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鋒芒初綻(4)
「王爺，到了。皇後娘娘有請王妃。」馬車外阿謹沉聲道。墨修堯側首道：「我要去見皇上，不能陪你進去，你自己可以么？」
葉璃點頭，起身準備下馬車。墨修堯拉住她輕聲道：「自己小心，有什麼事……立刻讓青鸞出來找阿謹，他就在鳳德宮附近。」葉璃皺眉道：「但是你……」阿謹是墨修堯的隨身侍衛，也是他最信任的人，如果阿謹不在他身邊……墨修堯失笑道：「你不會以為我能信任的人只有阿謹一個吧？不要緊，去吧。」
「好吧，一會兒再見。」聽他這麼說葉璃也不再堅持，起身下了馬車。馬車外早有鳳德宮的人等著，見葉璃下來連忙上前道：「奴婢見過定王妃，奴婢奉皇後娘娘之命在此迎接王妃。」葉璃點頭，「有勞。」
「不敢，請王妃隨奴婢來。」
進了鳳德宮，殿里已經有不少貴婦落座了。鳳德宮布置得尊貴大氣卻並不過分奢侈，精細處更見一種特別的雅緻。葉璃不由得對這位在民間名聲並不顯赫的皇后感到一絲好奇。
「見過皇後娘娘，娘娘千歲金安。」葉璃走進大殿，對著皇后恭敬地參拜。
「定國王妃免禮，賜坐吧。」皇后的聲音清雅平和，絲毫沒有想象中一國之後高高在上的感覺。
「多謝娘娘。」葉璃起身被宮女引著走到最前面空著的位置坐下。葉璃隨意望了一眼，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華國公府的大夫人帶著華天香，昭陽長公主和昭仁長公主身邊坐著許久不見的棲霞公主和容華郡主，還有美麗動人的黎王妃葉瑩。
「皇後娘娘，這位就是定國王妃么？」一個清脆的聲音從對面傳出，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葉璃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綵衣少女坐在昭陽長公主右手側，顯然是身份非凡。
皇后笑道：「不錯，這正是定國王妃。說起來，凌雲公主自從來了楚京一直身體欠安，還沒有見過定國王妃呢。定王妃，這位是西陵國的凌雲公主。」
葉璃點頭道：「凌雲公主有禮了。」
以葉璃的身份，凌雲即使是一國公主也不能隨意輕慢的，但是這位剛才還一直巧笑倩兮的公主卻彷彿沒聽見葉璃的話一般，放肆地打量了葉璃一番才道：「聽王兄說你拔出了攬雲劍？」葉璃微微點頭，淺笑道：「我確實見過攬雲劍。」凌雲公主對這個回答卻並不滿意，起身仰著下巴道：「本公主不信，本公主要和你比劍。」
「我不會用劍。」葉璃平靜地道。
「這怎麼可能？你不會用劍是怎麼拔出攬雲劍的？」凌雲公主盯著她咄咄逼人地道。
葉璃挑眉，淡笑道：「公主，拔劍和用劍是兩回事，誰規定不會用劍的人就不能拔劍了？」她實在有些不明白，這些公主郡主小姐們為什麼一定要逼著別人比這個比那個而完全不顧及對方到底會不會她們要比的東西，「本公主不管，本公主就要和你比，難道你不敢應戰。」
葉璃起身，「公主當著皇後娘娘和滿京城的夫人小姐們這麼問我豈能不敢？」
凌雲公主滿意地道：「既然如此，你的劍呢？」
「事實上這輩子我除了攬雲劍沒有碰過任何一把劍。那日鎮南王世子送來的劍也正好是我第一次碰到這種兵器。所以我沒有劍，更不知道該如何握劍。」
「撲哧——逼著連劍都沒有碰過的人跟自己比劍……皇後娘娘，天香明兒是不是可以去跟大將軍比繡花，然後號稱我的綉工天下第一啊。」華天香靠在華夫人身邊嬌聲問道，聲音並不大卻恰巧傳遍了整個宮殿。許多人也忍不住掩唇低笑起來。皇后瞪了華天香一眼，眼底卻蘊含著淡淡的笑意，「你那點女紅還好意思拿出來說。」華天香掩面笑道：「皇后姑姑怎麼這麼說人家，人家也是為了有個好名聲嘛，天下第一的名頭多威風啊。」
葉璃感激地望了華天香一眼，華天香對她眨眨眼睛靠在華夫人身上掩面做羞怯狀。
皇后忍住笑意，對凌雲公主道：「公主，定王妃並不擅劍法，所以這比劍就免了吧。」
凌雲公主早被華天香氣紅了臉，咬牙道：「她明明拔出了攬雲劍，怎麼可能不會劍法？分明是故意耍弄本公主。」
「攬雲劍是定國王府的東西，人家定王妃喜歡怎麼拔就怎麼拔，會不會劍法跟你有什麼關係？」一邊的容華郡主斜睨著凌雲公主，嘲諷道，「這外邦的公主都這麼奇怪么？都喜歡逼著別人比這比那？明知道人家根本不會還不肯放棄，公主還不如直接讓定王妃認輸，承認你劍術比她高不就成了？」
「你！」容華郡主這一說，不只是凌雲公主連一邊的棲霞公主也有些尷尬。皇后見要鬧僵了，連忙出聲道：「好了，這事兒就罷了。榮華，當著兩位公主的面休得胡言。」容華郡主輕哼一聲，坐在昭仁長公主身邊不再說話。比起葉璃她更討厭氣勢逼人又深得昭陽公主寵愛的棲霞公主，連帶著也討厭起這位新來的同樣驕傲的凌雲公主來了。
「貴妃娘娘到！」
隨著有些尖銳的通報，柳貴妃一身鵝黃宮裝神色冷淡地踏入殿中。
「臣妾見過皇后。」柳貴妃還是和上次見面一樣的冷漠高傲，對著皇后也只是淺淺地一福就算是行禮了，看來無論是太后還是皇后，這位被獨寵的貴妃都沒打算給面子。皇后似乎也習慣了柳貴妃這個模樣，微微點頭道：「免了，貴妃今兒怎麼會來鳳德宮？」在場的貴婦們也有不少露出驚訝的表情，柳貴妃素來是不出席宮中宴會的，很少有人見過柳貴妃本人。
柳貴妃冷然道：「臣妾閑來無事，皇上說皇後娘娘宮裡熱鬧，就過來瞧瞧。皇後娘娘不歡迎么？」皇后秀眉微皺，卻還是大度地道：「既然你有這個興緻，那就快坐下吧。」然後揮揮手讓宮女為柳貴妃準備座位，柳貴妃卻徑自走到葉璃跟前道：「本宮坐這裡可以么？」葉璃淺笑道：「娘娘若是不嫌棄的話，便請坐吧。」
見柳貴妃在葉璃身邊坐下，皇后也就不再費心另外給她準備座位了。對於柳貴妃這個皇帝最寵愛的妃子皇后一向是敬而遠之，還好柳貴妃雖然異常傲慢有的時候甚至十分任性無理，但是在面對皇后的時候還算收斂，今天這樣的冷淡和無理算是極限了，至少一和太后相比，皇后便覺得自己有些詭異地平衡了。
柳貴妃一臉冷肅地坐在葉璃身邊，原本還想要和葉璃這位新任定王妃說話的命婦們也都暫時歇了心思。大家都知道柳貴妃可是從來都不給人面子的主兒，要是湊上去惹了她的嫌，到時候難看的只會是自己。
沒人交談葉璃只好坐在座位上聽別人說話了，幸好她也是個坐得住的人。
「剛剛殿里的事本宮都聽人說了。」原本以為柳貴妃不會和自己說話，聽到身邊淡淡的聲音，葉璃微微怔了一下。
「你真是沒用！上次南詔公主比跳舞你不會，這次西陵公主比劍法你也不會！你到底會什麼？」柳貴妃的聲音里滿是不滿和嫌棄，幸好她的聲音壓得非常低，不然定王妃第一次出席宮宴就被柳貴妃斥責的傳聞可就要滿京城飛了。聽著柳貴妃的責備，葉璃哭笑不得。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位柳貴妃只是傾慕過墨修堯而不是他娘吧，這滿是嫌棄的語氣是怎麼回事？「娘娘，我對跳舞沒有興趣，而且……定國王府也不需要一個舞技傾城的王妃。至於劍術……這似乎不是京城的大家閨秀們要學的。」
柳貴妃輕哼一聲道：「我忘了說你還畫技平凡，就連寫詩都要人替你寫。你給本宮小心一點，要是敢丟臉本宮饒不了你。」
娘娘，你真的不是墨修堯的娘么？
「柳貴妃在和定王妃聊什麼呢？這麼開心？」對面的昭仁長公主突然開口問道。
柳貴妃抬起頭來，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才道：「昭仁長公主哪隻眼睛看到本宮開心了？」昭仁公主頓時被噎得說不出話來。葉璃在心底輕嘆，她真是羨慕柳貴妃這樣直爽的性格，可惜並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直爽的權利。若不是皇帝護著寵著，柳貴妃這樣的性子就算家世再好只怕在宮裡也活不了多久。見昭仁長公主啞口無言氣得臉色發黑的模樣，柳貴妃似乎心情頗好，盯著對面的人傲然道：「長公主不是問本宮和定王妃說什麼么？本宮說既然定王妃不通劍術，不如本宮來陪凌雲公主切磋一番？」
「貴妃！」皇后不贊同地皺起眉頭。
柳貴妃卻並不在意，只是冷冷地盯著凌雲公主道：「公主，你看如何？」
凌雲公主雖然來京城的時間不長，卻也知道柳貴妃是東楚皇帝最寵愛的貴妃，無論如何她也絕不會跟柳貴妃動手的，輸贏暫且不提，萬一失手傷了柳貴妃，東楚皇帝若是追究下來自己絕對是被動的一方，畢竟他們現在還在東楚的土地上，「剛才不過是凌雲和定國王妃開個玩笑，凌雲年輕不懂事，豈敢和貴妃娘娘動手。」
「好了，貴妃，凌雲公主不過是孩子氣，何況她並不知道定王妃不懂劍術，並非刻意羞辱我大楚。」皇后淡淡道，臉上的神色卻是難得的堅定和不容違逆。柳貴妃身為貴妃替定王妃出頭這種事可好可壞，何況當年柳貴妃未進宮前傾慕定王的事在許多權貴之中也並非秘密，她要做的就是為柳貴妃的出頭找一個合適的借口。
因為宮宴還早，皇后便請眾命婦去御花園隨意賞玩。於是眾人謝過恩便辭別了皇后往御花園而去，臨走時柳貴妃被皇后留了下來。一出鳳德宮華天香立刻靠了上來沖著葉璃笑道：「見過定王妃。」
葉璃瞥了她一眼，道：「你太閑了么？」
華天香擺擺手道：「這話怎麼說，按規矩我總該給定國王妃行個禮吧。怎麼樣，剛才柳貴妃沒為難你吧？」葉璃不解，「她為什麼要為難我？」華天香默默看著她，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阿璃，早叫你經常出門走走你不聽。你不會不知道柳貴妃……」總算是發現在宮裡說一個貴妃的閑話不是什麼好事，華天香湊到葉璃耳邊低聲道：「柳貴妃沒進宮之前可是對定王十分……傾慕。」葉璃無語，連華天香都知道這消息，看來也不只是十分傾慕的程度了，她點了點頭，「我知道，她沒為難我。」
華天香走在葉璃身邊，聳肩道：「說實話，她會替你出頭我都嚇了一跳。看她那表情也不像對你有想法的模樣。」
「柳貴妃劍法很好？」葉璃決定還是不要告訴華天香自己被柳貴妃各種鄙視的事情了。
華天香嘆息，一臉的羨慕嫉妒，「要說啊，這麼多年京城裡每年都在選第一才女第一美人什麼的，其實都爛大街了。但是柳貴妃……絕對是貨真價實的美人才女。據說那一年的百花盛宴可說是大楚開國以來最精彩的一年了。當時參加比賽的正好就是韓明月筆下的楚京國色前兩位，可以想象那情景……」葉璃深表贊同，即使沒有看見也可以想象那比賽過程絕對兇殘，「最後柳貴妃贏了？」
「沒，她輸了。」華天香惋惜地道，「那時候柳貴妃才十三歲，蘇醉蝶已經十六歲了。就算現在的柳貴妃是個國色天香的絕色美女，十三歲的時候也只是個美人胚子。所以楚京國色之首是蘇醉蝶，柳貴妃的那一副是她十五歲的時候韓明月才畫的。當然，單說容貌的話，這世上我還真沒見過哪個女人勝過蘇醉蝶的，柳貴妃敗得也不冤。」
「嗯。然後？」
「然後這兩位就對上了。那一年的百花盛會基本上就沒有別人什麼事。蘇醉蝶奪了舞、畫、詩、琴四個第一，柳貴妃得了棋、書，兩個第一，第二名就是她們對方。之後蘇醉蝶訂婚就沒有再參與百花盛會的比賽了，柳貴妃卻在之後的三年裡分別奪了舞、畫、詩、琴等等只要百花盛會有的項目的所有第一名。」
葉璃心悅誠服，難怪柳貴妃能拿鼻孔看她，的確是很有本錢。看著葉璃不在意的樣子，華天香沒好氣地道：「我說你爭氣一點成不成？難道你就一點危機感都沒有嗎？」葉璃嘆氣，「你想得太多了。」她跟柳貴妃這樣的才女根本就不是一個路上的好吧？
「算了。」華天香胡亂揮揮手，瞄了一眼不遠處正盯著兩人的凌雲公主問道：「你又怎麼惹上那個凌雲公主了？」葉璃無奈，「我確定我是第一次見到凌雲公主，之前只見過那位西陵鎮南王世子。」華天香不解，「那她為什麼一副想吃了你的樣子？」
「攬雲劍？」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和凌雲公主有關係的事情。
「攬雲劍？那是定國王府的東西，關凌雲公主什麼事？」
「誰都知道那是從西陵送回來的，大概凌雲公主捨不得吧。咱們換個地方看看吧。」盯著往自己這邊走來的凌雲公主，葉璃提議道。
華天香撇嘴，「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難不成你想在御花園裡狂奔？」
「定國王妃。」說話間，凌雲公主已經到了她們面前，周圍離得不遠不近的貴婦們都一副不經意的模樣往這邊偷瞄。
「公主，還有什麼事么？」
凌雲公主道：「本公主想和王妃單獨談談。」
葉璃皺眉道：「我不知道有什麼需要和公主談的。」
凌雲公主俏臉微沉，道：「本公主千里而來，難道定王妃連陪本公主在御花園裡走走都不肯么？」葉璃無奈地點頭道：「既然如此，公主請吧。」凌雲公主輕哼一聲，仰著頭先一步往前走去。葉璃對擔心的華天香使了個安撫的眼神，輕嘆一聲跟了上去。現在的年輕人啊……真是欠教訓！
凌雲公主揮退了自己的丫頭，葉璃自然也不好意思讓青鸞等人跟著。兩人沿著御花園的小道並肩而行，葉璃問道：「公主有什麼想要和我說的么？」
凌雲公主偏過頭看著她，輕哼一聲道：「你配不上定王。」
葉璃唇邊帶笑，「公主過獎了，嫁女嫁高，這不正說明我嫁了個好婆家，找了個好夫君么？」凌雲不屑地道：「你不用裝成這副模樣，本公主早就查清楚你了，一個默默無聞的尚書府小姐，還是被黎王退過婚的女人，被皇上指給定王才在楚京有了些名聲，就算得了個什麼京城第一才女又怎麼樣，你一樣配不上定王。」
「哦，是么？」葉璃神色不變，淡淡問道：「就算我配不上定王，與公主你又有什麼關係？」
凌雲公主揚眉，略帶得意地一笑道：「你很快就知道跟本公主有什麼關係了。定王是本公主的，葉璃你若是識趣就乖乖地滾遠一點。」葉璃皺眉，認真地盯著眼前的凌雲公主看了許久，才問道：「公主，有個問題請教。」
「說。」
「請問，修堯知道您是哪根蔥么？」葉璃問道，「據我所知修堯至少有七年沒有出過門了，那麼最保守的估計就算你們見過面也是在公主七八歲的時候。請問……您覺得修堯記得你是誰么？或者，他根本就不認識你？」
「那又怎麼樣？我是西陵最尊貴的公主，難道還比不上你？」凌雲公主惱怒地瞪著她。
葉璃奇怪地看著他，「如果公主真的想要嫁給定王，不是應該在我們婚前就出現和我爭奪才對嗎？現在我們已經大婚了公主才出現是什麼意思？要知道定王府可從來沒有同時娶雙妃或者休妻再娶的例子，還是公主寧願委屈做妾？如果不是……就算我死了，公主順利嫁入定王府也只是一個繼妻，初一十五還要到我靈前上香磕頭呢。」
「你……你想得美！本公主一定會成為定王的正妃的！」凌雲公主怒道。
「隨便你怎麼想。」葉璃憐憫地看著她，「不過我覺得鎮南王世子的意思好像跟你不太一樣，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