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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回我勸天公重抖擻,天公勸我死成狗

  夢是在一間度假小屋裡開始的。


  安可已經在夢裡,她怔怔地看著自己滿是鮮血的雙手,以及屍骸散落的雙親。


  「不是你!不是你害死他們的!是我!」宋嘉睿從背後一把摟住安可,捂住了她的眼睛。他的動作很快,快得安可只來得及看見一點點異狀——母親的屍體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那上半身是蚩孓,下半身依舊是人類的怪屍突然開始塌縮,頭部向身體里塌縮,手臂向著肩膀塌縮,一兩秒鐘的時間,又再度伸出,赫然已經是母親完好無損的模樣。


  「是你么?就是你,開啟了我身體里本不會被開啟的門,放出了那些怪物,是吧!」母親的臉漸漸年輕,艷光懾人,漸漸與安可的臉重合。


  「是我。」宋嘉睿將安可換到自己的身後,「但我不會因為這樣,對你束手就擒。」


  「小可!殺了他!殺了這個男人!就是他毀了我們的家!」母親再度變成了母親的臉,滿面淚痕。


  安可不知道什麼時候,手裡多出了一把刀,她遲疑地看著這把刀,是的,她憎恨,憎恨作為這一切的源頭的那個人,然而她的理智卻告訴她,那一年發生的事情,卻與這個男人無關,而是她自己心中的魔。


  事發的那一夜,是她心中的怨憤召喚來惡魔。


  她還記得年幼的自己,不被相信,不被理解,不被接受,那一夜她含著眼淚睡著,在心中怨恨自己的父母——為什麼他們從來都不願意相信自己,從一開始就當做這一切都是幻覺,從未伸入了解,從不願意聽她說完,這樣簡單粗暴地對待,還不如——他們不存在。


  與其被最親愛的人漠視誤解訓斥,不如,不如沒有最親愛的人。


  一瞬間她看見自己的手握在了門把手上,輕輕地,將那扇門打開了。


  宋嘉睿的確撞開了那道門的鎖,但開門的人,卻真真切切地,是她自己。


  從此以後,她終於真正的,再也沒有了親愛的人。


  「不要說了,媽媽,那不是他的錯,是我的。」安可握著刀上前一步,「也是你的。」


  那張母親的臉再度變成安可自己的,充滿憎恨,後悔,絕望。


  安可將刀推入了她的心窩。


  「等等!安可!」宋嘉睿一把抓住安可的手腕,「別——」


  凜冽的疼痛從手腕傳來,他的手腕被安可劃了一刀,可卻執拗地不放開。


  安可又將刀一把插在宋嘉睿的手腕,微微一笑:「只要這道門從外面鎖上,這一切就都結束了不是嗎?」


  被刀插入經脈,宋嘉睿本能地吃痛,手勁兒被卸去,這一瞬間安可掙脫了他的手——該發生的,註定會發生——安可跑向那扇門,猛地打開,門外是陌生而廣袤的世界,一群蚩孓已經接近,她迅速轉過身,將那道門關緊,鎖好。


  「晚安。」安可留給宋嘉睿最後的表情,是一個解脫的,發自真心的笑容。


  宋嘉睿張開了眼睛,那雙煙藍色的眼睛此時此刻看上去就像是兩抔海水,水光盈動。


  心中的憋悶,煩躁,怨憤無處發泄,宋嘉睿拿下牆上掛著的魚槍,踩著剛才陳輝卿留下的灰燼,轉身出門。


  「還有多少?」陳輝卿的聲音響在通話頻道里。


  蔓藍聲音沉重:「十六隻大的,正在靠近你,喔,十五隻,剛才老宋殺了一隻,還有七隻小的,向著我們這邊來了。」


  「繼續跳浪,讓晃動更猛一點。」陳輝卿淡淡地吩咐,他看也不看,向後滑過一步,雙手手腕一抖,將兩隻向著他撲來的蚩孓消滅。第三隻蚩孓斜著竄過來,直要將陳輝卿撞倒。陳輝卿彎下腰讓過這一撞,起身抓住了那隻蚩孓的腳,電光閃爍,灰塵落下。


  倫敦咖啡館一張椅子上,一個正在寫郵件的男人突然身體僵硬,心臟病發作,猝死。


  陳輝卿轉身正面對著沿著甲板跑過來的四隻蚩孓,不慌不忙地將手裡的電線一頭繞在手裡,側身閃過第一隻,將電線繞在它身上,跳過第二隻,順手將電線纏在它脖子上,落地后雙膝一跪,借著慣性和光滑的甲板從第三隻的兩腿之間滑過,繞在它抓來的手上,最後大力踩著甲板向上彈起,空翻躍起,用纏著電線的手在半空中按住了第四隻蚩孓的頭,藍白之光一瞬間貫穿整條電線,四隻被時光之神的閃光電線纏住的蚩孓同時化作塵埃。


  倫敦一間公寓的屋頂,一個男人流著淚跳下,跳下的瞬間,他彷彿看到某一層還有一具屍體,似乎是被電話線之類的東西勒死——原來死亡隨時隨地都在發生。


  踩滅兩隻小的蚩孓,宋嘉睿皺起了眉頭,蚩孓並非是徹底沒有神智的生物——就算是昆蟲也有生存的本能,如果陳輝卿讓它們感到恐懼而逃走——


  「還有六隻大的!」蔓藍大喊,「它們開始散開了!糟了!一隻跳水了!」


  「蔓藍小心!撞門的來了!」今昭一把將蔓藍拽過來。


  陳輝卿已經來不及阻止那隻跳水的蚩孓,他神思一轉,抬手將一道光打在那片水域,水的顏色驟然變得沉綠,那是時間被改變——他無法阻止,只能將那隻蚩孓送到另外的時間點中,他知道過去的某一天有個很厲害的神在附近衝浪,蚩孓對於那位利維坦族的王來說,只能傷到肩膀。


  陳輝卿不介意把這隻蚩孓送給他看不順眼的利維坦王。


  「哦不!有隻小的也跳下水了!」蔓藍倒吸一口冷氣。


  「怎麼辦!它們都開始逃了!大神!你嚇著它們了!」宋嘉睿射出魚槍,釘住了一隻蚩孓的腳,那被打中的蚩孓看見陳輝卿向自己的方向跑來,竟然不顧宋嘉睿,一頭扎進水裡。


  宋嘉睿猛地拉起魚槍的纜線,在遊艇的護欄形成折角,蚩孓被這槓桿原理一拉,生生卡住了落水的勢頭,而這要命的一秒,陳輝卿也趕到,對宋嘉睿低喝一聲:「給我!」


  宋嘉睿將手裡的魚槍丟給陳輝卿。


  陳輝卿接過魚槍,電光閃爍,流過金屬絲的纜線,海面上的蚩孓變成一團灰燼,而那魚槍的箭頭因為扎住蚩孓,也跟著化灰了。


  「哦,沒什麼,反正這是你的船。」宋嘉睿舉手。


  「來不及了!它們都跳下去了!」蔓藍大聲喊。


  「東皇太一!航天器!」一個熟悉的女音加入了通話頻道。


  陳輝卿被連名帶姓點到,他甚至連回答都沒有,在宋嘉睿微怔的一剎那,啟動了輝騰的變身。


  碧色的大海和美輪美奐的海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黑沉沉的夜空和無數閃爍的星星,藍紫的或者白黃的或者鎏金閃銀的星系近在咫尺,幾乎唾手可得。而前方有巨大的粉紫星雲,盤桓旋轉,閃著奪目的光。


  宋嘉睿看著航天器外面的這一切,目瞪口呆。


  畏懼陳輝卿而逃離遊艇的蚩孓漂浮在外,然而只是瞬間,因為通過夢境而獲得的物質化的身體就被太空殘酷的環境奪去了呼吸——想要成為地球生命,同樣也要遵循地球生命的定則——無法在太空里暴露地存活。


  「都掉光了?」華練拍了拍蔓藍的肩膀。


  「啊——呀——阿姐你嚇死人啊!」蔓藍尖叫,隨後她大喘一口氣,「除了一隻小的和攻擊利白薩那隻,都掉下去了。」


  「那隻小的呢?」今昭一臉驚恐,大的她倒是知道,被利白薩幹掉了。


  「跑了。」蔓藍回答,「阿姐你怎麼回來了你不是去開那個什麼死亡圍觀員的會了么?」


  「是死亡觀察員,親愛的。」華練摸了摸蔓藍的頭,「大神就是要在關鍵時刻出現的,不是么。好了,清清,你穩著飛船向十點鐘方向開,給我三十分鐘,我就讓它回去。仙女座的引力場太勁爆,我們需要稍微飛一下。」


  「這是仙女座?!」今昭抓臉。


  「對,這是仙女座星雲,我的最愛,它中間有個很大的黑洞,一會兒這些蚩孓就會和塵埃一樣,飛啊飛啊,被吸入黑洞之中。而我們,會貼著事件視界飛走——不用擔心時間問題,我們有時間之神在飛船上。」華練摸了摸今昭的臉蛋兒轉身離開控制艙。


  「這會兒算算,倫敦那些人也該都死完了。」華練以坐椅子的姿勢漂浮在半空,「為什麼只有控制艙有重力感應?!」


  「我男神說,這是為了省能源,以防萬一。」今昭的聲音在通訊頻道響起。


  「好吧,他最小心。」華練雙手插兜,轉向用安全帶將自己固定在了牆椅上的陳輝卿,「這麼說,倫敦那些人的命運是必死的,不管是什麼死法,對么?」


  「是的。」陳輝卿回答。


  「該死的還會死,該被關在門外的也還是會被關在門外,除了她懷了孩子,嘖嘖,老宋幹嘛不在她沉睡的時候把事兒辦了,非要這麼麻煩。」華練抓著陳輝卿的領帶,失重感令人想吐。


  「為了減輕她的負罪感。」陳輝卿回答,「以及避免,你明白,那是犯罪。」他的臉騰地紅到了耳根。


  「但是還是有兩隻蚩孓落水了。」華練靠近陳輝卿的臉,「你是故意的。如果你想,你可以在一秒鐘內用定點爆破幹掉所有的蚩孓。為什麼?」


  陳輝卿別過臉:「因為有一隻需要傷了利白薩,還有一隻會出現在沖繩傷人,一個多月以後——有天早上我看到了報紙。」


  「唔,特地漏兩隻和傷人的兩隻重合,倒也是個划算的買賣。」華練咧嘴笑,拍了拍陳輝卿的臉,「真划算,小番茄,你的臉夠紅——」話音未完,她的嘴已經被堵住,一個轉身,被頂在了牆椅上,安全帶咔噠一聲,將她扣住。


  一個激烈夾雜著嘴唇淡淡血腥味道的吻之後,若干件衣物混亂地漂浮在半空,喘息聲透過通訊頻道傳入飛船上所有人的耳朵里,除了當事人兩隻以外,其餘的人都一邊臉紅心跳,一邊臉不紅心不跳地偷聽。


  陳清平的聲音平靜地響起:「阿練,三十分鐘夠了嗎?」


  回答他的,是華練的低吟和咒罵:「你這是犯罪!」以及,房東大人的淡定:「不夠用。」


  「——不夠用也不行!再飛下去會進入黑洞的引力場我們必須三十分鐘——」華練聽上去氣急敗壞。


  「我該聽誰的?」陳清平一反常態,頗有閒情逸緻地問。


  「聽你父親的。」出語驚人的,是他的房東。


  今昭想起陳清平催眠時對華練那個母親的定位,噗嗤一笑。


  陳清平面無表情地切斷了通訊頻道后,才回答:「抱歉,沒聽清。」


  艙外是華焰噴薄,壯美瑰麗的外太空,新生的與垂死的星星不計其數,每一秒鐘都有光芒迸濺,每一秒鐘都有光芒熄滅,那是與地球上的生命一樣,只要存在,便不會休止的生與死的輪替,不息不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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