌嗔,態度很張狂。老元聽得連早餐都沒吃完就跑了。


  被冷落的桓秀憐看見衛玠沒出來,便帶著侍女回去補妝,十來分鐘后晃悠出來,赫然又從范冰冰化成了Angela Baby,嚇得青婀跳到一旁,手裡的掃把都掉了:「卧槽這人這臉尼瑪是gif格式的啊!還帶自動幻燈片的!」


  「我說,你們看著她點兒,這種二貨特別容易被魔物附體,別惹來什麼不幹凈的東西。」老周對西王母四姝說。


  「什麼附體?」陳夙蕙伸了一個懶腰走出來。


  「沒啥,說桓王姬鬼迷心竅了。」青婀咧開大大的笑容,生怕提起什麼魔物啊魔窟啊魔都啊,又勾起陳夙蕙的傷心事。


  「說起來昨天她把我攔在房門口罵了一頓,是怎麼回事?咱們之前和這個女人有過節?」陳夙蕙笑呵呵地問。


  「沒,咱們和她無冤無仇,只不過姐姐你昨天下午和衛玠說話了對吧,超過十個字了對吧。」青婀笑。


  「昨天剛好看見新的咖啡,一起喝了下午茶。」陳夙蕙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來,「原來如此啊。」


  「姐姐英明。」青婀做忠臣狀。


  陳夙蕙悠然落座,端起一杯咖啡:「說起來,姐姐也不能白挨罵啊。是不是應該找個機會好好和小衛聊聊啊。」


  老宋也狗腿地湊過來點頭如琢米:「大姐大說得對,一定要跟小衛好好談談心,最好一起吃完晚飯再去三里屯喝酒。」


  陳夙蕙咧嘴一笑,起身:「事不宜遲,這就走起。」


  晚上八點多的三里屯,哪怕是森寒的北方冬夜,也是極其跳脫熱鬧的。霓虹與電子音像是空氣一樣無處不在,各色皮膚髮色的人像是一群又一群的熱帶魚,從一叢珊瑚里游出來,又被另一叢珊瑚的漂亮顏色吸引,一窩蜂遊了進去。


  有漂亮的女郎裹緊身上的灰白色羊絨大衣,露出倒放琵琶一樣漂亮的腰腿來,脂粉香氣里還有淡淡煙草味兒,打扮的低調而精緻,抿成一線的嘴唇卻張揚地塗著絳紅色,那是時尚雜誌最近很追捧的,所謂的——


  「姨媽血色。」陳夙蕙十分內行地評價。


  「我倒是挺佩服你不過來了十多天就已經這麼適應了。」衛玠此語頗為由衷。


  「哪裡的環境,都比美洲的咖啡園要好。」陳夙蕙很隨意地回答。


  「你找我不會是單為了吃一頓飯吧。」衛玠打開一間安靜的清吧的木門。


  「我想問問,到底要怎樣才能喚醒那個我的記憶。」陳夙蕙開門見山,「這個清平館修復了以後,我想你們知道方法吧。」


  衛玠難得地頓了頓,輕描淡寫轉移話題,對侍者一笑:「兩杯德黑。」


  「兩杯嘉士伯。」


  一個打扮的十分奇怪的客人落座,長及腳踝的黑袍子拖在地上,被老周一個沒留神踩了一下,落了一團兒灰印兒。


  老周想起什麼似得,愣了一會兒,但那位客人又呆板冷漠地重複了一遍:「兩杯嘉士伯。」


  那聲音十分奇怪,像是早期的機械合成音一樣,每個字和每個字之間的停頓,都是一樣的長度,語氣沒有任何起伏,連佔著一張桌子就著咖啡吃晚餐的陳輝卿,都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


  「今天有特別供應的醬油肉,您不試試嗎?」老周問。


  「兩杯嘉士伯。」那合成音怪人重複了第三次。


  「我試試。」陳輝卿對老周說。


  老周看了看陳輝卿手裡的咖啡,不懷好意地一笑,過一會兒端了一盤子蒸好的醬油肉出來:「為了做這個肉,把朱老五藏了好久的宋法醬油都用光了,你可千萬別浪費。」


  陳輝卿認真點頭:「好。」


  所謂宋法醬油,是因為在宋代之前,醬油這個詞的涵蓋範圍更廣,名字也各式各樣,比如豉油,豆清,豉清。醬油這個東西真的成為醬油,已經是宋時。彼時古法釀造的醬油,手藝精純,沒有任何人工的添加物,釀曬的時候也足夠長,法自天然的味道,是現在的調味添加劑醬油不能比擬的。


  前幾日從朱橚手裡要來的這一罈子,是朱橚一位林姓詩友家制的。真正的宋朝製造,落入清平館手中之後,不知道怎麼的就被陳清平發現了南北朝時期一種用醬齏製作臘肉的古方,於是就把這罈子醬油給禍禍了。


  一整塊兒的豬肉取後腿和五花兩部分,泡在燒開又放涼的醬油八角花椒汁兒裡面,澆上白酒,低溫密封腌制五天,而後風乾出油,大概需要七八天。吃的時候拿出來隔水蒸就行,也可以當做臘肉熏肉做炒飯炒菜。


  陳清平這一次出手十分精準,恰好肉出油,瘦肉絳紅,肥肉晶瑩,加上好醬油的好味道,剛拿出來的頭一天就被吃光了。今兒上桌的是,已經是用這一罈子醬油腌的第三批,按照陳清平的說法,已經是最後一批,這罈子醬油,不能再用了,再用味道就不對了。


  所以這一盤蒸醬油肉一上桌,整個東廂廳里就飄滿了屬於豬肉的肥厚濃郁的肉香味道,零星的食客們看著陳輝卿就著咖啡吃這個,都露出明珠暗投的惋惜來。偏偏那個嘉士伯合成音怪人,沒有半點兒感動。


  「好香的味道啊!」


  一個十分誇張的語氣傳來,一個女人穿著大衣和絲襪,十分涼快地從外面零下十五度的冬夜裡走了進來。


  那張臉是陳夙蕙的臉,但一眼就能看出來,她並不是陳夙蕙。


  當然也不是華練。


  「這張臉放在一個一米五的竹竿身上還掛著這麼厚的粉這麼花痴的眼神,我突然覺得這張臉其實長得一點也不好看。」玉卮一邊數零錢一邊說。


  「我說,這該不會是桓秀憐吧。」鬼王姬做了一個撕臉皮的動作,「這人是腦子進水了還是腦子煮了豆花啊!幹嘛變這張臉!」


  「因為這張臉的主人跟衛玠吃飯去了還沒回來。」今昭抬腕看錶,「已經過了11點了。」


  「可是不是其實利白薩也去了嗎……」蔓藍微弱補充。


  「利白薩估計在桓秀憐眼裡,算一個拉杆箱吧。」青婀笑嘻嘻。


  頂著陳夙蕙的臉的桓秀憐對陳輝卿飛了一個媚眼,自覺十分得意地坐在了陳輝卿對面,嬌滴滴擠出倆字:「卿卿。」


  陳輝卿嚼著醬油肉,一副有聽沒有見的樣子。


  「卿卿不覺得我今天特別美嘛?」桓秀憐咯咯地笑著。


  陳輝卿看了看被她的嬌嗔手勢碰歪的電腦,抬頭,直視:「滾。」


  桓秀憐被他驟然溫度下降的可怕氣場震懾,反應了好半天,才撅起嘴應對:「討厭。人家才不走啦。」


  收銀台旁的清平館美少女們都噴了。


  桓秀憐正想再多點什麼,突然覺得心口一冷,低頭一看,一邊尖銳的鐮刀穿熊而過,要不是她出身朝鮮神族桓家,只怕這一下冒出的血,都夠她裝滿她的彩妝禮盒的。


  「這……」桓秀憐不敢置信地看著心口的鐮刀刀尖。


  「別動別說話。」陳輝卿快速地命令,一抬手一道白光如練,卷向了鐮刀的主人——合成音怪人。


  那道白練抽在合成音怪人身上,猛地捲住他的袍子,狠命縮進一勒,只聽得咔嚓咔嚓幾聲,又是撲哧撲哧幾聲,那怪人竟然冒起了黑煙,攤在椅子上,只剩下了一件袍子。


  「魔物!」陳輝卿又甩了甩那白練。


  那一團本來已經離開軀殼的黑煙被活活逼回了那袍子里,又撲哧撲哧,咔嚓咔嚓,逐漸恢復了原樣,一切好像是倒放的錄影一般。


  時間被倒退被靜止的那魔物驚恐萬狀地看著陳輝卿,但令它更驚恐的是,它並沒有得手,桓秀憐還活著!


  「死鐮……沒……」那魔物擠出幾個人工合成音一樣的字。


  「她……」老宋剛要開口,就被陳輝卿一個眼神釘在了當場。


  陳輝卿瞬間抬起另一隻手,拍在了魔物的頭頂,刺啦一聲,白光閃過,那魔物就消失不見了,只有地上,留下一個淺淺的焦黑的印子,和桓秀憐心口插著的鐮刀,代表這個魔物的確剛才來過。


  「你沒事吧?」玉卮走過來問桓秀憐,「還活著么?」


  桓秀憐當然還活著。


  這樣的一擊也許對於一般的妖魔鬼怪來說是很危險的,但桓秀憐畢竟擁有神階,她動也不敢再動,淚如雨下地哭道:「真的很疼。」


  玉卮看著這張臉哭得如此痛徹心扉,突然很想把這鐮刀再插深一點,再轉一轉神馬的。


  「我有一種沾點兒血扭一扭再捅狠點的衝動。」老周誠實地表示。


  「頂你的肺。」青婀點頭。


  事變於瞬息,不過陳輝卿出手極快,那魔物還沒鬧個所以然,就被幹掉了。桓秀憐吃了玉卮的葯以後被送去了八荒界的幽雲醫院,瞧著她臨走前的不甘心,估計明天包紮出來又是一條好漢。


  「……你們誰能明天幫我去搶一支朱顏改的限量唇膏來我要大紅色的!」桓秀憐留下這麼一句話就被醫護人員和外交人員給帶走了。


  清平館的夥計們拿了水桶拖把打掃戰場,今昭站在一旁很悠閑地猜測:「你說那魔物是被桓秀憐噁心著了還是怎麼的?」


  「不,那是死鐮,是一種魔界的神兵利器,如果不是桓王姬,換成哪怕是老元,也就完蛋了。換成任何一個沒有七十二變的神階不夠的,都會死的。」鬼王姬出於職業需要,對魔界了解得多一點,現在想想,也是后怕。


  「這麼說是有針對性的刺殺?不然不會用這麼狠的兵器吧。」今昭若有所思。


  「我想應該是殺錯人了。」老周把地拖乾淨,起身道,「我剛才看見,這個人聽見了桓秀憐管咱們房東大人叫卿卿,才突然爆發的。我想也許這個詞是一種標籤或者觸發機關。」


  「比如,這個詞的愛用者,是華練?」老宋一拍大腿。


  「這麼說,他是來殺華練,也就是陳夙蕙的。所以,換了陳夙蕙的臉的桓王姬,才會被錯殺。」青婀恍然大悟。


  「低等魔物,不足掛齒。」老周哼了一聲。


  「算了,反正這東西都死了。」今昭聳肩,「有人想吃點夜宵么,我想吃叉燒面。」


  小夥伴們都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今昭。


  老宋最終沒有憋住,說:「昭,很久之前,在西塘,也有個魔物就這麼完蛋了,那會兒你可不是這個淡定的反應啊……」


  今昭一愣,旋即,想到了唐息。


  這個成魔的人,在成魔的瞬間,被陳輝卿給湮滅了。


  那時候她還在震驚於這件事情就這麼了解了,而沒有一個正兒八經的結尾。


  現在,她竟然也成了當時的朱師傅他們,不再要求什麼事兒都有一個完整的結論和終局。


  「啊,對啊,我是太歲嘛。這種事情不是以後也要見到很多嗎。」今昭笑了笑。全然沒有留意,不遠處陳清平靠在門帘子里側,低著頭,似乎在想著什麼。


  打破沉默的是陳輝卿,他合上電腦收好東西,幹了最後一口咖啡,把醬油肉塞進嘴裡,要出門去。


  「喂喂!老大!剛才是你不讓我說出桓秀憐的身份的吧!有什麼特別的意思嗎?」老宋現在想想陳輝卿那個眼神,都覺得小心肝兒彷彿過了油,連冷汗都流下來了。


  陳輝卿一邊穿著大衣,一邊理所當然地回答:「如果他們就此收手,不是很好。至少,也可以安靜幾天。」


  老宋一愣,目送陳輝卿大步流星出門去,直到白色的輝騰在門口一閃而過,開往三里屯的方向,他才嘆了一口氣:「沒了大姐大,連房東大人的情商都上線了。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啊。」


  「正因為沒有人可以依賴,才能變得獨立吧。」陳清平的聲音涼涼冷冷地傳來,今昭轉頭看著他,心中不由得滑過一絲酸楚。


  他說的那個,沒有人可以依賴的,不得不獨立的,那個人,是那個她吧。


  然而,這一次,今昭發現,陳清平的眼神,並沒有透過她,看見別的什麼人。


  陳清平在看著的是她自己。


  那眼神里含著的,是一絲她讀不懂的欣慰之感。


  太歲哭腔:「不是,男神,你這種老農看著豐收麥田的表情太尼瑪可怕了——你欣慰個毛線?!」


  陳清平立馬冷臉,淡淡看了她一眼,轉身,留話:「智商在線,情商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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