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不醉不歸
“我怎麽不知道,我竟與諸位還是朋友關係!?而且這交情居然已經深到,你們可以毫無負擔、明目張膽地隨意飲用我辛辛苦苦釀的仙醪了!!”夜晚黑著一張臉冷冷地看著麵前渾身酒氣的二人一狗。
他剛剛,頭頂著個碑一樣的倒黴玩意兒、艱難地調動麵部所有的肌肉維持著一臉僵硬而尷尬的微笑,好不容易才跟那幫虛與委蛇、表情一個比一個浮誇造作的各大勢力來使見完禮——也不知道都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些人,明明八竿子也打不著一塊兒去,現在認親戚卻恨不得認到鴻蒙開辟以前。
一腳踢飛了礙事的白玉冠,他本想回房好好休息一番,順便平息一下自己那如同海底火山爆發般焦躁煩悶的心情。
誰知剛一進門,就看到三個蠢貨圍坐在客房的案幾旁,竟然開了那壇他封了足有數年之久的‘羅浮春’!
不能忍!這絕對不能忍!
一向以冷靜理性著稱的夜晚幾乎要氣得發抖,正準備叫人來把這幾個禍害丟出去……
“我,,可是帶著滿滿的誠意來尋找合作夥伴的呢。看樣子,祝風兄不是很歡迎在下啊?”
謝池緩緩地放下酒杯站起身,一張賤臉上依舊掛著那教科書級別的溫和微笑——如果沒有一雙死魚眼破壞美感,真算得上是一個翩翩濁世佳公子。
夜晚正欲開口譏諷一番謝池口中的所謂合作,忽然餘光一掃,便看到他的右手正搭在案幾邊淺淺地勾畫著,看輪廓,像是什麽漢字。
仔細瞟了兩眼,夜晚心裏頓時一驚,暗中皺了皺眉,似在權衡著些什麽。
隨即,他原本橫眉冷對的一張臉硬是擠上了個虛偽的笑容。
“無隅兄若是想那杯中物了,跟兄弟直說便是!你既把我夜祝風當做了朋友,我自然也不能太不夠意思。記得我房裏,還有幾壇珍藏的‘桑落’,不知無隅兄可願賞臉,與夜某一同前去品鑒一二?”
謝池嘴角狠狠地抽了兩抽,心中連道這人的臉皮怕是用長城糊的,又扭頭囑咐了雲閑和墨句好一番後,才邁步跟了上去。
…………
卻說二人剛進裏屋,夜晚便一個健步衝上前鎖死了門窗。再回頭,又是一副性冷淡的表情。
“目的是什麽?我需要做什麽?”
“你珍藏的‘桑落’呢?我們何時開始品酒啊?”謝池似笑非笑地打趣道。
“你若還打算這般胡攪蠻纏下去,或是你方才隻是耍我的話……你可要想想,你們幾個待會兒還有沒有命出我這解憂樓!”夜晚警告地瞥了一眼謝池,順手拉來了一張圈椅,一邊說著一邊坐了下去。
謝池四下一掃,發現再沒有可以落坐的椅子了,而站在他麵前講話呢,未免有些掉份兒,於是毫不客氣地便尋到了他的床榻,大馬金刀地一坐。
“你知道‘冥歌’吧。”
“在西亭,誰不知道他!?都風光好幾年了!”夜晚不屑地撇了撇嘴。
“記得我之前在外麵寫的那個‘芮’字嗎?芮曲旻就是冥歌,冥歌就是芮曲旻!”謝池拋下了一個重磅炸彈。
“怎麽可能!”夜公子今天也不知道是第多少次破了功,驚訝地拍案而起,“芮家居然敢違反世家公約,讓門下子弟加入小酒館?!這不是一般的事情!你要知道,若是我等查明此事為假的後果!”
“絕然不假。一年半前開啟的南荒道主級洞府知道吧?那之前,我因為一些事情,也替小酒館做過兩三個月的活,幾次三番與冥歌交手。後來去南荒,在近四個月期間的一次尋寶中,與幾個朋友正巧撞上了芮家一行人。芮曲旻以為我們都是第一州的,用了全力出手,結果就是我們倆都認出了彼此。”
謝池頓了頓,舔了一下有些幹澀的嘴唇,又繼續說道。
“他害怕我把這事捅出去,用了芮家的力量在整個第九州通緝我。當時我偽裝技術還沒有現在這麽好,所以隻好重操舊業,又跑回十萬大山躲了一年。也幸虧那段時間墨句因為進階一直閉關,不然它在我身邊簡直就是個活的身份證!”
“大概一年前被芮家通緝…小酒館的人…”夜晚的一對劍眉越挑越高,沉吟道,“你是…‘池中魚’?!”
“那是當初的代號,現在換了一個。”謝池撇過話題,“芮曲旻已經知道我是池中魚了,但他不敢聲張,不然之前他們家通緝我的事就會成為話柄。我來西亭的第一天去小酒館找了他,言明了他的身份,不過當時在場的散修都死幹淨了,而且就算我說了什麽出去,他也可以否認,或者幹脆說是去看望齊老的,做不成證據。一年前的事情本來也沒幾個人會信,況且我還不能承認自己是池中魚,所以芮家現在是有恃無恐。”
夜晚那挑得高高的眉毛一下子就掉了下來,很快又皺成了一坨,“是了,你承認跟他們說又不一樣;他們先說你是池中魚然後追殺你,別人就會懷疑這裏麵有鬼,要麽是他們做賊心虛要麽是當時的通緝另有隱情;如果你主動承認,那不僅他們有充分的理由繼續弄死你,別人也會覺得你是為了逃避追殺而摸黑芮家。這,這基本是個死局啊!所以,你是過來找我們解憂樓尋求庇護的?或者說,你有什麽詭計可以找到芮曲旻違反規定加入小酒館的證據嗎?”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不一樣!”謝池忽然想到了雲閑,當下心裏湧出一股濃濃的嫌棄與悲傷。“我確實已經有計劃了,不需要解憂樓太多的人,隻要你加入進來就可以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到時候一旦罪名落實,以你們那惡心且不要臉的世家公約來看,芮家起碼要傷個數百年的元氣,而且芮曲旻會被廢,你也少了一個大敵。然後呢,這件事情一過,我就會離開第九州去古海,我希望你們能幫我攔住芮家派去追殺我的人。你看如何?”
房內一片寧靜,夜晚有一下沒一下地在圈椅的扶手上敲打著,擰眉沉思。
“你…這件事情的把握有多大?”
“如果令尊願意在中間稍加援手的話,十成!”謝池自信而驕傲地一笑。
“我做主!幹了!”作為一個從小就被當成殺手去培養的人,夜晚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有品嚐過今天這種熱血沸騰的滋味了。
“阿山!”他喊到,“把我埋在院子第三棵桑樹下的兩壇‘桑落’挖出來!”
“不醉不歸!”
“好!不醉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