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浴池春色(1)
黔國公府邸佔地數畝,毗鄰煙波浩渺的翠湖,府中西南一角的「浴晚亭」正與翠湖相連,將湖水引入作為浴池,四面種植著密密層層的垂柳,更添清幽意境,炎炎夏日之時,是消暑的絕佳勝地。
蘇挽月感覺到朱佑樘緊抱著自己,神智模糊地問:「你……帶我去哪裡?」
他低頭看著她,輕聲說:「翠湖浴池。」
雖然明知這個方法治標不治本,但是他實在無法看著她被高溫燒灼的痛苦形狀,哪怕只是讓她覺得稍微舒服一點,也要儘力而為。
「你既然知道血枯金蓮的來歷,想必知道化解的方法了?」朱佑樘側過頭問身邊跟隨而至的慕蝶。
「血枯金蓮之毒,沒有解藥,只能藉助外力驅除。」慕蝶依舊是那句話,她看了一眼蘇挽月,壓低聲音說,「花毒入體,會讓她的血液循環流動速度加快,直至心脈衰竭而死。清酒可以暫時壓制血液沸騰,但頂多只能控制一到兩天,必須有人用內力將她血液之中的餘毒全部逼出來,才能活命。」
「誰可以治這種毒?」朱佑樘立刻追問。
「我只是聽白鷹說過,需要將中毒之人的脈絡全部打通,讓全身血脈逆流,才能將花毒倒逼出來。」慕蝶的神情有些凝固,有些無奈地低著頭說,「但這種能力不是每個人都有的,除非遇到絕頂高手,才可以……」
朱佑樘自小習武,當然知道打通經絡、讓血脈逆流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這種功力只有頂尖高手才辦得到,不要說他自己了,就算是錦衣衛雲天、東廠藍梟這樣的高手,也未必能有十成勝算。
他眉頭頓時簇了起來,問慕蝶說:「如果有人可以用內力救她,但是不能成功,對她可有損傷?」
慕蝶明白他的意思,立刻搖頭說:「這種事你們不能賭的,萬一治不好她,不但她會死,血毒還會反噬傷到為她驅毒的人。」
朱佑樘頓時一言不發,默默走進了浴池所在的石屋之內。
慕蝶無奈地轉身,只見藍梟像天邊流星一樣飛身而來,將整整一壇清酒放在石屋門口的地面上。
「你幫我把清酒送進去吧。」藍梟看了一眼石屋,對慕蝶說。
慕蝶沒有動彈,看著他說:「有件事我要告訴你,這清酒是羅婺部落秘制,雖然可以解毒,但是本身卻有催情之效。」
雲南雖然民風開放,但她畢竟是一個未婚姑娘,不方便和他們大肆談論這些事,所以剛才沒有當著朱佑樘的面講出來。
藍梟聞言,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但他還是迅速拎著酒罈走進了石屋。
朱佑樘已將昏迷不醒的蘇挽月放在附近的青石板地面上,他手臂上有一圈深深的血印,腫脹成了淡淡的紫色,周圍還有未乾涸的血漬。
「殿下何必如此?」藍梟看著他手臂上的傷口,頓時想起了蘇挽月左肩上的那個齒痕,低聲勸道,「保重聖體要緊。」
朱佑樘沒有回答,他只是默默地看著她,伸手將她的背心托起,將那壇清酒緩緩喂入她的唇間。她神智已近昏迷,高熱持續不退,在嘗到第一口清酒的時候,如同久旱逢甘雨,張開了櫻唇,任由他將清酒灌進她的喉間。
「多喝一點,你就不會那麼疼了。」他輕聲哄著她,語氣無限溫柔。
「我好熱……」喝下半壇清酒之後,她似乎清醒了一些,臉依舊是緋紅色,明眸微睜,媚眼如絲,彷彿有幾分醉意。
「等會兒就不熱了。」朱佑樘皺了一下眉頭,摟緊了懷裡的人兒,側頭看了一眼藍梟,「退下吧。」
藍梟明白他的意思,將那個半空的酒罈拾起,說道:「是,臣告退。」
藍梟退出石屋,獨自站立翠湖之畔,眼神注視著蒼茫浩渺的湖水。
太子與蘇挽月之間的關係早已是眾人皆知的秘密,他們孤男寡女一起待在石屋浴室里,想都不用想會發生什麼事。
「太子殿下在裡面……你不會心裡難受吧?」夜空中突然傳來一個冷厲的聲音,夜梟像鬼影子一樣飄忽著過來,他的語氣,彷彿從地獄里發出來的一樣冰冷。
「你胡說什麼?」藍梟似乎不為所動。
「我們同僚一場,別說我沒提醒你。」夜梟幽幽地說,聲音輕得像空氣里的塵埃,「我們本來就沒有做男人的資格,更何況是太子的女人?你想都不用想,就算真的想,也不過是空想,你還能怎麼樣?」
「我知道。」藍梟表面不動聲色,只覺得心裡泛起了一陣苦澀,就像苦膽被捅破了的感覺。他知道夜梟向來說話謹慎,平常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多說半句廢話。他這句提醒,顯然大有深意。
「記得十幾年前,公公就對我們說過,這輩子都不要想這檔子事了,」夜梟輕聲安慰著他,「我們已經沒有選擇,也回不了頭,何苦自尋煩惱?雖然沒有了跟女人的緣分,但還有很多其他的樂子,可以吃遍天下美食,也可以賭遍天下錢莊,找一樣你喜歡的就是。」
藍梟淡淡地說:「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我對任何事都沒有特別喜歡,包括女人在內。」
夜梟點了點頭說:「你若是能夠想明白了,自然是最好不過。」隨即隱身離去。
藍梟仍然站立在湖邊,此時此刻,他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心痛」的感覺,恨不得能夠衝進石屋,將她從太子的身邊奪過來。
從他剛出生的那一天起,就落入了一批東廠太監手中,尚在襁褓之中的嬰兒就被施加了一種殘忍的「手術」,讓他們今生今世都無法長成一個真正的男人,更不用說生兒育女了。他們雖然不是「男人」,但也不是宮中當差值夜的太監,對於這些宮闈秘事向來都是敬而遠之。他一直在義父懷恩的關照下成長,練就了一身絕頂的好功夫,不過二十齣頭就贏得了「東廠第一殺手」的江湖稱號,但縱然是武功練到了天下第一又怎樣?他和夜梟以及其他的東廠殺手們不一樣,他不喜歡賭錢,也不願意將生命浪費在這些事情上,唯一的愛好就是鑽研易容術,或者閉門練功。
在遇到蘇挽月之前,他對「女人」這種東西並沒有什麼好感,但這一次雲南之行,從皇太子朱佑樘在毓慶宮秘密召見他們布置任務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很好奇,這個名叫「蘇挽月」的侍衛究竟有什麼魔力,能夠讓太子如此興師動眾?當他化身「葉寧」和「沐風」,與她短暫相處之後,他漸漸有些明白了。
她的微笑,遠遠比她的容顏更能迷惑人的心神,她總是那麼快樂,明亮的眼睛里看不到一絲陰霾。
他甚至覺得,世間最厲害的武器既不是刀劍,也不是毒藥,而是在不經意之間,讓你心旌搖動的那一縷甜美微笑。
石屋之內,只剩下朱佑樘和蘇挽月兩個人。
蘇挽月喝下的那半壇清酒的效力漸漸發作,她微微張開了眼睛,眼梢被暈染出了氤氳,很媚的勾魂眼,嘴唇紅艷艷的,他看著她醉眼迷離的模樣,忍不住在她臉頰上輕吻了一下,卻沒想到竟然勾起了她的回應。
「好熱……」她迷迷糊糊地伸手勾住了他的頸項,手指伸展開,從他耳後插進過去,挑開了他的衣領,指腹柔軟又微涼,一直划著他的頸椎脊骨,「你身上好涼……」
「別亂動。」他幾乎被她的舉止撩撥到崩潰,眉頭越皺越深,白玉般的一張臉像蒙了塵。
石屋內有兩個浴池,一大一小,一冷一熱,他沒有什麼猶豫,將她的外衣脫下,抱著她的身體,將她浸入了冷水池中。
「你剛才給我喝了什麼?我還要……」她摩挲著他的臉頰,在他耳邊很輕很輕說了一句,豐盈的唇瓣碰到了他的耳垂。
他深吸了一口氣,靠近池畔扶著她。
蘇挽月雖然被浸在冷水中,但身體還是極熱,思緒依然很紊亂,酒精的作用讓她更加暈沉,根本看不清池邊的人,在水中也越來越站不穩,差點跌倒嗆到了一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