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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十回相見時難別亦難,你打你的別管咱

  那應該不算是撓門的聲音,而更像是爪子撓玻璃撓黑板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簡直要牙齦出血。


  杜蘭微微上前,將今昭護在了身後:「別太擔心哦,我可是有準備的。」


  對於這種狀況有準備就不要叫客房服務啊大哥!我只是個重生的戰五渣啊!


  今昭流淚,毫不猶豫地站到了杜蘭的身後,外面撓著牙齦蹭黑板的聲音已經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嗚嗚咽咽的鬼哭,好像是一隻餓了很久的狗,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今昭的錯覺,她覺得這狗的年歲也不大,聽著悲戚不已,讓人沒來由地心中發疼發堵。


  兩個人站在原地,聽著門外似狗非狗的嗚咽聲,奇怪的是,隨著那嗚咽聲越來越大,房間里也越來越黑,黑暗順著門逐漸向他們這邊蔓延,就算是人類,這會兒也能覺察出這黑暗中飽含的憎恨、死寂以及危險。那絕不是普通的暗影。


  死過一次的新晉太歲也開始有點兒慌了,這蓮花藕段兒重塑金身伐經洗髓可都還沒完,要是半途而廢再死一次,那可真是衰到了祖墳頭。


  杜蘭哼著歌從電腦包里摸出幾把匕首,把其中一把遞給了她:「來了就狠狠殺。」


  殺你妹啊殺我這輩子殺過只有蚊子蒼蠅和初中生物課膝跳反應的那隻青蛙好嗎!


  今昭欲哭無淚,攥著匕首祈禱趕緊來援兵。


  屋子裡僅剩下的燈光是電腦的屏幕,杜蘭盯著某個方向:「果然來了。中立條款也不顧了。」


  整個客房最終變得一片漆黑,嗚咽聲也終於消失,然而那怪東西一定沒有走,這種感覺十分奇特,分明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就在身邊,可眼睛看不到,耳朵聽不到,那種感覺,只是存在於意識層面的直覺,她無法描述這種感覺,就好像無法描述吃到的某一種美味,帶來的那種精神層面的滿足和愉悅。


  「幫我拿著。」杜蘭把什麼東西放在今昭懷裡。


  圓溜溜,有毛,皮膚光滑,還在講話,她一抖,這不是杜蘭的腦袋嗎!

  「沒事,交給我吧。」杜蘭的聲音從她懷裡出來,「對了,你是A吧。」


  「我能把你腦袋扔了嗎?」


  杜蘭的身體在屋子裡四處轉悠,卻沒有一點點腳步聲,然後突然發難,從半空中劃開了一個口子。那樣子就像是一塊黑幕被扯開一片,不小心讓後台的燈光透了過來。隨著那口子越來越大,黑暗驟然濃郁,壓抑得人幾乎透不過起來。


  杜蘭的頭從今昭的懷裡躍起,一口叼住今昭手裡的匕首,刺向了黑暗之中。


  杜蘭的身體趁機將剛才被膠著住的匕首拔出,再度划向了黑暗,每一刀都能帶起一陣刺耳的刺啦刺啦的聲音,製造一道漏光的傷口。而那片詭譎的黑暗也的確因此受傷,疼痛一樣地顫抖著,但同樣因為疼痛,變得更加狠戾,周遭的氣氛也更加壓抑冷絕,今昭覺得自己再憋個三五秒,就能告別這條新生的太歲人生了。


  為什麼……她能覺察出這沒胳膊沒腿兒的黑暗的情緒呢?


  太歲在窒息的時候敬業地思考,最後一口氣頂在喉嚨里,逐漸散出喉嚨,她抓住自己的領口,好像這樣就能緩解什麼似得。


  嗚咽之聲再度響起,門被猛地打開,一位穿巴寶莉的美男一臉憤怒,張著嘴說了一句什麼,可卻沒有聲音。


  那種嗓子里堵著一團棉花的感覺登時消散,今昭大口喘著氣,從來沒覺得氧氣的滋味這般好過。


  眼前的情景像是無聲電影,嗚咽之聲又消失了,杜蘭的身體緊緊地抓著什麼,就好像那黑暗是實質,而杜蘭的頭滾回了今昭的懷中,可依舊咬著匕首刺入黑暗,唯有自帶柔光濾鏡的巴寶莉美男站在門口,嘴巴一張一合,說著一片寂靜。


  今昭連自己的喘息都聽不見,聲音彷彿瞬間消失,空餘無邊無際,分明漆黑卻能看到彼此的詭譎黑暗,逼仄而壓抑,她幾乎能感覺到它在和巴寶莉美男在做最後的抗衡,然黑暗束手無策,垂死滴反抗著,那種窒息感又再度出現,新出鍋的太歲只能盼著快一點再快一點,否則就上不來氣過去了。


  終於,巴寶莉美男看了看錶,眉頭一皺,不耐煩地抬手。


  杜蘭的身體在這麼一瞬間奇怪地丟出去什麼東西,光線條條,與此同時,一道白光群技能釋放,黑暗消失,一切恢復原樣。


  「沒事我就走了。」陳輝卿系著袖扣,對今昭點點頭,轉身離開。


  「……多謝。」陳清平的聲音清冷響起,全無謝意。


  「不用了。」陳輝卿的聲音十分平靜,「再有這種客人,就讓他死了吧。」


  房東大人你這麼酷炫真的好嗎!今昭淚眼。


  拉緊的繩索一下子斷掉一樣地,驟然獲得氧氣,今昭大口呼吸,拉風箱一樣的聲音傳進耳朵里,只覺得腳下一軟,被陳清平接住。


  「你沒事吧。」陳清平問。


  「我能嬌羞一下嗎?」今昭氣喘吁吁。


  「你們倆能先把我的腦袋放回去嗎?」杜蘭的聲音從太歲和陳清平之間悶悶傳來。


  陳清平的臉上顯出一絲怒意,聲音更是湃了冰的柿子,滋味雖然還沒變,可冷得嚇人:「是你引來的。」


  「我也沒想到真的會跟來嘛。」杜蘭的腦袋被今昭狠狠地摜回身體,疼的呲牙。


  「下次我死也不要給你送客房外賣啊!」太歲炸毛。


  「別生氣嘛,這可是十分難得一見的東西哦。」杜蘭攤開手心,他的手裡有一團黑色,好像玻璃球里的小小世界,漆黑無光,電閃雷鳴,「你看,梟光的幼崽。」


  今昭探著頭看著那團玩意,唔,這玩意是活的?還特么的是幼崽?!這要是幼崽,成體還不要了親命了!

  陳清平一向波瀾不驚的表情在看到那黑色小世界的瞬間變得和那小小世界一樣電閃雷鳴,好像無數的情緒突然集中爆發,今昭覺得地板都在發抖。


  「這個能給我嗎?」陳清平問,這幾個字能讓他說得跟高壓鍋一樣,真是神秘。


  「不能。」杜蘭可惜地搖頭,「這是有個人買的,我是賞金獵人,不能暴露買主。」


  陳清平看了一眼杜蘭,又看了一眼那個被叫做梟光的玩意留下一句:「還我人情。」說完,拉著今昭走了出去。


  唔男神你一定很生氣——但是不要掐著我的手腕好嗎真的很疼!

  太歲被男神扯著走,右手即將變成脫骨肉。


  走廊的樓梯緩步台上,陳清平意外地停下來,看著換氣窗外面的天空,那表情,嘖嘖,凝重壓抑得好像是珍貴的食材放過期了一樣。


  今昭想了想,憋著不問她忍不住,旁敲側擊她沒那個情商,於是還是上前單刀直入地開口:「梟光。如果可以,能不能告訴我,是什麼東西。」


  陳清平沉默很久,才低聲說:「是老鄉。」頓了頓,他又猛吸了一口氣,「回去吧。」說完,他不等我回答,就快步走下樓去。


  不知道怎麼的,今昭覺得,那個背影實在是非常孤獨寂寞高冷,彷彿這個世界里,他是個唯一的一個局外人。


  今昭站在樓梯上,周遭氣氛之壓抑,好像她自己置身於高壓鍋之中。


  「我所知道的梟光,是一種可以吞吃光線的生物,人類看不見,只能聽到它們吞吃光線時發出的聲音,像是悲戚的長嘯,數量極其稀少,是黑市上的寵物,成年的梟光可以吞掉日月光芒,造成日食的假象。中國古代的人叫它們天狗,神話里說他們是嘯天犬。我誘捕的是個幼崽。不管這個消息是不是最準確的,也比那兩句解釋好一點。」杜蘭走出房間,對今昭擺擺手,「很對不起,讓你很危險。」


  「誘捕?那東西喜歡什麼?」今昭決定不管它們喜歡什麼,自己以後絕對要遠離什麼。


  杜蘭咧嘴:「我殺了它的媽媽,它來報仇。殺母誘子,是捕捉梟光的唯一辦法。成年梟光是沒辦法被活捉的,但是幼崽記仇,一定會來找我,不計代價。就因為這種生物這麼記仇,不追到仇家決不罷休,寧可同歸於盡的執拗性格,數量才會這麼少。」


  今昭覺得牙關發緊,就好像看到那些取鯊魚翅,象牙的偷獵者。


  這就是所謂的賞金獵人吧,真不是,值得羨慕的職業。


  她對杜蘭擺擺手:「下次記得清平館是中立立場,不要再來這裡幹活了。」


  杜蘭站在樓梯口,開了口:「你沒有長成,不要離開陳清平。因為,也有人在黑市上打聽你的價碼。我今天還他人情,就不會把你的事情賣出去。」


  今昭腳步一頓,險些滾樓梯:「什麼?!我不人不鬼的有什麼賣點啊!」


  杜蘭緩緩走下樓梯,壞壞一笑:「問你的保護人吧,別人並不是很適合告訴你這個問題。」看著她發愣的臉,杜蘭又補了一刀,「如果你想要揍陳清平,我可以給你少收一點錢。」


  你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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