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除夕定情
「逮到你要的人了么?」腳上生風走過來,高大的男人瞬間擋住了面前的景,遮得嚴嚴實實的,連顆星星都看不到。
「別取笑我了,鬼影子都沒抓到。」蘇挽月懊惱回到,伸手推了面前礙事的人一把。
她恢復得差不多了,所以下起手來並不是普通的打情罵俏,楊寧清拆了她幾招,逐漸拿她沒辦法,側了側身不擋著她視線了。蘇挽月笑了笑,好像頗喜歡這種用武力解決問題的辦法。
「唉,我說……」回身扯了楊寧清斗篷,後者沒防備,被拽的一個踉蹌,堂堂將軍如此狼狽,臉上有些掛不住了。
「以後是不是我打架厲害,你就凡事聽我的?」蘇挽月壓在他身上,懶懶說了句。
「你打得過我么?」滿腹狐疑的表情。
蘇挽月豎了跟食指起來,在他眼前輕輕晃了下,「錯,我壓根不屑同你打,好不好?」
楊寧清徹底惱了,伸手過去叩了蘇挽月的腰,翻過來咬牙切齒打了她屁股幾下。雖是惱怒,還是撿了肉多不太疼的地方下手,蘇挽月眉毛都橫起來了,一副要吃人的樣子,「你這樣占我便宜!我咬死你!」張牙舞爪撲過去,又是近身肉搏,十幾招過後,蘇挽月氣喘吁吁被人鎖在懷裡。
「你服不服?」楊寧清一挑眉,嘴裡泄露著清酒的味道。
「我最討厭會太極的人!」蘇挽月跟炸毛了的貓一樣,她不擅這種赤手空拳的近身格鬥,沒有了武器就好像被剪掉了爪子。
「你以前客氣多了……」楊寧清有絲懷念初見時那個靦腆又懂禮貌的姑娘。
「以前是什麼樣的?」蘇挽月隨口問了句。
「我第一次回京敘職,你來將軍府辦事,同我比試了一場。你那時輸了仍無比坦蕩,但頗有些迂腐,除此之外,你那時候都很可愛。」
「技不如人,就要認輸。才疏學淺,就要認命。」蘇挽月竟然還記得那時候自己說的話。
「對啊,明明不過十七歲,跟個小老頭一樣念叨。」那四句話對仗工整,還整有些八股文的架勢。
蘇挽月冷冷斜了他一眼,呸了一句。楊寧清毫不在乎,笑得非常爽朗。從很久以前,蘇挽月就知道,這個男人笑起來,可以讓人感覺天地都開闊了一些,便是有那種神奇的魔力。
楊寧清抱著她,下巴擱在她肩上,懶懶的像大貓一樣,蘇挽月有著承受不了他的重量,嘟囔了句,「你好重啊……」身上的負擔好像一點沒小,反倒更重了,退了半步,後背靠著城牆才不至於被壓彎了腰。
「挽月。」
「嗯?」
肩膀上的腦袋挪動了下,蘇挽月覺得自己脖頸一涼,就是被楊寧清貼著臉在蹭,「楊寧清!你到底幾歲了!」又癢又麻,蘇挽月躲不開,被他兩臂固定在中間,蹭了半天蹭到臉頰上,「你喝醉了。」蘇挽月聞得到他呼吸里酒精的濃度。
「假如有一天……」那人眼睛有些紅紅的,忽然有點可憐的味道。
「有一天怎麼了?」四目相對,那眼裡的神色,讓蘇挽月覺得這男人也很脆弱。
「如果日後,皇上來找你,你會不會回頭同他在一起?」
蘇挽月扯著唇角笑了下,盯著他眼睛,「為什麼會這麼問?」
「承認起來有些丟臉,每每想起皇上同你的過去就會害怕,歲月無痕,那是我追趕不上的記憶。」其實感情中,你要完全忘掉上一段,是不太可能的。就像楊寧清反反覆復強調自己不介意,每當想起,心裡還是有疙瘩,男人都有自尊心,他不是聖人,做不到心如止水。
「我們以後不是會有更多共同的回憶么?何必要同自己過意不去呢?」嘆了口氣,蘇挽月抬手摸了摸他稜角分明的臉。她無法讓時光倒流,無法改變已經發生的事情。
未得到時,想著得到了便好。真正得到了,心裡或多或少就有著挑剔和遺憾。
人性都是如此。
楊寧清盯著她眼睛,帶著點篤定,又帶著些佔有慾。酒精沸騰起了心裡的慾望,扯著她頭髮讓她被迫仰頭,而後重重吻了下去。毫不掩飾的情慾中,略帶粗魯,幾乎要把人啃碎。蘇挽月有些吃疼,但仍是反手抱著他的背。
被壓在男人和城牆之間,蘇挽月覺得自己肺部嚴重缺氧,濃密冗長的親吻像是永遠停不下來一般,要榨乾她最後一點氧氣,「你等一下……」好不容易撇開了頭,蘇挽月費力得喘著自己那顆老肺,嘴巴里全是他渡過來清酒的味道,蘇挽月有些暈乎乎的錯覺。
她睜著眼睛望過去的時候,又被男人嵌著下巴吻了下來。也許是因為她半睜的眼睛太過迷離,也許是因為除夕的氣氛太好。
耳邊是呼呼的風聲,城牆下頭還有守衛,蘇挽月很害怕被人看見了,但又在楊寧清滿懷深情的親吻中無可自拔。身體逐漸熱了起來,臉上也紅彤彤的一片,蘇挽月別開了頭去,呼吸了口冷空氣,盡量不讓自己太過失控。
「我很愛你。」楊寧清像囈語一樣的話,纏繞在她耳間,從耳膜的震動,帶到了心房的跳躍。
「你會離開我么?」他那樣強大的人,不應該問出這種話,但聽上去無比傷感。
「為什麼這麼問?」蘇挽月自然是不解,她忽然覺得,自己只是一直把楊寧清想象得太過強大了。
被勒在他懷裡的力量又緊了幾分,蘇挽月卻彷彿早已習慣他不分輕重的擁抱,「你太看得起我了,被你鍾情我應該修了八輩子福,我怎麼會走?」笑了笑,想緩和下氣氛,但感覺那個擁抱自己的人並不快樂,胳膊收緊了,那種感覺讓蘇挽月很心酸。
「我也愛你啊。」直到蘇挽月輕聲說了這句話,那個人才渾身一抖,抬起頭來認認真真看了蘇挽月的眼睛。
那個眼神,像是存了很久的錢終於讓買到了心儀已久的玩具一樣,小心翼翼,又滿懷欣喜。
「是真的,不是將就,也不是因為你這麼多年很照顧我……」蘇挽月好像很想解釋清楚這一切,但她又有些講不清,斷斷續續,前後顛倒,「我知道自己斤兩,這個年紀,又有那麼亂七八糟的過去……你還願意待我好,我真心覺得自己走運……」
她啰嗦了一堆,又覺得不應該把自己說那麼慘,皺著眉頭想措辭,抬眼卻看到楊寧清似笑非笑的眼。那雙眼睛這麼深情的時候,看得蘇挽月愣住了。
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牽著手走下城樓了,下頭的守衛雖是目不斜視,但蘇挽月好像做了虧心事一樣,低著頭任由楊寧清帶著自己走。
地上的雪被踩得沙沙作響,周圍有種奇妙的氣氛。
楊寧清時不時垂眼來看她一眼,好像怕她隨時會被風颳走一樣,那種珍視感,伴隨著幾聲痴笑,幾乎讓蘇挽月立馬要暴跳如雷,「你能不能正常一點啊!!」她倒不是真的發飆,而是不好意思的時候,習慣於用大嗓門去掩飾。
沒搭腔,但仍是好脾氣拉著她的手。蘇挽月不好意思揉了下鼻子,覺得自己太凶了。
「薛十還是什麼話都沒招么?」走過空無一人的街道,蘇挽月隨口找了個話題。
嘴上比縫起來了都嚴實,問啥都是後腦勺示人,蘇挽月也沒讓人用刑,吃喝照供,薛十在那不見天日的詔獄待了一陣,皮膚比以前更白了,好像還多了幾兩肉。煩的蘇挽月沒一點辦法,反倒是別人,都不理解她為什麼那麼緊盯一個沒前科的人。
「雖然她是『青衣十二驤』,你也沒必要這麼緊張吧?一個人能幹成什麼事?」楊寧清就是那堆不理解人中的一個。
「我真是怕了煙雨樓了,神出鬼沒。」
「你也有怕的東西?」
「拜託,我怕超級多東西好么?再如何說,我也是女人。」蘇挽月嘟嘟囔囔,以示不滿。
「是么,我有時候都忘了你是女人。」楊寧清還真停下來,認認真真看了蘇挽月的臉。
理所當然一個肘擊,蘇挽月一點水都不放,胳膊肘橫過去,朝著最脆弱的肋骨。幸虧楊寧清閃得快,要麼斷兩根肋骨小意思。
「挽月,你還真下手啊?」楊寧清往旁邊躲了半尺,隔開了些距離。
蘇挽月朝天哼了句,背著手大搖大擺走在前頭。反倒是楊寧清,那麼高大的男人,願意跟隨她的步伐。
「對了,你日後回軍營,要留意下屠四,他也是『青衣十二驤』。」想起了什麼似的,回過頭來說句,後頭卻沒有任何人影,只有黑漆漆的風颼颼刮過,蘇挽月待在原處,一瞬間腦子很空白。
左顧右盼也亂了陣腳,蘇挽月有些急了,想過千萬種可能,要在這麼一剎那間就能捲走楊寧清,還沒讓自己發覺的人,整個京城甚至整個天下,也就有幾人。冷霜遲么,或者是夜梟?
也許才過了十幾秒鐘,蘇挽月已經換了八百種處理方式了。先去詔獄嚴刑逼供薛十一番,她若不承認,再進宮去要人。打定這個主意后,心好像沒那麼亂了,轉過身,卻看著楊寧清沒事人一樣出現。
本還明白髮生過來什麼事,但見楊寧清輕描淡寫說,「想看看你反應。」
「看個屁啊,一點不好玩。」除夕夜開這種玩笑,實在太過分,蘇挽月臉拉得跟馬一樣長,她沒有嚇得魂飛魄散,還真是應該感謝處變不驚的性格。其實剛剛心跳已經漏掉好幾拍,只是臉上蹦得緊。
楊寧清好像也覺得這個玩笑不太好玩,悻悻跟了上去,哄小孩子一樣,「不要那麼小氣嘛,逗你玩而已……」
「哼。」
「忽然想看你有多緊張我,要是我不見了,會不會很著急啊……」
「哼。」蘇挽月覺得自己要吐血了。
「你知道我終歸沒那麼自信的。」
那種帶著絲怯弱的話,著實不像是楊寧清能說出來的。在蘇挽月眼裡,他是個說一不二的人,執行力極強,簡直比鋼鐵還強硬,可能就算地震山洪在他眼前,也能淡定如初。但這樣的人,小聲說著「沒自信」時,讓蘇挽月心裡微微有些發酸。
「楊寧清,你到底幾歲啊?」她心軟了下來,臉色還是很臭。
「虛歲三十。」不明所以,仍答得很認真。
「這麼大年紀了,還那麼幼稚。」蘇挽月斜過去一眼,語氣雖不好,但忽然伸手拽了那個高大的男人,兩人跌跌撞撞手交握在了一起,「你不需要試探我來增加你所謂的『自信』,我明確說,我喜歡你,現在我心裡,只喜歡你一人。喜歡的程度,以後會越來越多。」
楊寧清聽完,仍然像沒聽明白的神情,但也沒再說話了,握著她的手,拽的很緊。
將軍府里很熱鬧,貼滿了蘇挽月上次選回來的年畫和對聯,燈籠掛的俗氣又喜慶。下人和衛兵在廚房忙成一團,張羅著年夜飯,每個人臉上都是喜氣洋洋,楊寧清親自上手,挽著袖子在那包餃子,他本就沒什麼架子,和衛兵關係都很好,一堆人湊那看他手藝,笑聲不斷。
楊寧清可以包各種樣子的餃子,柳葉形,元寶形,四喜格的,還能捏出個魚形的來。各各飽滿又漂亮,看得蘇挽月目瞪口呆。
「你去年怎麼沒展示這門手藝啊?」蘇挽月捧著那個被捏成金魚形的餃子,嘖嘖不已。
她雖只幹了個擀皮的活兒,但弄得臉上很臟,身上也到處被沾了麵粉,楊寧清看了她眼,抬了袖子替她擦了擦臉上的麵粉,「今天心情好啊。」
蘇挽月笑了下,一嘴大白牙。
「楊將軍這是有喜事啊。」旁邊的衛兵開始起鬨,脫了那身盔甲下來在那殺魚,對面那個在殺雞,個個皮糙肉厚,被楊寧清踹了幾腳也不消停。
蘇挽月看著雞飛蛋打的局面,笑到不行。
在大廳里支了幾張大桌子,敬完天地后各自敞開了膀子喝酒吃飯,凳子不夠的也懶得去找,端著碗吃百家飯。因為楊寧清沒那麼多規矩,按理說他不應該同衛兵一個屋子吃飯的,地位越高,獨享的東西也就越多。
就像皇帝,現在肯定是一個人一張桌子,旁邊平行放著兩張,三張是一模一樣的菜式。一桌天,一桌地,皇帝是和天地齊平的。蘇挽月不知怎麼的,忽然想到這個畫面,巨大的宮殿內,不會再有同桌人。
「你在想什麼?」楊寧清夾了塊紅燒肉到她碗里。
肥而不膩,精瘦正好,蘇挽月立馬塞到了嘴裡,然後看著楊寧清不動聲色望著自己,四目相對,蘇挽月忽然湊了過去,在他臉頰上印了個油乎乎的印子,哈哈大笑。
被眼尖的人看到,眾人一窩蜂起鬨,楊寧清軍威再強勢,也壓不住。
鬧鬧哄哄了一個晚上,這個晚上,似乎漫不經心,從去年跨越到了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