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灰飛煙滅(2)
蘇挽月卻是被這句話燃起了希望,的確,牟斌是不會那麼容易死的,理論上他還會成為下一任錦衣衛指揮使啊!自然是不會這個時候死的,雖是在心裡這麼安慰自己,但蘇挽月也知道,就算結果還不錯,但如果朱佑樘對他已經不再信任,這條路中間的艱辛,誰又能猜測得到?
她暗自思酌了片刻,抬眼看著朱佑樘,說道:「好,我會親自去看你們所說的那些『罪證』。但是在此之前,你必須答應我,不能濫殺無辜,也不能公報私仇。」
朱佑樘看著她一本正經的神色,忍不住伸手將她拉入懷中,握著她的小手說:「你為什麼總是這樣看我?我若是這種人,牟斌此刻早已死了好幾次了,還輪到你來對我指手畫腳?」
「希望你不是……否則我再也不會見你。」蘇挽月握著拳頭,威脅地說了一句。
朱佑樘看著她的眼眸,心中卻忽然釋懷了,這個讓自己在摘星樓前枯坐了三天三夜的人、苦苦尋覓她的蹤影整整一年的人,雖然他總是能夠感覺到她對別人的心意,但她終究還是屬於他了。不是嗎?也許她說得對,男女之間未必只有愛情,如果她能笑著為朋友祝福,願別人安好,他為什麼就不能再縱容她一次呢?
一縷晨曦從東方照了過來,光線強烈得讓蘇挽月微微眯了眼睛。
她依偎在他的懷中,思緒忽而有些恍惚,心中突然有了一種無從下手的、對命運的無力感。
偏過頭,瞧見夜梟快步朝這邊走了過來,她心裡微微驚訝了下,不知道他來找朱佑樘幹什麼,快速整理了下內心的情緒,深呼吸了幾口,立刻從他的懷抱中脫離,等著那個黑衣勁裝的人走來。
「啟稟太子殿下,馬大人請您現在去都指揮使府一趟,寧王世子要見您。」夜梟對著朱佑樘說話的時候,語氣中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眼神很深邃。
「好。」這話本應是急迫的語氣,但朱佑樘還是不緊不慢說了出來,有種事不關己的冷淡感。或許他對朱宸濠本就沒什麼好感,所以傳話的時候,也就表現在了臉色和語氣上。
「我陪殿下去。」蘇挽月想了下,而後對著夜梟說。
對朱佑樘這麼爽快答應去看朱宸濠沒有任何驚訝,更加對蘇挽月願意同去沒什麼驚訝之色,夜梟只是靜靜轉過身,候著朱佑樘二人出發,蘇挽月側頭望了下朱佑樘,緊跟在他身後。
都指揮使府邸的牢房,相比京城的詔獄來,恐怖氣氛也差不了多少。
鮮少有人知道朱宸濠和萬貴妃的暗地裡達成的協議,但如同盤根錯節了許多年一般,遲早有人究其到了源頭。萬貴妃一死,其實朱宸濠也別無選擇,他要麼放手一搏,要麼坐以待斃。但是現在看來,只怕朱佑樘也不是傻子,應該早就做了一手準備。
「我沒興趣再去猜測了,想必大致便是如此。你所有的勢力都在這所府邸內,城外你的兵力已經被當做叛匪捉起來了,很快你就會被押解回京受審。」朱佑樘面無表情說完,便是再也不想同朱宸濠對話的樣子。
「夏緋檀生死未卜,霍離櫻受了重傷,這些都在你意料之中吧?」蘇挽月走到朱宸濠面前,希冀他能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霍離櫻受了什麼傷?」朱宸濠眉頭一皺,顯得若無其事。
蘇挽月咬咬牙,不知道怎麼說出口,朱佑樘見她猶豫不決的樣子,自然猜到了事情不會那麼簡單,問了句,「傷勢如何?」
「聽霍紫槐說,他二弟被烙鐵穿透了琵琶骨,只怕武功盡廢!」蘇挽月抬眼望著朱宸濠,咬牙切齒地說了實情。她之前也沒料到朱宸濠會下這樣的狠手,更是沒想到霍離櫻最後會這麼個結局,描述一件事情只需要隻言片語,但眼睛看到的,心裡感受到的凄苦,卻無法感同身受表達出來。
「這種事,不是很平常么?」朱宸濠的表情,像是要吃人骨血一般。
蘇挽月怒目望著朱宸濠,說道:「霍離櫻對你本無威脅,為什麼要這麼對他?被洞穿了琵琶骨,此生都不能再拿劍了!他的身體已經承受不住劍氣和內力,在這弱肉強食的江湖,被廢了武功,就跟被拔掉了利齒投進了獸穴一樣。」
朱宸濠望著朱佑樘冰冷異常的眼神,知道蘇挽月什麼都說了,毫不在意地聳聳肩說:「他不該對夏緋檀有非分之想。」
他輕巧一句話,訴盡了心頭的幾近瘋狂的佔有慾。
「你真是個變態!」蘇挽月忍不住吼了一句,「你得不到她的心,就讓她一直陪著你,也不準別人喜歡她?」
「是的,我相當討厭煙雨樓,還有霍家兄弟二人!如果可以,我不僅要讓霍離櫻生不如死,還要讓霍紫槐背下謀反的罪責,被朝廷追拿一輩子。」似是破罐子破摔,朱宸濠索性把所有陰謀都擺明了說出來。
蘇挽月側目和朱佑樘對望了一眼,她當初提出來的擔憂果然沒有錯,朱宸濠想要把謀逆的大罪扣在朱宸濠身上,讓他成為百口莫辯的替罪羊。
「你這個混蛋!」蘇挽月顧不得腿骨還沒長好,幾步攔到了朱宸濠面前,才受力走了幾步,卻是鑽心的疼,她臉色一下煞白,半蹲了下去,「如今你已經是瓮中之鱉,只要大理寺開審此案,你就是謀反重罪!」
「那又如何?」朱宸濠依舊笑得毫不在乎,抬眼看了看朱佑樘,「太子殿下,你當真要殺了我這個叔父么?寧王一脈到我這裡,已經是三代單傳,你要我那年邁的父王看著我被斬首,白髮人送黑髮人么?」
「我不會殺你。」朱佑樘伸手扶住了蘇挽月,如明月般的臉上帶著無謂的淡然,「江南煙雨樓已灰飛煙滅,朵顏三衛一直都忠心於朝廷,寧王府的護衛軍根本不成氣候,你不是我的對手。」
蘇挽月忍著疼痛,抬頭看了朱佑樘一眼。雖然她早知道歷史必定會是這樣的走向,但對於朱佑樘的自信和大度,想起夏緋檀和霍離櫻,她還是有些不甘心,覺得這樣未免太便宜了朱宸濠這個大混賬。
「太子果然胸懷寬廣。」朱宸濠突然詭異地笑了笑,「其實我也不會白白收殿下這個人情。只要寧王府能夠平安無事,日後我自然有一份大禮送到京城給殿下,以作回報。」
「你想和太子殿下談條件嗎?別忘了你手上還沾著那麼多人的鮮血!」蘇挽月怒視著他,心裡無限鄙視這個明明罪大惡極還得意洋洋的小王爺。
「我沒有談條件。」朱宸濠抬眸掃了她一眼,「蘇姑娘,我再送你一句話,再聰明的女人也終究是女人。我們朱家的事,朝廷的事,還有男人之間的事,你是永遠都不會懂的。」
「你先出去,我和皇叔單獨談一談。」朱佑樘忽然插了一句話,語氣甚是溫柔。
蘇挽月打量了一眼朱宸濠,並沒有再說什麼,她知道朱佑樘對朱宸濠並沒有半分好感,但畢竟血濃於水,他未必會對這個嫡親皇叔趕盡殺絕。
因此,她輕輕地點了一下頭,從關押朱宸濠的房間里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