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劇毒妖花(2)
朱佑樘聽夜梟說完,戴著人皮面具的臉依舊沒有太多表情,但全身卻已散發出一種肅殺之氣,整個人向後花園幾乎是飛掠過去。
夜梟知道他心中隱然含怒,不敢再多說話,只是緊隨著他快步走向後院。
二人來到沐府花圃之前,朱佑樘突然停下了腳步,夜梟見他裹足不前,探頭看了一眼,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眼前情形,讓他有點瞠目結舌。
藍梟伸出雙臂抱著蘇挽月,她溫順地依靠在他的懷中,看起來有點衣衫不整,左肩的衣衫半褪,露出大半個後背,和她肩頭如凝脂一般的雪白肌膚,兩人舉止親密,宛如熱戀中的情侶一樣。
夜梟還沒來得及說出一句話,卻見朱佑樘已經怒上眉梢,向著他們走了過去。
「殿下恕罪。」藍梟迅速放開了蘇挽月。
朱佑樘根本不看藍梟,他一手扶住了蘇挽月搖搖欲墜的身體,語氣冰冷地問:「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蘇挽月神智已近昏迷,全身燙得厲害,她隱約聽見那個熟悉的聲音,迷迷糊糊地說:「那些花……好奇怪……」
朱佑樘目光一轉看到她左肩的傷痕和之前被自己嚙咬過的疤痕,又見她神思恍惚,小臉燒得緋紅,回頭問藍梟說:「她怎麼了?」
藍梟深吸了一口氣,看了一眼花圃之內的紅色地涌金蓮,說道:「恐怕是這些妖花作祟。」
蘇挽月只覺得全身發燙,炎烈的感覺讓她幾乎五內俱焚,她恨不得能夠將所有衣服都脫下來,朱佑樘迅速伸手將她的衣領拉起,遮掩住她裸露的肩膀,她無法動彈,只能忍受體內高溫的炙烤,眼淚頓時沿著面頰落下來。
朱佑樘低頭髮現她竟然將自己的嘴唇咬破,緊握的拳頭指甲也深嵌進了掌心,怕她這樣再傷了自己,毫不猶豫地將手臂放到了她的唇邊,「你如果覺得難受,就咬著我的手。」
她信以為真,張嘴咬住了他的手臂肌膚,他的鮮血順著唇角流進她的唇齒之間,她彷彿感覺到了一絲涼意,眼神也不再像剛才那樣灼熱與迷離。
朱佑樘凝望著她緋紅的面頰,心裡如同有一柄利刃在攪動,沉聲問:「沐謙在哪裡?」
外面的動靜此時已經驚動了屋子裡的人,沐謙第一個從慕蝶房間內衝出來,他看著被灼熱體溫燒得迷迷糊糊的蘇挽月,既不敢過分靠近,也不敢驟然遠離,帶著驚訝的神情說:「發生了何事?」
朱佑樘眼神凌厲得彷彿要殺人,含怒看著他說:「這裡是沐府,我們的人在這裡出了事,你竟然來問我?」
沐謙四處打量了一眼,立刻發現了那幾株詭異的紅色「地涌金蓮」,他心中已明白了五六分,立刻對身後的一名護院吩咐說:「去花廳叫白瑩過來,我有話問她。」
朱佑樘見他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白瑩,料想此事又與他們之間的恩怨有關,他低頭見蘇挽月粉臉已經燒成了緋紅色,迅速抱著她站起,說道:「沐府可有解暑降溫的浴池?」
「有是有,」沐謙答應了一聲,眼神卻有些猶豫,「只怕解決不了問題。」
「那要如何?」朱佑樘聲音冷厲,「難道要我眼看著她被體內高溫燒灼而死?」
「蘇姑娘的癥狀應該是中了花毒,」沐謙低頭看著那幾株妖花,語氣中有些無奈,「這些話並非地涌金蓮,而是與它們極其相似的血枯金蓮,常常叢生於羅婺部落所在的哀牢山中,昆明並不常見。它們若是開花,所散發的香氣便會有毒。」
朱佑樘盯著他,冷冷地說:「血枯金蓮既然有劇毒,為何還能栽種於黔國公府?沐謙,你以為編造這一番說辭,就能置身事外么?」
他言辭犀利,直呼沐謙的名字,儼然已不是普通錦衣衛或者欽差的口氣,倒像是從上而下的稱呼。
沐謙心中對他的身份早有懷疑,但是直到此刻,在他毫無掩飾的盛怒之下,才敢確認自己的判斷。太子印信本是隨身之物,如果太子遠在京城,他的金印絕不可能出現在雲南,唯一的解釋就是他秘密地出京了。只怕眼前這個「牟斌」,就是皇太子朱佑樘本尊。
他低頭嘆息了一聲,也不說破,只道:「黔國公府怎麼會栽種這種害人妖物?」
「國公說得沒錯,」剛剛蘇醒過來的慕蝶從房間內走了出來,她的面色有些蒼白,形容也有些憔悴,她有些生疏地將金蛇鞭收回身邊,啞著嗓子解釋說,「這件事不能怪沐府,肯定是有人從中使壞!」
「你知道其中緣故?快說!」朱佑樘冷冷問了一句,看到她神智越來越迷糊,怕她承受不了多久。
「地涌金蓮本無毒,但血枯金蓮會有毒,它們確實很相似。」慕蝶走到花圃邊,看著那幾株妖異的植物,「此花色狀若鮮血,花粉含有劇毒,若是聞了它開放瞬間的花香,中毒之人會先頭疼,繼而全身血熱枯竭而亡,如果恰逢月圓之夜盛開,毒性尤其猛烈。羅婺部落地處山林,氣候潮濕,那裡有很多血枯金蓮,他們已經有無數族人因此而死。這幾株妖花,一定是白瑩秘密調換之後放在窗外,本來打算用來害我的。」
「可有解藥?」朱佑樘明白了前因後果,顧不上追究白瑩的居心,看著慕蝶問。
「羅婺部落有一種特釀的清酒,可暫時緩解此毒,沐府之中就有。」慕蝶看了一眼神情迷離的蘇挽月,猶豫了片刻說,「但是……」
她話音未落,卻聽見遠處傳來一個尖利的聲音說:「慕蝶,誰要你多管閑事?」
沐府兩名護院用刀押著白瑩走近,她人還沒有到,如銀鈴般的笑聲已經先到了耳邊。她被人用刀架住頸項,卻依然笑容滿面,毫無畏懼之色,看著昏迷不醒的蘇挽月說:「怎麼中毒的人是她?」
「你今日這個玩笑恐怕開得太大了些,速將血枯金蓮的解藥拿來!」沐謙縱然脾氣再好,這時候語氣也變得嚴厲了。
白瑩毫不在乎地看著如同被烈火焚身的蘇挽月,故作糊塗說:「什麼解藥?我沒有。」
朱佑樘眼神一動,藍梟聞言立刻飛身過去,不知何時手中多了一柄匕首,他將匕首貼近她的面頰,沉聲說:「血枯金蓮是你移花接木故意放在沐府之中,你若是不拿出解藥,我立刻將你的臉劃得和獨龍族女子一樣!」
白瑩忍不住哈哈大笑,看著慕蝶說:「像她那樣也沒什麼不好,就是因為有這樣的臉,才可以一個接一個地勾引男人!」
藍梟將匕首壓緊一分,語氣狠辣地說:「你再說一句廢話,我決不會手下留情。」
白瑩依舊毫不懼怕,仰頭大笑著說:「好啊,你有本事就殺了我,看誰替你們這些欽差大臣賣命攻打寧州?你們口口聲聲朝廷恩典,說來說去不過是要我們武定彝族為你們當牛做馬罷了!朝廷從來就不曾尊重過我們,沐府欠我殺兄之仇,朝廷利用我們牽制沐府,不過是各取所需,大家合作罷了!其他的事我既不知道,也不願意說!你今日就算殺了我,我也不會告訴你!」
她性格剛硬,語氣絲毫不弱,藍梟眼神冷厲地看著她,手中匕首卻遲遲沒有劃下。
「那就殺了她吧。」朱佑樘淡淡地開口。
白瑩頓時怔住了,她沒想到一個普通侍衛竟然敢當眾叫人殺掉她,他的語氣聽起來很淡漠,卻帶著一種不可違抗的意味,哪怕他明知道殺了她後果會很嚴重,他似乎根本不在乎,也早就想好了收拾殘局的方法。
她眼看藍梟的眼神中泛出殺氣,之前的倔傲立刻消失不見,只是瞪著一雙眼睛,看著他流血的手臂。
「說還是不說?我們沒有耐心等你了。」藍梟手指微動,匕首劃過白瑩的側臉,一道血跡蜿蜒而下。
「你們不要逼她了,血枯金蓮之毒真的沒有解藥。」慕蝶似乎有一些於心不忍,快步走過來阻止藍梟,「我剛才已經說過,羅婺部落的清酒可以暫時化解癥狀,若要徹底根除餘毒,必須……」
白瑩惡狠狠盯著慕蝶,尖叫著說:「不要告訴他們!讓她血枯而死最好,這些人沒有一個是善類,我只是給他們一點教訓,讓他們知道我們雲南蠻夷並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慕蝶眼神平靜地看著她,緩聲說:「隨你怎麼說,我不會讓你再錯下去。」
藍梟轉身對著沐府一名護院說:「去取清酒來。」那名護院見沐謙眼色示意,急忙在前給藍梟引路。
「看好此人,我另有處置。」朱佑樘冷冷對夜梟吩咐,他抱起已經昏迷不醒的蘇挽月,對著慕蝶說,「你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