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8章 起伏的巨蟒（下）
在騎士的世界裏，一直都有著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這也是我在之前的故事敘述中反複聲明了多次的規定：騎士不能向正在交戰的對手的坐騎下手!
之所以說這個規定是不成文的，是因為我確實沒在任何教科書，或是任何競技場的公布告示上看到過關於這條規定的書麵文字。雖然那些老師在幾乎整個騎士學院的教習課程中重複不斷地說著這條規則，但我也從來就沒在他們的那裏的任何教學提綱裏有看到過這條規則。更沒有在任何競技賽場或是戰場上遭遇過那種主動攻擊對方坐騎的騎士。
但我肯定，這種騎士是存在的！
因為現在我們都看見了這個坦尼婭，她應該是第一個我所見到的主動攻擊坐騎的騎士了，但我幾乎可以肯定的是，這一定是有某些不懷好意的人教她的。而眼下的坦尼婭顯然並沒有意識到她正在觸犯的，是騎士世界裏的一條鐵規！因為她居然正在對著我笑！
所以不管是誰教的，那個人所做的，應該是正在毀掉她的騎士之路。
大多數的觀眾也都是知道這條鐵律的，所以當我被鞭子擊中時，並不像之前我們對付普迪爾那樣，還有人會嬉笑起哄.……我們聽到的，是一片嘩然之聲，顯然觀眾們都對坦尼婭的這種行為相當不滿，而且都已經達到了不想保持沉默的地步了。
呃.……其實我也隻是想找一個能反擊她的借口，所以才扯出來了這麽多的廢話。
坦尼婭的膽子也不算是有多大.……當她看到我怒氣衝衝地調整好方向，邁出大大的步子要接近她時，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凝固了，轉瞬間就變成了惶恐。
她很快又甩動了鞭子，但甩的方向卻不是我，那條鞭子轉了一個圈，沿著我們的左邊包抄了過來.……交手到現在，我已經基本摸清她的鞭法套路了，每一次攻擊時，鞭頭不管是往哪個方向，哪怕是背對著我們，她隻要一道波甩出來，都能讓那鞭頭跳起來，再淩空換了方向，攻向我們。但是每一道波一旦甩出，也隻能變動一個方向而已。
聽起來這種招數是挺厲害的，不過缺點卻也不少。其中在我看來，最大的破綻，就是她的招數太慢了……那條鋪在地上的沉重鞭子就像一條大蟒蛇，看起來威懾力十足，但移動起來卻緩慢至極，任誰都能一眼看出它的行動方向.……這實在是由於那條鞭子太重，任誰都不可能一口氣掄起來的原因造成的。所以她隻能靠預先甩出鞭子，鋪好方向，再甩出一道道起伏的波來臨時改變攻擊方向。
這種方式乍一看也還是挺猛的，畢竟要是真的甩動起來，軟鞭子比硬槍杆的運動軌跡要靈活得多，也更加難以防範！但坦尼婭的鞭子在這裏似乎還有第二個缺點：她的每一次甩鞭隻能甩出一道波來，而每一道波也隻能改變一次方向而已……隻不過她還加以了改進，那就是多甩幾次，並且每一次的力量，角度都有所差異，這樣就能形成一些組合波，進而打出一些又好看，威力又大的組合招數。
這招數要是用來嚇唬新手，也許是可以手到擒來的。但在我們的眼裏，就太天真爛漫了一點。隻要多看幾次，僅僅從她起手甩鞭的動作，就能猜出那條鞭子的大致走向了……不管她怎麽甩那些組合鞭都是一樣的。
現在，那條鞭子從我們的左邊一抄，已經圍著我們轉了半圈，到了我們的身後，而那鞭頭才剛剛落地，從她的手上就已經連續地傳了四五道波過來.……我看的真切，這幾下甩鞭中她的動作手勢都完全不同，看來這小妞的鞭子上還真是有些門道的，竟然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以不同的手法甩出不同的鞭子出來，而且其中居然還有橫著甩的，那一道緊接著一道的波沿著鞭子的方向過來，眼看著快要到盡頭的時候，後麵的幾道居然又追上了第一道，並且很快地再一次組合出了一個新的波圈.……
此時的我，已經起步在了半空中，兩條腿都離開地麵了，先邁出去的左腳即將踏地……雖然我一直用餘光注視著鞭子的變化，但另一方麵我也一直盯著坦尼婭的臉。她的臉實在有趣的很，在我開始衝刺時，她先從原來的嘲諷變成了擔驚受怕，但等她的鞭子甩出來以後卻又變出了一張誌得意滿的臉.……很明顯地，她對自己的招數非常有自信！
所以如果我讓她吃個癟……她的信心也會在一瞬間被摧垮的吧！
想到這裏，我微微一笑，踏在地上的左腳突然用力一蹬.……坦尼婭剛把鞭子甩到我們的身後，並且通過組合波來攻擊我們，在我看來其實已經透露出了一個很重要的信息.……她的一切攻擊都必須依靠非常準確的預判才能實施。一旦她的預判錯了，攻擊就根本沒可能實現了。之前會被她用鞭子擊中，就是因為自己突然慢了下來，活動軌跡進入了她的預判範圍之中，才中了那一鞭的。
所以，當我這一步加速的時候，她肯定是不可能再預判出來的了。
可惱的是，我現在還必須彎著腰往前跑，因為必須要馱住瑞絲的身體。這種狀態雖然跑的很快，但視線範圍卻很有限，她那條鞭子又實在是太長了，我可以看到其中的一段，卻沒辦法把整條鞭子都收入眼中。特別是當我一旦衝起來，我也沒辦法看我後麵的那一段鞭子了……我也一樣隻能靠預判……從她甩出鞭子的時候，我就必須把她出鞭的順序和力道全都記住，這樣才能知道後麵那條鞭子到底會怎麽個跳法.……
假如我現在沒有馱著瑞絲，也不是以騎士搭檔的方式來交手，早就揪著那鞭子把坦尼婭給扯下來了！不過那樣的話……我也沒有資格上這個賽場了。人有時候就是這樣矛盾，職場上也好，賽場上也罷，明明知道那個競爭者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對手，但自己拖家帶口的也是麻煩一堆，偏偏就沒辦法把對手拿下.……
不過，我們和坦尼婭之間的實力差距依然是明擺著的.……她已經把幾道波都甩出去了，而且已經都被我給記住了，這些波要通過鞭子傳到我們的後方，至少也得兩三秒鍾的時間，而我們距離她隻有十米左右了，我有絕對的時間衝過去，並且讓瑞絲把她給捅下來！
就在我衝到距離她最多不過五米時，坦尼婭突然做了兩個動作.……她高高地舉起鞭柄，用力地往後一拉，同時另一隻手也用力地往一旁扯動了韁繩……整條鞭子在她的拉扯下，同時往中間靠了過來，而且靠近的速度還非常快，同時她的坐騎開始轉身，好像是要逃跑的樣子。
我去，這丫頭的腦筋動的還真多！那鞭子這麽一動，那我之前記得那些由她發出的波，就一點用也沒有了……由於鞭身已經靠近了我們，那鞭子一旦彈起來，還是會傷到我們的。而如果我因此放慢了腳步，或是轉身去看的話，她馬上就可以脫身跑掉！
真是氣死我了，本來以為很好對付的小姑娘，居然還有這麽多層出不窮的招數！這些招數還不得不小心地應對著，否則一個失誤，輸給她也難說的！
我想到了什麽？嗯，是以前在國內的一個螃蟹養殖湖裏見到的情形……我是很愛吃那些東西的，而當時負責那個養殖湖的，正是我同學的父親，在一個收獲的季節裏，他帶我們到湖邊去看，還開玩笑地對我說，我能撈多少就送我多少……可是當我伸出手去，想要直接撈一個最大的螃蟹起來時，無數隻小鉗子一起舉了起來，‘哢嚓哢嚓’地向我展示著它們的戰鬥力。一不留神之下，其中的一隻小鉗子剛好夾住了我的手背.……那時候我年紀很小，一身的細皮嫩肉……
現在的坦尼婭就是一隻螃蟹.……既然我已經在賽場上撞到了她，就不得不履行對艾塞亞的承諾，把她收回去。可是誰知道她這麽多花花腸子啊？一不留神要是輸給了她.……不，別說是輸給她了，哪怕是再被她打中一鞭，我以後也不用再在這騎士世界裏混了！
想到這裏，我腳下灌力，發起狠來，不管背後的鞭子，加速向著坦尼婭衝了過去！
然而，她又笑了……
不妙，大大的不妙……之前的一係列交手中，我斷定她是一個喜怒皆形於色的人，隻要看清她的表情，就能夠判斷她的情緒……但哪想到她居然還能用臉色來騙人？剛才那種驚慌失措，甚至想要逃跑的臉色顯然是裝出來的！她就是想要引我加速衝上來的吧？
果然，幾乎就在同時，我聽見背後一個‘啪！’的聲音傳出……那條鞭子顯然是在距離我們非常近的地方彈了起來.……從她拉動鞭子向中間靠攏的時候，我已經預估到了這種情況，但完全沒想到鞭子竟然會一下子躥到幾乎就在我們背後的這個位置。
雖然如此，隻要我能衝的再快一點，她的鞭子還是追不上我的吧……我是這麽想的，因為那鞭子隻是在波圈抵達鞭頭的時候才會展開力量，而且那力量很有限，一擊不中之後，就等於完全無效了……於是，我根本就沒理會我們身後的聲音，而我背上的瑞絲也在這時候挺起了長槍，因為距離就剩下不過三米左右了。
然後我就看見坦尼婭又揮起了鞭子.……她的手法非常之快，比她之前甩的任何一次鞭都要快！幅度也要大出很多……
我瞬間便明了了，這丫頭從一開始就給我們布下了一個局，利用我對她的輕視和自以為是的了解，引得我發起衝鋒，再在最後一刻利用早已布置好的鞭子催促我加速，然後在最佳距離上抖動她的長鞭……盡管那根鞭子的一大半部分都拖在地上，但正因為如此，加上我們之前看她進攻的模式全都是甩出鞭波再以鞭頭攻擊，以至於我們忽略了這個常識，其實鞭子的任何一部分都是可以用於攻擊的！
就像她現在這樣抖動鞭子的方式.……即使我從來沒接觸過這武器，也知道她在幹什麽.……她正在抖出一個大大的圈，要把我和瑞絲都圈進去……如果我們真的被圈進去了，她隻要在最後關頭輕輕一拉，就能利用這截鞭子直接把我們套個狼狽不堪。我不得不說，那樣的話，瑞絲摔下去的可能性極大！盡管她把我的衣領抓的那麽緊！
現在，留給我的時間好像也得用毫秒，微秒來計數了.……坦尼婭肯定是計算得很精確的，從她最後一次揮起鞭子時，就根本沒再給我留下任何可以應對的時間了！
看起來，我真的好像沒什麽機會了，這次的小陰溝裏好像翻船是翻定了.……但是，我怎麽突然一點都不生氣了？好像還有點高興起來？
嗯.……真的是高興，就像我頭一回看見琳琳琅琅在我麵前展示才藝的時候.……當時我就確定，那是兩個學習戰鬥，特別是學習活槍的最佳人選！她們的天賦比阿依莎要高出不少，我能夠收到她們為徒，可不隻是她們的運氣，我的運氣也不錯的，總有一天，她們一定會讓我的付出很有回報的！
現在的坦尼婭也一樣.……就隻看她這個小小的布局，就能明白，她的腦子比普通人要轉的快的多！這很顯然也是一個學習的好苗子！我這裏可不是什麽應試教育，我收徒弟，是一定要先看天賦的！
嗯？你們說我想多了？要是避不開這次攻擊，就別說什麽收徒了，我反過來拜她為師還差不多.……嘿，多慮了，我說過的，我的實力和她是有差距的，而且是足以碾壓她的差距！她再怎麽機靈古怪，終究也隻是被我碾壓的份！
就像當年那隻夾了我手背的螃蟹……最後還不是一樣進我肚子了。
我突然往前一個探身，雙手向前做出了一個蛙泳時劈開水路的動作，雙腿則幾乎是以和地麵平行的樣子向後蹬去.……此時坦尼婭甩出的那個圈子已經馬上就要套到我們的身上了，而我這個動作，倒有點像是準備跳過火圈的獅子一般。
除了像獅子，這個動作還有個特點.……快！因為我不再是往前跑，而是像跳水一般地躍出去，不但空氣阻力大減，雙腿的力量也在一瞬間全部釋放了出去，沒做任何的保留！隻是一閃之間，坦尼婭的圈子已經整個兒從我們身上套了過去，卻根本來不及收圈……
雖然一下子就避過了她的圈套，但此時我那過度前傾的身子，也意味著我根本就不可能再以雙腳先去撐地了……這也難不住我，我雙手往下一按，一對肉掌馬上就結結實實地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