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神鬼食堂之清平館> 第二百一十二回欲上青天攬明月,卻在葡萄架下眠

第二百一十二回欲上青天攬明月,卻在葡萄架下眠

  唱片機咿咿呀呀唱著崑曲小調,一曲《牡丹亭》里,才子佳人夢中相會,是極浪漫的橋段,可現實裡頭這種劇情卻是燥人心的,神思之地,波詭雲譎,對於非專業人士,那真是龍潭虎穴。至少對於衛玠等人來說,一番計劃都要著落在鬼王姬身上,她不醒,時間又所剩不多,心情也跟那唱詞一樣,雨絲風片,煙波畫船,不能平靜。更何況,鬼王姬與入夢者不同,是落入九幽之境的,和離魂也差不離,九幽魔界同樣是八荒神鬼不甚了解的地方,因此也只能嘗試一下平時的法術。


  酒吞彈彈指甲:「誰叫你們阿姐封了我的秘術,不然六合也好,九幽也罷,我不過是幾分鐘的來回。」昔年他還是賀蘭敏之的時候,就被華練打了番天印,這會兒提起來,卻是滿不在乎,還閑閑威脅眾人,「以後你們也要小心點,我這個人,在六合九幽都留了點兒念想,這麼多年,想必那些念想也都長成大妖怪了哦。呵呵呵呵呵。」


  「……毒蛇老九。」今昭吐槽。


  「唉,這個時候就恨阿姐全忘了,若是阿姐在,六合不能出入自由,九幽這等地方還是無懼的,魔姒與阿姐交好,怎麼也能與了方便。」玉卮以手托腮,空間之神出入魔界,怎麼也比他們這些沒有文書的方便。有文書的桃夭,此刻卻不知怎地以離魂之態,出不來了。


  鬼王姬是鬼界中人,離魂對她來說,那真正是脫穿衣服一樣,肉身凡體,對於鬼王姬這樣的鬼界高層,不過是一件衣服而已。眾人並不擔心元靈離體會和玉卮一樣遇到麻煩,但卻著急如果鬼王姬再不能醒來提供準確的時間地點,衛玠的計劃又要擱置。


  「要是能往上捅就好了,上邊自然有大佬。」蔓藍無限神往。


  「嘖嘖,雲上九野的神明你也不是沒接觸過,那是什麼好東西來著?利益糾葛,權柄牽扯,哪怕幫雀舌,都是也未可知的好伐。」玉卮煩躁地喝著茶水。


  「甜甜圈」們的事情,說到底也沒有任何官方的反饋,不過是華練等人私交抱團要擺平這件事情,這件事情也牽扯陳輝卿和陳清平,要不然以清平館眾人,恐怕還真不用去和雀舌相鬥。然而又跟陳清平有關,又被華輝兩人拖進這團迷霧,衛玠更是從五都峰會起,便參與整件事的「重臣」,事到如今,清平館眾人就是想脫身,也不能了。


  於是衛玠打算,一不做,二不休,咔嚓。


  這個意圖是很好的,態度是健康的,準備是充分的,可最關鍵的那位,還是沒醒的。搖了電話給這方面的專家,那對雙胞胎春水樓主。春水樓主表示,六合和九幽戶口不同,他們也有點摸不到脈門,倒是陳輝卿想出來一個辦法,雖然說這個辦法,有點折騰。


  滿月這天一早上,玉卮的小葯爐子就坐上了,對外說熬得是一點子桃膠皂角米,至少瞧著果然像是桃膠皂角米,然裡面是鴛魚魚骨,這種金貴物件兒今昭那裡有一件,卻是陳清平當年拗的牌墜子,當年裡面鑲嵌過開會的通關令牌,現在牌子空了,墜子還在,為了這次,也少不得拿出來吃了。因為當年朱師傅給玉卮做了一個鐲子,青婀自己扭了一個戒指,蔓藍的手機鏈,都拿出來煮了。


  鴛魚魚骨似玉而軟,長久玉質,但拿湖水煮開,漸漸成了膠質,到了傍晚,已經化沒了。鬼王姬反正睡著,若不然陳清平興趣還能幫她添一勺洋糖。


  既然這等金貴物件兒已經煮了,大家也都分了點兒來喝,據說對元氣好得很,只是滋味和銀耳沒差別,要是不加點兒糖,委實粘口且寡淡。青婀捧著自己的那一盅,到底嬉皮笑臉地起身說:「我端回去慢慢喝。」她才走,蔓藍便揭秘:「肯定是去騙黃少,讓他喝。」


  喝了這等增元補氣的東西,到了月上柳梢頭,人人都覺得精完氣足,玉卮拿安神湯放倒了陳夙蕙,眾人便將鬼王姬偷渡出來,安置在了花園子能掠著月光的地方。


  月映為陰,對應九幽魔界,滿月之時,也是三千與九幽溝通的最佳時機。彼時鴛魚都可乘月而來,借的也是這片月色。


  把鴛魚湯給鬼王姬餵了,拿到月色下面去「曬」,而期間由陳輝卿疊加諸多法陣,辦法是陳輝卿想出來的,以他平時智商甚美,只是情商經常掉線的情況來看,應該是有效果的。


  湯灌完了,陳夙珩也出現了。


  眾人大約也能猜到衛玠既然要借力打力,必定要和陳夙珩約好,這位陳夙珩是第二代,想要在他眼皮下面動作,瞞著他是不可能的。雖然不知道衛玠與利白薩陳輝卿三人與陳夙珩是怎麼談的,但陳夙珩出來后便沉默地在一旁護法驅魔,倒是幫了不少的忙。


  魔物與鬼怪到底不同。


  今昭轉頭看著周圍那些千奇百怪的魔物面對陳夙珩隨便畫的那個圈兒圈兒都噤若寒蟬,心中一嘆,但凡是身為人而異於人的,都是苦命人啊。


  第一個法陣已經隨著陳輝卿的起手式緩緩升起,那沉靜的藍色光芒代表這這個法陣的用處是降妖除魔,滌污去穢;隨即第二個法陣也出現,與琉璃川一樣,是變幻如虹的彩色,意在喚醒神思,激發文想;第三個法陣是無數收尾相連的符咒,不知道是什麼文字,但每一個字都彷彿是九連環中的一環,實實在在勾著前面後面兩個相鄰的字,形狀奇特的符咒文字在藍彩兩個法陣的光韻之中,顯得沉凝古樸;第四個法陣是一環淡淡冰色霧氣,給周圍帶來微微涼意,不知作何用途,倒是襯得陳輝卿更好看了,有種仙人裊裊的出世之感;第五個法陣驟然騰空而起,到了半腰之處又星星點點落下,才出手沒多久就散了,只有餘下不多的星點碎光,隨意地在白霧裡飄著,今昭倒是認得這種法陣的功效,這是治療用的;


  一個接著一個法陣祭出,彷彿是一場盛大的滿月之夜的煙火大會,各色焰火特效漫天,有文字有圖畫有聲音還有幻相,一開始今昭還認認真真看著,後來她都覺得有點眼瞎。


  也不知道多少個陣過去了,突然間月光大盛,照得夜如白晝,鬼王姬熟悉的溫和穩重的女音響起:「誰把燈開這麼亮啊——」


  啪。


  所有的法陣效果都一瞬間消失,黑夜重回視野,只有月色淺淺,微光不滅。


  「房東大人這是生氣了么。」今昭問站在她身邊的老周。


  老周還未說話,陳輝卿的聲音卻響起來:「醒了?那我睡了。」


  合著您老這是早點收工回家睡覺嗎!

  夏末夜沉風涼,索性眾人也沒有回屋,只放了陳輝卿,其餘的人在爬滿葡萄的迴廊下乘涼閑話,公館下人準備了冰湃的葡萄湯來,吃葡萄和涼糖,那葡萄如珠如玉,酸甜潤口,葡萄湯熬得不濃,卻因為放了薄荷,格外清爽解暑,大人物們湊在一起去說正事兒,小兒女就湊在一起嘀嘀咕咕,鬼王姬剛剛答衛玠記者問,被問得心煩氣躁,這會兒一湊過來就咕咚一聲,把一大碗葡萄湯灌了下肚,怒氣沖沖:「他真是有病!」


  今昭正在吃葡萄,被這一聲嚇了一跳,一顆葡萄咕嚕一聲滑下肚去,噎得她直翻白眼。


  倒是蔓藍隨口問:「從前聽你提過的初戀,不會就這個吧。」


  鬼王姬又喝著第二碗葡萄湯,氣鼓鼓地回答:「就這個,還能有幾個。」


  說起來鬼王姬這是第二次被孔雀困在魔界,而且為了出來,還要力保這一次「穿越重生」能夠分毫不差地推進劇情,簡直等於遭罪兩次。當年她是靠甘沁幫忙找了西王母出面,這次是陳輝卿,雖然結果都是出來了吧,但是在裡面呆的日子,一日也沒有減少。


  「之前沒聽你提起過這人啊。」今昭有點小驚訝。


  鬼王姬趕蒼蠅一樣揮揮手:「不提也罷,遇見你那會兒,都是用上了斷緣剪的,沒緣分的路人,提了做什麼,一輩子遇見的人多了去了,來來往往,個個都提一句,還不是煩死。」


  今昭捂著嘴偷著笑,能把鬼王姬逼到這個份上,那位魔界的孔雀,也是人才。


  只不過鬼王姬那句話說的倒是對的,誰也不是誰的人生里,從頭到尾不缺席的陪練,大家都是折子戲里的演員,誰又能一直給誰當主演,還不是上台下場,曲終人散。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要是兩個人在一起總是暴躁氣悶,還不如彼此放過,彼此懷念。


  一想到過去她認識的,曾經覺得歲月漫長之中,如影相隨的那些朋友同學,而今都已經杳無音訊,自己也有了別樣人生,別樣歷經,今昭也有點唏噓,倒是把孔雀這茬兒給忘了。


  太歲是沒多想,可那邊大佬們計算著時機,這個魔君孔雀後面十分憤怒地追著鬼王姬破陣而出,所以這個破陣的事情,還真的不能讓雀舌代勞了。


  這邊廂該吃吃該喝喝,那邊廂陳輝卿打算泡了咖啡回房間去,卻沒料到小起居室里看見陳夙蕙很有耐心地拿手搖磨在磨豆子,輕輕的研磨聲音配合她溫柔寧靜的表情,加之淡淡的咖啡香氣,有種十分美好的入畫感。那咿咿呀呀的崑曲便是從她的房間里傳來,正唱了一闋《驚夢》,聲音調的是極小的,可那副湊著耳朵去聽,邊聽還要邊磨豆子的模樣,也顯得十分有趣。有一種身為華練之時,難以瞧見的小兒女情狀。


  聽見門口動靜,陳夙蕙眼睛一亮,那一瞬間流星熠熠劃過夜空一般,晃得陳輝卿的臉上,也不免帶出淡淡笑容。


  若是一直這樣,也許還是一件好事。


  陳輝卿坐了下來,一邊看著陳夙蕙穿花蝴蝶一樣去泡咖啡,一邊緩緩開了口:「關於陳夙珩……」


  陳夙蕙泡咖啡的背景略一僵直,還是轉過頭來,微微一笑:「和你們一樣,我覺得他和你們,一樣。」


  一樣有點不同,一樣,有點不那麼像是,普通的——人類。


  陳輝卿表情不變,單刀直入:「能不能說一說,是怎麼回事?這是很重要的事情。」


  陳夙蕙看著陳輝卿的眼睛,那雙眼睛里哪怕是起了風,也是清澈碧空之風,看不到污濁與沙塵,那種清澈是如此熟悉,熟悉到她的心口有一種奇怪的絞痛。


  「不,我不想說。」陳夙蕙開了口,「如果有什麼問題,你去問他好了。」


  陳輝卿垂下眼睛:「喔,好的。抱歉。」


  陳夙蕙挺直脊樑,又回過頭去:「你們看著我的時候,彷彿在看另外一個人,可惜我不是那個人,也許那個人也是我,但我連我自己的影子,都不願意做。」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