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多雲轉晴

  水晶確認主神手機上的數據。還好，隊伍的成員都還在名單裏，這意味著暫時還沒有人死。但，這仍然不是可以耽擱的理由，即使現在同伴們沒事，也不代表一秒、一分鍾、一個小時後還是這樣。


  出發——水晶已經焦躁不安，想要盡快抬腳，朝小鳥飛走的方向追過去了。


  它看上去在向東飛。


  雪蓮卻拉住了她，“等等。”


  “怎麽？”


  水晶回頭，隻是普通的詢問，卻讓雪蓮莫名地顫抖了一下。


  “沒，沒什麽。”她慌張道，“也許是我多心……”


  “想到了什麽你說啊。”水晶瞟了她一眼，說道，“我也擔心，我是不是忽略了什麽。”


  “唔，”雪蓮頓了頓，抬頭，“好吧。我在想的是，不急在一時，咱們可以先把這三個基地再搜索一遍，匯總了情報再出發。……那可是連‘雪雉隊長’都能打倒的敵人，咱們這麽草率追上去，我覺得這叫‘羊入虎口’。”


  水晶沉默了片刻。


  “啊！”雪蓮連忙道，“我隻是提個建議，如果水晶妹妹——”


  “……你說得對。是我太急了。”


  水晶用兩根手指頭點著自己的太陽穴，皺眉道。


  “如果是何聞笛，她一定會選擇你這種做法……不管再急，沒有勝算的戰鬥也絕對不能打。走吧雪蓮姐，咱們去找線索！順便，我也把關於‘第三支隊伍’，我知道的情況告訴你。”


  “嗯。”


  雪蓮做著深呼吸，神情緊張地點頭。


  片刻後，兩人完成了對三個基地的搜查。原本因為過於匆忙而忽視的情報，在有意的定向檢索下，很快便浮現出來了——


  在每個基地的“交戰中心點”一帶，都有著微不可察的細小腳印。似乎有人隱蔽地切入了戰局中央，對正在交戰中的“黎明之花”和“雪國”成員做了什麽。而追尋著這些“腳印”過去，會發現它們的起點是無限城中隱蔽的角落，像是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


  “有異能力的氣味。”水晶憑著自己敏銳的魔力感知能力，分析道。


  “大概是……某種空間傳送能力。”雪蓮則做出了進一步的判斷，“說到底，想要在你拷問我的那幾分鍾裏襲擊三個基地，沒有這種長途奔襲的技能，根本就做不到。唉！移動能力的匱乏，確實是‘雪國’的一大缺陷。”


  水晶雖然很想就“拷問”這個詞吐槽，但現在顧不上這麽多了。“……空間能力嗎？雪蓮姐，你是怎麽看出來的？另外，能力的細節能看出來嗎？”


  “辦不到。”雪蓮搖頭，抓起一把地上的塵土，略微咳嗽著說道，“我的血脈能對殘留的異能力分析、取樣，然後消耗一定的‘朧之力’模仿出來。但很遺憾，我的‘朧之力’儲量不高，能夠模仿的能力也有一定限製。……這個傳送能力，似乎是代價和風險都非常高昂的類型，B級輪回者都沒法完全駕馭，我來模仿的話，拚上三條命都不夠呢。”


  “也就是說，對手至少是B級，或者是在那之上的輪回者嗎？”水晶沉思道，“不過，應該也不會特別強？至少，他們並沒有采用‘正攻’，而是在咱們兩隊拚到精疲力竭時，才出手襲擊。”


  “誰知道呢，”雪蓮搖頭道，“也可能是過度謹慎，沒有100%的勝算，就不會出手的類型。我聽說，很多‘獵殺者’都是這樣。”


  “窺伺了我們三天，今天高手到了，就出手了嗎……”水晶心有餘悸地說道，“說實話，我們隊不是沒想過這樣的可能，隻是跟你們的戰鬥在前，其他事情都隻能擱置了。”


  “所以說，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們為什麽會知道有‘第三方勢力’？”


  “……這就說來話長了。走，路上說。”


  “往哪走？”


  “山。”水晶回答道，“確切地說，是無慘老巢附近，密林遍布的那座山。我剛才確認過，明珠的‘鳥’是往那個方向飛的。”


  “——那個嗎！”雪蓮一個激靈，理解了水晶的意思，“我們隊也去過，隊長她們還以為那是你們的前哨基地。原來不是？”


  “一直都不是。”


  說著，水晶引雪蓮來到“第二基地”的地上，從空間口袋中掏出了飛天摩托。水晶雖然沒騎過摩托，但模仿著何聞笛的動作有樣學樣，再配合她的機械功底，卻也把摩托開了起來。於是，兩人便出發了。


  路上，水晶向雪蓮講述了一天前“無限城”中發生的爭鬥。講述了被獵殺者要挾的“魯爾莊園”戰隊，以及兩隊追蹤者在山中失蹤的事。


  “……你們太嫩了。”雪蓮歎了口氣，說道，“這時候還講什麽原則或者同情心啊，是敵人就該殺掉！要我說，那個‘魯爾莊園’根本就是扮豬吃老虎，你們要是追過去，怕是也懸了。”


  “我倒覺得，至少那個隊長老伯的話可信。”水晶思考道，“隻能說，‘獵殺者’對他們的掌控遠超我們預期，以至於他們明明想跑，卻‘被動地’被利用了，又成了獵殺的工具。而且，今天這個傳送、偷襲的手段，也不是他們隊三人能做得到的，還是有高手在。”


  “是啊！傳送、潛行、以及一招擊倒‘A級輪回者’的爆發力。這些襲擊者隊中，至少也會有這樣的三種能力。”雪蓮歎息道，“不管哪樣，我都不覺得咱們兩個能對付得來。”


  雪蓮說罷，水晶並沒有回答，隻是麵色變得陰沉了一些，凝神看向前方。


  她何嚐不知道，雪蓮說的是正確的？

  就連已知情報的“雪國”戰隊，應付起來都那麽吃力。何況是情報完全未知，陰險手段更勝“雪國”，至少也是B級輪回者的神秘對手……


  冷風吹襲著靜默飛行的摩托，時間已是夕陽西沉，行將入夜，整個世界都變成了黯淡的橘色。


  坐在後座上的雪蓮沉默了許久，又悄悄地，用最小的力度扯了扯水晶的衣服。


  “喂，水晶妹妹。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又不知道該不該問。”


  “問唄。”


  “那我說了啊。你可別打我，也別把那個項圈再套我脖子上。”


  “不會的不會的。”水晶仍然專注於駕駛，抑製著心中忍不住的擔憂之情。


  “我想問的是……”雪蓮又猶豫了好一會兒，方才開口，“水晶，你的隊伍，是值得你用命去保護的嗎？”


  水晶沒有回答，隻是用略微疑惑的表情，回頭看向雪蓮。


  “我……從來都沒有過這種感情。”


  雪蓮似乎望著天，略帶消沉地說道。


  “以前加入的C級隊伍也好，現在的‘雪國’也好，對我來說，都隻是一份工作，一份能保命、能變強，但有必要時也會毫不猶豫地拋棄的工作。說實話，‘我現在’最想做的事，是立刻拋棄隊伍遠走，這些敵人的‘傳送能力’代價高昂，我想他們是不會濫用這東西來搜索我的。”


  “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想拉你一塊兒走，算作你幫我選槍的回禮……”


  “但水晶你，從來都沒有想過這些吧？隻是一心在幫助隊伍。就算勉強把你拉走，你也會記恨我，痛揍我的。”


  “為什麽呢？隊長也好，雪豹、映雪先生也好，你們也好，甚至是暮雪那個戰鬥狂也好……為什麽大家都把‘隊伍’看得比自己重要？為什麽能做到毫不懷疑，為了‘團隊’的目標賭上性命？介紹我加入‘雪國’的那位前輩說過，如果在團隊中呆久了，我也會懂的，不會再那麽顧惜自己的生命。”


  “但我，反而比以前更不懂了……”


  “我現在想退縮，想逃跑，想優先自己的生命，真的是錯的嗎？喂，水晶妹妹？”


  聽到身後少女的話語，水晶歎了口氣。


  ——都什麽時候了，還在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還在退縮猶豫呢？


  然而，下意識的這句話，水晶並沒有說出口。


  因為她本能地意識到了，對於自己來說理所應當的保護夥伴、保護隊伍這件事，對雪蓮來說，確實不是什麽“天經地義”。


  ——這世界上，除了生存和夢想以外，本來就不存在什麽“天經地義”。


  這是誰說過的話來著？是老爸嗎，還是經常來家裏做客的，喜歡喝醉酒的翼人叔叔？

  水晶忘了。但她知道，現在這個問題，容不得敷衍和強硬的回答。


  身後這位比自己大一點的姐姐，這位勉強算是朋友的敵人，是真的想要知道這個答案，真的想靠這個答案說服她自己，堅定起來繼續戰鬥。


  因此，水晶略微認真地考慮了一下。


  她的答案是——


  “沒有什麽團隊啊？水晶，我，一直是在為自己戰鬥的。”


  “……哈？”


  “‘我’不想讓何聞笛死。‘我’不想讓葉明珠死。‘我’不想讓洛書和柳淩霜死。”


  水晶輕聲說道，她的表情像凝固了似的，平靜的聲音飄散在冷風裏。


  “無關什麽副隊長和責任，就隻是……‘我’覺得，‘我們’應該活下去。要是拚了全力還沒做到，那就是我們自己沒用唄。這跟什麽‘為團隊奉獻’有關係嗎？團隊，那不也是一個個的人嘛。”


  “……”


  雪蓮瞠目結舌，無法反駁水晶這個完整無缺的結論。


  “聽起來，糾結於團隊和個人的我，跟個笑話似的。”這個麻花辮少女苦笑兩聲，道，“不過，這麽說的話問題就來了。我也很尊重雪雉隊長她們，為什麽我還是……”


  沙沙。


  “——也許你換個隊伍就好了。”


  突然響起的女孩聲音，差點把水晶和雪蓮嚇得從摩托上摔下去。


  水晶啪地從懷裏掏出主神手機。


  “何，何聞笛？！你說話前先提醒一句會死啊！”


  “水晶，這太粗俗了，不適合你。不過我能感覺到你的急切……”


  對麵的何聞笛則轉了一副嚴肅的語氣，說道。


  “聽好了，我們的位置如你所料，在一號基地附近的山裏。目前能行動的人是我和雪國隊的暮雪，但也被敵人監視著。雪雉和明珠的意識也還清醒，但體力耗盡沒法戰鬥了，另外五人則完完全全成了人質。我會把我們的經曆、敵人的情報盡可能告訴你，但……基本上就得靠你，還有雪國隊的那孩子了。對不起，把這種重擔壓在你身上！”


  “一，一點問題都沒有。”水晶“噗”地一聲，發出像哭又像笑的聲音，臉上纏繞的愁雲散去了，眼睛也明亮起來，“放心，交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