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江安妮愣住了, 她沒有想到,李留柱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不就是拿了家裏的錢給弟弟嗎?現在弟弟已經受到懲罰了, 他至於這樣不依不饒的嗎?
“就因為這個, 你就要和我離婚是吧?李留柱,你還有沒有良心啊?這些年,我跟著你吃苦受累, 給你生了兩個兒子, 你就是這樣對我的是吧?”
“就因為幾百塊錢,你就要和我離婚是吧?”
江安妮喊道。
李開元在裏屋把他媽媽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他竟然覺得爸爸和媽媽離婚沒有錯。
在她媽媽心裏, 他和開林隻能排第二, 第一是他姥姥和舅舅。
家裏有什麽好吃的, 媽媽總要給舅舅留一份;媽媽手裏的布票, 都給舅舅做了新衣服, 他和開林的衣服, 都是大人的舊衣服改小的。
這次,媽媽更是把開林的手術費給了舅舅,就因為舅舅要上大學。
難道媽媽心裏就不想想, 要是開林的病被耽誤了, 會有什麽後果嗎?
他對媽媽很失望。
李留柱也對江安妮很希望。
“是, 就因為幾百塊錢, 因為那錢是我兒子的命!江安妮, 我們離婚吧, 孩子給我, 以後的撫養費也不用你出。”
“好,離婚就離婚,不過孩子不拿給你, 孩子我要。”
李留柱:“孩子你要, 你拿什麽養?別再為了你弟弟你娘把孩子給賣了。”
江安妮被噎了個半死:“你……”
她走到大門口又折返回來:“聞鍾的事,你們李家到底打算怎麽辦?”
李留柱彎腰收拾碗筷,頭也沒抬:“隻要你們把他拿走的錢和這些年我供他上學的錢還回來,我們就到省城派出所銷案。”
“你……這次聞鍾拿的錢就算了,前幾年的錢你還跟他要?李留柱,你要不要臉啊?”
李留柱毫不客氣地回她:“我的錢也是辛辛苦苦,一個汗珠子一個汗珠子換來的,幹嘛便宜白眼狼?”
他站起身來,和江安妮離著兩米的距離,斬釘截鐵道:“我說的話你回去和你媽商量一下,至於這婚,我是離定了。”
江安妮氣衝衝地回家,把李留柱的話跟江母說了。
不過她略過了李留柱和她離婚的話。
江安妮還以為,那隻是李留柱氣頭上的話,當不得真,畢竟李留柱這麽喜歡她。
江安妮不知道,李留柱即使再喜歡她,一顆心也會冷的。
江母聽完女兒的話,又咒罵了李家人一番。
罵完了,江母也冷靜下來,想想還在派出所關著的兒子,又哭了一陣。
哭完了,江母思考再三,盤算著到哪裏去借錢,看來隻有這錢還上了,兒子才能回來。
不過江母隻打算還這次江聞鍾拿走的錢。
至於李留柱說的六七年供養江聞鍾上學的錢,她是不打算還的。
作為姐夫,供養上學的小舅子,那不是天經地義嗎?
家裏沒多少錢,給李家的錢從哪裏來?
當然是去借了。
他兒子可是大學生,以後的前程好著呢?那些親戚朋友能不借錢!
江母信心滿滿,來不及吃午飯,先去了江二峰家裏。
江二峰一個女兒兩個兒子,大女兒出嫁了,大兒子剛剛成家,一家五口人剛吃完午飯。
江母到了他家,沒有客套,直接說明了來意。
江二峰來不及多想,滿口答應下來:“嫂子,我盡力.……”
他媳婦伸手在他腰間擰了一把。
“你幹什麽?我正跟嫂子說話呢?”江二峰皺著眉頭道。
他媳婦衝江母笑了一下:“嫂子,你不知道,聞業剛娶了媳婦,外麵欠的債到現在還沒還清呢。聞陽也十九歲了,也到了年紀了。這個借錢,我們實在是拿不出來啊。”
江母千算萬算,就是沒想到江二峰家竟然不願意借給她錢。
在她看來,能跟他家借錢,那是看得起他家了。
她提出要求,江二峰家就應該雙手捧著把家裏所有的錢拿出來,哪能不借呢。
要知道,他兒子可是大學生,江家的未來可都指望著她兒子呢。
要是知道江母心裏是怎麽想的,江二峰媳婦隻想說一個字:呸。
大學生怎麽了?大學生就高貴了,還不是不幹人事。
那李家供他上學,落得個什麽結果,還不是錢被偷了。
明明之前學費都湊夠了,為了買一塊手表裝麵子,就把禮義廉恥忘到腦後了,幹出了畜生才幹的事。
自己男人回來還給侄子開脫,要她說,江聞鍾要不是開口說學費不夠,江安妮能把孩子看病的錢給他?
還有自己的那個嫂子,吃的不是李家的米,燒的不是李家的柴,平日裏的言語上看不起李家人就罷了,偏偏還為了兒子的“麵子”算計起自己親外孫的救命錢。
什麽人?
別說沒錢,有錢也不借給這一家子白眼狼。
江二峰媳婦繼續說道:“我聽說聞鍾在省城買了一塊新表,把那塊表賣了,也能有一二百塊錢吧。你說聞鍾也真是的,家裏什麽條件不知道啊,還買什麽手表,不是白叫人笑話嗎?”
江母理直氣壯道:“我兒子是個大學生,還不能戴一塊表?”
江二峰媳婦:“能戴啊,要是家裏有錢,金表銀表也能戴。家裏沒錢的,還是不要打腫臉充胖子了。”
江母臉色先紅又白,接著變紫,精彩極了。
“我先走了,不耽擱你們收拾碗筷了。”江母一毛錢沒借到,還生了一肚子氣。
江母走了,江二峰兩口子吵起來了。
江二峰對妻子的話十分不滿:“那是我嫂子,聞鍾是我侄子,你怎麽能說話這麽難聽。”
“我說話難聽?”他的妻子沈槐花反問道:“你侄子辦的事不難看?我把話撂在這裏,借錢給你嫂子,不行。”
“你……”
“我怎麽了,吃完飯睡覺,過晌還得去地裏呢。”
江母從江二峰家裏铩羽而歸,想了一想,借了一輛自行車,去了縣城小姑子家裏。
江聞鍾的姑姑姑父都在醫院工作,在這個時代算是一個體麵人。
李家人照常下地幹活,權當沒有江聞鍾這回事。
相比之下,江母簡直是度日如年。
親戚們一聽到江母要借錢,全都變了臉色,找各種理由推脫。
江母白天在外麵求人,晚上回家就哭。
江安妮在家裏沒有辦法,隻能再次回李家。
李留柱見了她更冷漠了,還是那句話,離婚,還錢。
江安妮實在沒有辦法,想起了韓冬青。
韓冬青現在在縣委工作,江安妮記得,他有一個叔叔,在省城的公安部門工作,或許能幫上忙。
江安妮出去半天才回來,回家什麽都沒說,先得了江母劈頭蓋臉的一陣埋怨。
“你幹什麽去了,半天不著家?我為了你弟的事,整天著急上火的,你倒好,還有心情出去逛。”
江安妮給自己倒了一碗水,端起來一口氣喝完了。
出去多半天,她連一口水都沒喝上。
放下碗,江安妮說話也有了力氣:“我去縣城了,冬青有一個叔叔在省城的機關工作,也不知道能不能幫上什麽忙?”
“你說什麽?”江母高興的幾乎要跳起來:“你個死妮子,有這層關係怎麽不早說,要是早點找冬青,說不定你弟這時候都出來了。”
江安妮:“我這不是忘了嗎?出去半天都累死了,我先回去躺一會兒。”
江安妮走了以後,韓冬青立即就給自己叔叔打了電話。
他叔叔雖然好奇,還是幫他問了一下。
正好韓冬青的母親來給叔叔家裏送東西,韓叔叔順嘴就把這件事跟嫂子說了。
韓母詳細問清楚了情況,回家心裏一合計,始終覺得不放心,第二天一早就直奔火車站。
按照約定的時間,江安妮又去了縣城。
頭出發前,江母按著她打扮了一番。
換上壓在箱子裏的碎花襯衫,年前新作的褲子,新布鞋,臉上擦了雪花膏。一頭黑亮的長發梳成兩條辮子垂在胸前。
“我閨女真俊,一點兒也看不出是生了兩個孩子的。”
江母隱秘的心思,江安妮猜到了但沒有說破。
她也有些期待的。
這次是江母和她一起去的。
她要去韓冬青家裏,孤男寡女總是有些不方便的,有江母在,就沒有那些顧慮了。
“這是安妮吧?好久沒見了,江太太也來了,快請進。”
到了韓冬青家,開門的反而不是日思夜想的那個人。
韓母招呼著江母和江安妮坐下:“快坐,我去倒水。”
“江夫人,咱們得有五六年沒見了。我聽說安妮都有了兩個孩子了,多好啊。你看看冬青,跟安妮同歲,現在就連一個對象都沒有。”韓母熱情的說道。
韓冬青很尷尬:“媽,你說什麽呢?”
韓母白了他一眼:“你這孩子,我們當媽的說話,可不就說自家孩子孫子嘛。”
江母寒暄幾句,厚著臉皮說明了來意。
韓冬青還沒說話,韓母就開口:“安妮啊,不是我說聞鍾,小時候看著也挺好的一個孩子啊,長大了怎麽犯糊塗了呢?我聽說那錢還是給安妮孩子看病的錢呢。”
江母被說的滿臉通紅,恨不得找一個地縫鑽進去。
為了兒子,她還是硬著頭皮道:“這都是李家人胡說,那錢不是聞鍾拿的,是安妮給的。”
韓母的表情更加不可思議了:“安妮,那可是你孩子的救命錢,你怎麽能拿孩子的救命錢給弟弟呢?這還是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