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肌膚之親(2)
「不行。」他毫無商量餘地地回絕,目光灼灼地看著她,「你忘記了我對你說過什麼?你今生今世都是我的人,我可以隨時將你召進宮來,沒有我的允許,不准你離開紫禁城。」
又是這一套。
她幾乎無語了,好不容易在皇宮之外過了幾天快活逍遙的日子,竟然又被他拘了回去。
他們二人回到毓慶宮的時候,蘇挽月半垂著腦袋,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無精打采地跟在朱佑樘身側。
那名叫莫殤的侍衛迎了出來,行禮說道:「啟稟殿下,剛才顯武將軍楊寧清經過毓慶宮,前來探聽蘇侍衛可在此。」
聽到「楊寧清」這幾個字,朱佑樘的臉色頓時變得有點陰鬱,回頭掃了蘇挽月一眼,不冷不熱地說:「他對你倒是頗有好感。」
蘇挽月被他強行帶回毓慶宮,心中正在不爽,見他說話帶刺,忍不住嘟著嘴說:「這樣不好嗎?或許殿下可以好好思索下,怎麼利用楊將軍對我的這點好感,再派我去他那裡辦幾趟差使。」
莫殤聞言抬頭,偷偷瞥了一眼太子,果然看見朱佑樘臉色鐵青。
蘇挽月站在那裡看他生氣,眼裡帶著幾分得意的神情,像是一隻偷吃到了甜葡萄的狐狸。
「他是顯武將軍,父皇遲早會賜婚給永康公主,你就不要痴心妄想了。」朱佑樘把「妄想」這兩個字咬得很重,冷哼了一聲。
「那又怎麼樣?只要他現在對我好就可以了。」她絲毫不示弱。
莫殤在旁邊聽著他們二人對話,只覺得味道不對,這兩人此時的關係似乎與往日大大不同了。看他們之間的情形,哪裡還是主子和奴才的對話?簡直是一對小情侶之間吃醋鬧彆扭的典型畫面。要是按著朱佑樘以往的脾氣,誰敢對他這麼說話,至少要被罰跪一天。現在呢?太子聽完她的話,也只是淡淡一笑,彷彿根本不在乎她說了什麼。
「老老實實給我待在毓慶宮裡,哪裡也不許去,聽見沒有?」拂袖離開前,朱佑樘對著蘇挽月說了最後一句話。
蘇挽月看著他的背影,不禁恨恨地跺了跺腳。
當天夜晚,蘇挽月並不當值,她愜意地在自己房間內沐浴完畢,換了套衣服,準備上床睡覺的時候,卻聽見福海在門外敲門說:「蘇侍衛,太子殿下叫您過去。」
「今晚不該我當值吧?殿下叫我做什麼?」她無奈地瞪著福海。
福海依舊是一副和藹帶笑的神情,小聲說:「這個奴才就不知道了。蘇侍衛趕緊過去吧,今兒是大年初一,想必不會是壞事的。」
蘇挽月只好跟著他到了朱佑樘的寢宮,那個寬闊的大殿對她來說其實並不陌生,她放輕腳步,掀開帷幕走進內殿,只見燭火明滅,朱佑樘身穿著一件月白色的絲綢睡衣,斜斜倚靠在木榻上,手內似乎正在看著一本書。
他見她走進,立刻抬頭說:「過來。」
她極不情願地走了過去,他放下手中的書卷,伸出手來握著她的小手,拉著她在身旁坐下,用一種很溫柔的語氣說:「你到我身邊來,我們好好說話。」
她吸了一口氣道:「殿下要說什麼?」
他目光幽幽地抬頭看著她,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她想起自己剛穿越到明朝的時候,按牟斌的說法蘇挽月應該是十七歲,現在已過新年,應該加一歲,就回答說:「十八歲吧!」
他點了一下頭說:「十八歲的女子,在民間早已成年,你們若不是身在錦衣衛,也該談婚論嫁了。」
她含糊地「嗯」了一聲,暗想他忽然說這些幹什麼?他說她該嫁出去了,殊不知他自己年紀也不小了,他比她大七歲有餘,新年過後就是二十五歲了,一個二十五歲的皇太子還不娶親,反而說她過了適婚年齡,這不是五十步笑百步嗎?
他話鋒一轉,用兩根指尖輕輕撫摸著她的手腕,低聲說:「宮中內外諸人,都以為你是我的侍妾。你怎麼看?」
蘇挽月只覺得他在自己手腕上移動的手指彷彿有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一般,那種輕柔撫觸,竟然讓她立刻心弦蕩漾,幾乎不能自持,心裡頓時嚇了一跳。她隱約覺得他是有意為之,不由得縮著身體跳開來,搖著頭說:「他們都是亂說!」
他似乎對她的態度早有預料,迅速站起身,用力將她拉了回來,然後加大了聲音說:「你總是拒絕我,是不是因為牟斌?他真的有那麼好?」
「不是……」 她被他壓在木榻之上,只覺得他的呼吸越來越近,卻苦於無法逃脫他的鉗制,只好拚命搖頭說:「不是因為他!但殿下不可以這麼對我……你是堂堂大明朝皇太子,難道要逼人就範嗎?」
他眼底掠過一絲淺淡的不悅之色,低聲道:「我從來不逼人做任何事,但是你不同。不管是牟斌,還是楊寧清,或是其他人,都不准你再親近他們!」
他說話之間,手法熟練地迅速解開她衣襟的系帶,然後將她擁進自己懷裡。
蘇挽月全無還手之力,她全身此刻幾乎都是不著寸縷,兩人共同蓋著一床錦被,錦被之下她用力掙扎,但猛然間發現掙扎之後更加不妥,頓時嚇得呆住了,他的手指緊貼著她的肌膚,那種既可怕又吸引人沉淪的感覺,讓她一陣又一陣戰慄不已。
她腦子裡忽然電光火石般地湧起了許多記憶,彷彿在很多年前,他們之間就曾經如此親密過……恍惚之中,她隱約想起了那個名叫Alexander.Su的男人,以及那個幾乎讓她失去所有記憶的曖昧夜晚。
他低著頭湊近她耳畔,說道:「你其實並不討厭我,對不對?」
她緊閉著眼睛,聲音都快哭出來:「但是我也不喜歡你!即使你強迫我,我也不一定會愛上你!」
他語氣清淡地說:「我不要你立刻愛上我。我只做我覺得應該做的事。」
她看著衣衫整齊的他,從他冷靜的表情和從容的眼神中,分明看不到半分慾望的痕迹。她心中立刻明白過來:他根本不是因為男女私情而去做這件事的,準確地說,他是為了破壞某些東西而去做這件事的!他根本就是早有預謀,或許在看到她與牟斌在迴廊下的時刻,他就已經策劃好了今晚的一幕。
她心中氣憤已極,忍不住隔著衣衫,十根手指在他脊背上狠狠地掐了下去。
他絲毫不怕痛,不但不呼叫,反而舒展雙臂緊緊地抱著她。她抬頭之際,看到了他雙眸之中有兩團晶亮的東西。那晶亮,當然不是火焰,而是融化的冰山。
「月兒,我的月兒。」他低聲呼喚著她的名字,昔日冷漠端莊的面孔此刻與普通人已完全沒有分別。
她有些驚訝地聽到他用如此親密的稱呼來呼喚她,這裡的人,有人叫她「蘇總旗」「蘇侍衛」,有人叫她「蘇姑娘」,連最親近的牟斌也只是叫她「宛岳」,而他,是第一個這樣叫她的人。在他們這些明代人心裡,這種稱呼應該是情侶之間才能有的吧?
「你……」她不知道怎樣開口,明明想推開他,卻垂了手下來,她覺得心裡忽然有一種奇異的悸動在升騰,一直升到她的心口,在那裡揮之不去,讓她竟然有些眷戀當下的感覺。連她自己都不明白,這一瞬間是怎麼了?
寢宮之內,靜悄悄地沒有任何聲音,彷彿掉一根針在地下都能聽見,兩個人身體緊貼在一起,但一直保持著這樣的姿勢。
「你今晚就這樣陪我一起睡好不好?」他忽然開口說。
她理所當然地拒絕:「不要。」
「不必試圖改變事實,也無需做任何抵抗。」他眼裡那抹溫柔被冷峻代替,用不容拒絕的語氣說,「我只想就這樣抱著你。」
蘇挽月被他攔腰摟著睡在柔軟的床榻上,她睜著眼睛盯著頭頂上華麗的帷幔,手腳僵硬,一動都懶得動。
就在剛才那一刻,他們彼此沉默的時候,她已經不打算再作困獸之鬥了。這個時空里處處充滿著武力、權勢、心機的搏鬥,所有的人都像活在一片無邊無際的大海里,即使她一次又一次告訴自己,彼岸就是極樂的天堂,只要游過去就可以,但漸漸發現,其實她早已陷入其中,那是一片常人根本游不過去的的大海,最終只能沉進漩渦里。即便她努力蹬離了一個漩渦,稍加用力又會被卷進另一個,一個漩渦接著一個漩渦還是會將她卷進最深層的海里。
此時此刻,她很清楚自己對這位皇太子的感覺,既不是像牟斌那樣的親情,也不是對楊寧清那樣的友情,這種感覺很奇怪,似乎是感動,又似乎是無奈,但她心底里更清楚,這種感覺並不是愛情。
他們相隔得如此之近,她聽得到他清晰的心跳,也能感受到他均勻的呼吸,但讓她意外的是,他並沒有真的對她怎樣。
「難得看到你這麼乖的樣子。」朱佑樘看著埋頭在自己懷裡的人,輕聲在她耳邊說,「若是你一直這樣,我會更喜歡你。」
蘇挽月悶著頭沒說話,只能閉著眼睛一下一下數他的心跳。
房裡的燈火漸漸暗了下來,朱佑樘見她溫順無語,神情似乎很開心,他調整了一下姿勢,側著身子,溫柔地將頭埋在她脖頸之間,她身上的氣息很清澈,明明沒有脂粉的氣息,卻有種化不開的少女淡香味。
不知道過了多久,蘇挽月聽到他的呼吸變得均勻,料想他睡著了,於是用最輕微的動作,像貓一樣從他的臂彎中脫逃出來。
她從內殿溜出去的時候,發現他還是閉著眼睛,不禁暗自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