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恩怨了斷(2)
白瑩有些茫然地看著身邊的慕蝶,慕蝶絲毫不在意她的冷漠,眼裡帶著淚光,拉著她的手說:「你明白了么?他們並不是真心要殺你,只是要你知道,不要再任性而為,做傷害別人也傷害自己的事情!」
白瑩眼裡漸漸沁出了淚水,她有些癱軟地伏在慕蝶的身上,眼淚從她眼裡不斷地掉出來,在地面上凝成了一灘水窪。
蘇挽月和朱佑樘一起出了沐府,看到剛才的一幕,她心情愉快了很多,頭彷彿也不那麼疼了。
「原來你和沐謙是故意合謀的,要用這種方式讓她看到慕蝶對她的好,徹底解了她們之間的心結?」她看著朱佑樘的側臉,語氣歡快地說。
白瑩是個典型的雲南少女,她的脾氣和本事會隨著她年紀增長而增大,若是她的心結不除,只怕羅婺部落將來會產生一個非常可怕的女土司,成為雲南永遠的隱患。如果她一直痛恨慕蝶和沐府,耗其一生都他們內鬥,遲早會引發一場大的爭鬥與內亂。經過這一場生死之變后,白瑩或許會明白,她一直視若死敵的人,其實才是真正關心愛護她的人,是仇恨蒙蔽了她的雙眼,讓她看不到慕蝶的苦心和真情。
「誰說的?我本意就是想殺了她。」他貌似很無辜地回答,「她對你所做的事,足夠死好幾次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數,也許我註定要受這份罪,冥冥之中自有註定,」蘇挽月嘆了口氣,眼裡又閃出一絲亮光,「也許雪山月族願意借一朵月夕花給我,讓我不至於立刻被花毒毒死。」
想到她所中的花毒,他的眼神變得有些暗沉:「不必思慮過多,我知道怎麼做。」
「這次的事情,我真的很意外啊。」蘇挽月不覺微笑了一下,朱佑樘是真的變了,他以前從來不會站在別人的角度考慮問題,更不會願意管別人家的閑事,但是這一次他確實為慕蝶和白瑩想了很多,聯合沐謙和雲南府都指揮使一起做了一場「好戲」,可謂煞費苦心。
「意外什麼?」他轉頭問。
蘇挽月故意賣了個關子說:「我不告訴你,誰讓你以前騙我?」
他有些無奈地笑了一下,看著她狡黠又可愛的眼神,忍不住仰起了頭說:「你起初一定在想,我是一個心狠手辣的壞人,現在才覺得我是一個好人。其實這世上哪有絕對的好人?只是壞的程度不一樣罷了。」
蘇笑塵眨了一下眼睛,心裡有些思慮卻說不出來,剛剛沉默著的時候,卻見後頭白瑩趕了過來,喚了朱佑樘一聲。
「太子特使,請留步!」白瑩疾步到朱佑樘前頭,單膝跪了下來。
朱佑樘站著沒動了,蘇挽月立在他身側,看著那個很驕傲的彝族女土司第一次心甘情願地對著他跪了下去。
「請特使轉告太子殿下,朝廷讓羅婺部落出兵前往寧州平叛一事,白瑩即刻啟程,一定不辱使命。」白瑩拱手過頭頂,大聲說了一句。
「很好,讓沐謙和慕蝶隨你一起去。」朱佑樘點了一下頭,似乎她的決定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
「如果黔國公願意相助,羅婺部落歡迎之至。」白瑩也是很乾脆的人,根本不問原因,連一句遲疑都沒有就答應下來。
「為什麼要黔國公親自去?出了意外怎麼辦?」蘇挽月下意識地問了一句,即使聖旨下令讓黔國公府出兵,也未必要沐謙本人出馬,他雖然有點武功,但是畢竟從小世襲國公之位,帶兵打仗不一定是他的強項。
「他的生死,也需要你操心么?」朱佑樘似乎有些不開心,皺著眉頭看了她一眼,壓低聲音說了一句。
白瑩很快就起身離去,他們所站之處恰好是雲南都指揮使府邸門外的拐角,朱佑樘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外,拽著蘇挽月,一把推到牆邊。
蘇挽月看著他那副很不爽的表情,覺得有些奇怪。
他眼神犀利地盯著她,用一種威脅的語氣說:「你的心裡,最好別有其他男人。」
她感覺他有些咄咄逼人,忍不住嘆了口氣說:「拜託你,能不能不要想太多?沐謙不過是我的一個普通朋友而已!人家喜歡的是他的未婚妻,身邊還有對他死心塌地的慕蝶,哪裡輪得到我?」
他低頭掃了她一眼,說道:「你是不是因此覺得很遺憾?」
「胡說八道,難道你想我身邊一個男人都沒有,只和你一個人玩,和你一個人說話?」蘇挽月瞪圓了眼睛,忽然有一種跳到了火炕的感覺,她依稀記得心理學老師講過,性格冷傲孤僻的人,常常會有一種變態的佔有慾,他該不會是對沐謙起了疑心,覺得他們之間有什麼吧?
「是。」他很鎮定且快速地回了一句,「不然你想怎樣?身為女子不就是該如此么?」
「你別想控制我,也別想說服我。」蘇挽月搖搖頭,「除了你之外,我還可以交很多朋友,不管他是男是女。我不能只依靠你一個人生存,如果我的生活單調到只有你,像那些宮妃們一樣,承歡的時候感恩戴德,失寵的時候心甘情願,我可做不到。」
對待感情,她很認真,也很理智。
人可以毫不掩飾自己的真性情,但也不能完全為別人而活,至少她不可能像所有皇宮妃嬪一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等待著帝王的寵幸,將自己的交際圈子縮小到一座宮苑之中。那樣的人生未免太過灰色與悲哀,她不要做一隻紫禁城中的金絲雀。
「我真的不懂,你怎會有如此多離奇的想法和古怪念頭!」他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你是我們明朝的女子么?」
蘇挽月不禁愣了一愣,他竟然會懷疑她不是明朝的子民?這是他第一次質疑她的身份來歷,不管是試探還是真心質疑,都讓她有了一絲警覺。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我知道所有宮中嬪妃都在擔心什麼。」他語氣輕緩地開口,「我不會讓你像她們一樣。我會給你全天下女子最想要的一切,也會一如既往地疼愛你。」
他何嘗不知道她們的心事?就像母親當年在冷宮之中苟且偷生,卻還是偶爾會和侍女們甜蜜地回憶起當初與父皇相聚的短暫歡笑時刻。也許,自古帝王將相的情愛都會身不由己、無法與心愛的人長相廝守,但他堅信,他可以逃出那個可怕的規律,和她一起在紫禁城內度過幸福美滿的一生。
蘇挽月抬頭看著他,忽然笑了笑。
他看著她一副頑皮不羈的模樣,有些不悅地說:「我和你說正事,不要嬉皮笑臉。」
她暗自吐了吐舌頭,開口說:「我知道你對我很好,但不管你是因為什麼喜歡我,請你尊重我好不好?我不能嫁給你,不是因為你本人不好,而是因為你的身份。」
「因為我的身份?」朱佑樘眼睛裡帶著不高興的神情,「難道因為我是太子,將來可以給你的東西太多了么?」
「正是。」她目光清澈地望著他,很真誠地點著頭,「就因為你是太子,所以我們不合適。你也知道我不是做皇妃的材料,你身邊有張菁菁這個現成的皇后,也不差我一個。你對我的心意,我一輩子都會心存感激。如果哪一天你要我離開,或者不再需要我了,我們依然會是好朋友,我蘇挽月決不會埋怨你。」
朱佑樘抬頭看了她一眼,兩人眼神交匯的時候,他從她眼裡看到一種自信與篤定。
「我真不知道,你腦子裡在想什麼。」他眼神里掠過一絲暗昧之色,「你知不知道,就算你不肯做我的妃子,此生也不能嫁給別人了?」
蘇挽月有點錯愕,不禁迷糊地問:「為什麼?」
「你說為什麼?」朱佑樘凝視著她的眼神真的有點生氣了,他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臉頰,「你是真傻,還是不懂?」
她還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卻假裝聽懂了,點著頭說:「我明白,這個不是問題!」天知道她會在這個時代停留多久?相比生死存亡而言,蘇挽月將來的婚姻問題確實不算是個問題,她既不關心,也不擔心。
「既然如此,我不會再逼你嫁給我。」朱佑樘聽到她的回答,表情終於輕鬆了些,似乎漫不經心地說,「但求你心裡有我,也就夠了。」
感情就像流沙,抓得越緊,往往流失得越快。
他們之間的這段感情,就像被他抓在手裡的一隻風箏,他既不甘心輕易放手,也不敢用力過猛,唯恐將那一縷曖昧的情絲拉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