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雪山月族(1)

  朱佑樘親自帶著蘇挽月去雪山,沐府早已準備好了一輛馬車和數匹駿馬,夜梟像幽靈一樣跟隨在側。


  蘇挽月好幾天沒有看到藍梟的蹤影,她心中犯疑,偷偷問夜梟說:「你知道藍梟去哪裡了嗎?」


  「不知道。」夜梟的回答完全沒有任何創意。


  蘇挽月只好閉嘴,心裡依舊很疑惑,她看了看這次跟隨著他們一起上山的幾名黑衣人,估計他們全都是秘密出京的東廠殺手,她不禁暗自嘆了口氣,看朱佑樘這陣仗,不像是誠心前去月族求花,倒像是帶人前去打群架的。


  他們正要上馬,卻見遠處沐謙和慕蝶二人走了過來,沐謙依舊是一襲藍色錦衣,腳下雲靴纖塵不染。


  沐謙到了朱佑樘面前,似乎是想行禮,朱佑樘輕聲吐了兩個字,「免了。」


  蘇挽月看了看慕蝶,發現她眼裡一片晴朗,料想和白瑩已經和好如初,也替她高興。


  「羅婺部落出兵寧州,沐府本來可以不必參與,但此事關係甚大,相信黔國公能夠以大局為重,妥當善後,儘快平息這場叛亂。」朱佑樘開門見山,沒有拖泥帶水的意思。


  沐謙並沒有意外的表情,說道:「沐府一定會謹遵太子殿下的旨意。月族離昆明不遠,若是能夠順利拿到月夕花,三日之內便可以往返。」


  「正是,我們要儘快返回京城了。」朱佑樘說話的語氣雲淡風輕,但所說之事卻是波瀾壯闊,「黔國公想必已有耳聞,錦衣衛最近大興文字獄,私設刑堂關了很多朝中良臣,詔獄現在只怕是人間地獄,形勢危急刻不容緩。只怕有些居心不良的佞臣,下一步還有更大的動作。」


  沐謙點點頭,毫不隱諱地表態說:「大明江山穩固,即使佞臣作亂,想必不會長久。」


  「在這個時候,雲南更不能亂,也不能讓萬通之流抓到沐府的任何把柄。如今朝中時局動蕩,黔國公若是稍有不慎,只怕會惹來大禍,讓沐府再無翻身之日。」朱佑樘輕聲叮囑,並不以勢壓人。


  「沐府一定會協助羅婺部落,順利解決寧州之事。」沐謙許諾了一句,他斯文俊秀的一張臉,眉頭皺得有些深,像這種棘手而又不容失敗的事情,任何人遇到,難免都有壓力。


  「若是有難處,可以向雲南三司求助,他們手中兵力雖然不及沐府,但訓練有素,可以一當十。」朱佑樘輕聲說話,然後從袖中取出一塊令牌,「這裡有一塊令牌,你可帶在身邊,事成之後再送回京城。」


  沐謙接過那塊令牌,立刻認出它是明太祖朱元璋開國之時所設立的一種「調兵符」,通常是由兵部直接發放給各地,見此兵符如見皇帝本人,可以隨時隨地調用當地所有的朝廷兵馬,甚至包括沐府在內,都必須聽從這塊兵符的號令。


  「多謝特使。」他低聲道謝,有些意外朱佑樘對自己這麼信任。


  雖然此時此刻兩人已經心知肚明對方的身份,但朱佑樘沒有直接暴露自己,沐謙也就故意裝傻,不去揭破這件事。但從太子賜予調兵符一事,可以看出他對沐府有親厚拉攏之意。沐謙知道朱佑樘在向自己施恩示好,而朝中消息他已打聽明白,他就是未來的大明皇帝,若是與他合作,有百利而無一害。


  沐謙見過了朱佑樘,隨即轉身而去,竟然連招呼都沒有和蘇挽月打一個,好像從某一個時段開始,他就再也沒有看過她一眼。


  蘇挽月看著沐謙和慕蝶的背影,凝望著他們一直走遠。


  她驀然回過頭,見朱佑樘神情鎮定地盯著自己,忍不住問他說:「你剛才說朝中最近出了很多事,為什麼不儘快趕回去處理?為什麼從來都沒有告訴過我?月族那邊,我可以自己去找他們,不用你親自去。」


  「告訴你幹什麼?」他淡淡地開口,「我留你在身邊,不是要你為我擔心顧慮,是要你平安快樂。」


  ——「我留你在身邊,不是要你為我擔心顧慮,是要你平安快樂。」


  這是一句很讓人動容的話,我希望你快樂,不希望你為我擔心,所有的紛爭和困擾,都讓我一個人承擔,因為只有你快樂,所以我才會快樂。


  雲南月族,是一個奇特的民族,世世代代隱居在雪山之下的瀘沽湖畔。


  這個「月族」在歷史上並沒有被記載過,但蘇挽月之前聽慕蝶說過他們的一些習俗和逸事,感覺他們很像是現代「摩梭人」的一個旁支。現代的摩梭人不是一個真正的少數民族,而是遺留在西南地區蒙古族的一個別稱,相傳「摩梭人」的叫法源於他們的祖先遺留下來的古樸民風。摩梭人男不娶女不嫁,實行「走婚制」,成年的男女青年如果彼此中意對方,男方可以在黑夜進入女方住的小樓,天亮前離開。


  月族所居住之地距離昆明並不遠,他們出發次日傍晚時分,就已抵達瀘沽湖畔。


  夜梟看了看前方連綿起伏的大山,語氣冷冰冰地說道:「殿下可在此等候,我們可趁著天黑潛入月族,據我們事先探知的消息,此花並不難采。」


  蘇挽月知道東廠向來神通廣大,夜梟說「不難采」,必定是指通過武力奪取的手段,聽他的口氣似乎難度指數並不高。


  朱佑樘並無異議,說道:「你們去吧。」


  夜梟等人得到他命令,立刻飛身而去,幾條行蹤詭譎的身影立刻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瞬間不見蹤影。


  蘇挽月看著朱佑樘,仰頭望著他說:「他們是要動手劫花嗎?如果月族不肯給,就是要他們強取了?」


  他眼神平靜地說:「你身上花毒未除,多拖一日,就多一日風險。月夕花對他們而言並不算什麼,卻可以救你一命,就算夜梟他們強取,日後給他們一些補償就是了,我已吩咐他們不得傷及無辜,不到萬不得已,決不輕易動手。」


  她點了點頭說:「這樣最好啦。」


  朱佑樘見她臉色異常緋紅,唇色卻發白,神情有些憂鬱地說:「你感覺怎麼樣?」


  蘇挽月所中花毒依舊在間歇發作,她原本很難受,也知道他是真心為自己擔憂,因此假裝若無其事地笑了笑說:「我沒事,不怕不怕。」


  朱佑樘眼神幽深地看了她明媚的笑靨,伸手將她攬入懷中,說道:「你若是頭痛,就閉上眼睛睡一會兒。」


  夜風有些微冷,將他的長發吹起,與她柔亮的髮絲纏結在一起,蘇挽月聽到他的心跳聲,迷迷糊糊地昏睡過去。


  將近半夜時分,遠處傳來一陣激烈的馬蹄聲,領頭之人正是夜梟,後面幾名東廠侍衛緊緊跟隨而來。


  朱佑樘看到他們歸來,低頭看了一眼懷中昏迷不醒的蘇挽月,眼中立刻流露出淡淡的欣喜之色。


  「殿下,幸不辱命。」夜梟從懷中取出一個錦緞包裹,呈遞給朱佑樘,「月夕花已被我們摘下。」


  「很好。」朱佑樘伸手接過包裹,雖然那朵月夕花被錦緞包住,但依稀可以嗅得到一種特有的香氣,既芬芳又清冽,讓人立刻神思清醒。


  「此地不宜久留,他們已追來了。」夜梟補了一句。


  朱佑樘不再猶豫,將月夕花放入袖內,一手抱著蘇挽月,縱身躍上他們來時沐謙所備的汗血寶馬,向雲南昆明方向急速飛馳。他眉頭緊緊簇起,目光一絲不苟直視前方官道,間或低頭觀察懷中昏迷不醒的蘇挽月。


  她人已經昏睡過去,臉上的緋紅和身體的熱度依然沒有退,看到她體溫逐漸升高,朱佑樘心急如焚,又在馬背上抽了一鞭。所有人都是一副緊張兮兮的模樣,一邊策馬飛馳一邊四面觀望,似乎恨不得儘快離開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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