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千里追殺(1)

  【第二卷  明宮天下之苗疆奇情】


  轉眼之間,蘇挽月離開京城護送御史馬坤一行前往雲南府宣旨,已有十天了。


  從京城往雲南的官道大約數千里,越往南走,氣候越溫暖,尤其是進入中部偏南方地界之後,除夕一過,春天的氣息便撲面而來。


  他們這隊人馬除馬坤之外,還有一名馬夫、一名雜役、以及馬坤的姨侄葉寧及他的一名書僮。馬坤坐一輛馬車,蘇挽月等人都是騎馬,因為事務緊急,所以眾人日夜兼程趕往雲南,幾乎都沒有好好休息過。


  蘇挽月騎馬走在左側,葉寧走在右側。


  她一直記得萬貴妃在離宮之前放出的狠話,所以時時刻刻都保持著戒備之心。她對這個馬坤根本不了解,他或者這些跟隨他的人,都有可能是萬貴妃的人。尤其是這個葉寧,本來不在跟隨之列,是馬坤自己重新申請補上名單的,對蘇挽月來說,更是十分可疑的對象。


  她暗中觀察過這個葉寧,他看起來似乎很斯文柔弱,面色親和,舉止溫吞,完全沒有任何威脅性,但往往越是這樣的人就越危險。


  「蘇大人,前面有個驛館,您可否先行一步,去通傳一聲?姨父大人今日有些不適,我想在此歇息片刻,晚些再動身。」葉寧似乎很平常地提了一個建議。


  「好。」蘇挽月點了點頭,這種差使通常是葉寧來做的,他說馬坤不太舒服要陪伴在側,也說得過去。


  「那麼就請蘇大人快馬前去了,天黑前一定要到驛館。」葉寧很客氣地提醒。


  蘇挽月聞言,立刻抽了一下馬鞭,勒緊韁繩向前飛馳。


  附近一截官道,正臨著一道寬闊的江流。


  江畔垂柳枝條隨風飄拂,隱約可見枝上點點翠綠新芽,石間稀疏盛開著幾朵早開的迎春花,江面水平如鏡,間或掠過絲絲波瀾,幾隻孤零零的鷗鷺貼水漸飛,鳴聲帶著幾許落寞。前面不遠之處,有一位肩披蓑衣、手持釣竿的漁翁,獨自持竿垂釣。


  蘇挽月覺得情況有些不對,春寒料峭之時並不適宜垂釣,這裡怎麼會突然多出一個漁翁?她多了幾分警覺,不由得揚起馬鞭抽了一下馬背,那匹馬吃痛受驚,揚起前蹄嘶叫,馬蹄帶起一陣塵煙迷霧,如風矢之疾自江畔飛馳而過。


  她一邊策馬狂奔,眼神卻時刻留心著那漁翁的動靜,左手悄悄按在腰間的暗器機括之上。


  果然不出她所料,當她的馬距離那漁翁大約還有二十餘丈的時候,那名漁翁突然一躍而起,他彷彿後背上長了眼睛一樣,一個旋身,不知從哪裡變出一柄利刃,準確無比地擊向她。


  蘇挽月早有防備,立刻用手中的美人鉤向那人直甩過去。


  漁翁並不是等閑之輩,他居然躲過了她凌厲的一擊,同時自懷中取出數枚精芒湛湛的七星鋼釘,所騎乘那匹駿馬的雙腿,馬兒應聲匍匐倒地,甚至還沒有來得及發出一聲呼號,立刻就斃命於江畔。她眼疾手快地從馬背上一躍而下,還沒有來得及發射細雨梨花針,漁翁的劍氣已經逼近了她的胸口。情急之下,她像一條魚兒般跳進了江水之中,向遠離江岸的方向加速潛行。


  她耳旁聽到幾聲「嗖嗖」的聲音,幾枚暗器入水,她只覺得小腿傳來一陣疼痛,她知道漁翁仍在發暗器,立刻憋住了氣,將身體深深地沉了下去。


  蘇挽月在水中憋氣良久,感覺岸上之人已經遠去,才敢伸出頭來。


  江水上浮著一層淡淡的緋紅色,加上小腿上傳來的劇痛感,她心知剛才已經被他的七星鋼釘打傷,必須儘快上岸將傷口包紮好。她游到江畔一個僻靜之處,將打傷自己的那枚暗器拔了出來,從隨身攜帶的密封式竹筒里取出金創葯和紗布,將傷口緊緊裹住。


  此刻四野無人,如果想脫離錦衣衛,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蘇挽月很想溜之大吉,但是轉念一想,這樣豈不是當逃兵了嗎?逃脫馬坤的隊伍並不難,但怕的是以後她走到天涯海角都會被朝廷追捕,一輩子沒有容身之處,或許還會給其他人帶來麻煩,她可不想在明朝做一個萬年逃犯。她左思右想之後,還是決定先完成這趟差事。就算要離開大明錦衣衛,也要光明磊落地走。


  她身上帶著一張從京城到雲南沿途的羊皮地圖,上面有各地驛館的標識。如果騎馬,這裡距離驛館大約還有一個時辰的路程,如果步行的話,她現在小腿受了傷,不可能走得很快,至少需要三個時辰才能到。


  天色漸漸昏暗,嘩啦啦地下起雨來,蘇挽月全身的衣裳早已濕透,她一瘸一拐地走到大路上,沿著泥濘不堪的官道向前走。


  前面有一座涼亭,她準備在那裡稍作休息,不料剛走到涼亭附近,發現亭內竟然坐著一個頭戴斗笠、身披蓑衣的人。


  蘇挽月早已是驚弓之鳥,看這人的打扮跟剛才襲擊她的那名漁翁頗為相似,不由得心中暗自叫苦:難道又遇上了第二撥來歷不明的敵人?想到這裡,她心念一轉,走向涼亭的腳下步子就轉了方向。


  不料,涼亭內的那人竟然「哈哈」笑了兩聲,開口說:「姑娘既然有心在此避雨,為何又突然改變了主意?」


  蘇挽月見那人已經盯上了自己,心知避無可避,轉身答道:「你既然佔據了涼亭,我就不打擾了。」


  那人話音一落,人已經掠出亭外,直直地站在她面前,一手揭開斗笠,露出本來面目,語氣頗為真誠地說:「大雨阻路,在下與姑娘同是天涯淪落人,又豈敢獨自霸佔涼亭?看姑娘全身衣衫盡濕,腿腳行動不便,不如在此休息片刻再走。」


  蘇挽月抬頭看見此人年紀大約三十五六歲上下,眉目粗獷,舉止洒脫,臉上還帶著一抹淡淡的笑意,神態頗為和藹,心想此人看上去與那漁翁應該不是一路,即使真是一路,他遲早也會找自己麻煩,不如將計就計,看他後面要如何。


  她想到這裡,抬頭說道:「既然你不計較,恭敬不如從命。」


  那人看到她步履遲緩地走到涼亭一角,不由得帶著幾分惋惜的口氣說:「看姑娘年紀不大,為何女扮男裝、獨自夜晚出行?腿腳傷成這樣,還勉力支持行走,毅力真是可嘉!」


  蘇挽月進涼亭之時,早已看見亭外拴著一匹馬,頓時靈機一動,假裝蹙了蹙眉頭說:「你既看出我是假扮男人,我也不必騙你了。我本是京城人氏,有要事前往雲南,沒想到中途遇見了劫匪,沒有了馬,我只能光腳走路啦!」


  那人不知是真心同情她,還是有意假裝憐憫,嘆息著說:「光天化日竟然有這種事?姑娘這樣走到前方驛館,只怕天亮都未必走得到。在下倒有一匹馬,如果姑娘不嫌棄,可以同行。」


  蘇挽月心中高興不已,立刻說:「真的嗎?」


  那人見她神情開朗,不禁笑了笑說:「雖然大明律例男女授受不親,但眼下情況特殊,也顧不了那麼多。我叫沐風,請教姑娘尊姓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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