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賽雅
架著袁媛的清漪和慕青首先一愣，左右看看，這兒並沒有一個叫賽雅的人啊？
“姑娘你——”清漪不禁皺眉問袁媛是何意思，是在叫人呢，還是說自己塞牙了？
“等等！”這個聲音焦急而又真摯，清漪和慕青尋聲後望，隻見娉娉跟緊幾步，臉上似哭似笑，鮮豔而淒愴。
娉娉安定了一下，閉目頷首，一臉沉穩，向清漪和慕青道：“你們先出去，在月亮門那兒守著，任是誰都不要放進來！我有話要跟這位……袁媛姑娘說。”
清漪眉峰一擰，看看外麵的日頭，提醒道：“今日乃是回宮的日子——公主可要仔細點時辰，皇後等著您回去呢。”
娉娉點頭回應，期間所有的目光全在背對著她的袁媛身上，她看著這個陌生的背影，看了一眼兩眼，嘴角微微噙起。
清漪和慕青快步走出，輕輕關上門，留兩人在房內。
又是一陣靜默，兩人仿佛心有靈犀般，都頷首站立，全神貫注的注視著地麵，各有所想。
這一次，終究又是娉娉忍耐不住，疾步上前，越到袁媛的麵前，翹起舌頭，溫和而又帶些痛楚的開口，“娉娉？”這兩個字，她念得很是溫柔。
“嗯。”袁媛同樣語氣溫和，臉上浮現出歡悅的笑臉，含在眼眶裏的淚一瞬而下，模糊了她的視線，“賽雅，好久不見。”
娉娉呆立須臾，漂亮靈動的臉上再沒有任何表情，她重新仔細認真的看了看站在自己麵前的女子，那麽陌生，卻又那麽熟悉，尤其是那雙漆黑的眼睛，明媚而又哀傷，微微抬頭一瞥，便讓她冷不丁的回想起那個可怕的夜晚，也是微微抬頭一瞥，使得她肝腸寸斷……
但她又不敢相信。
她怕失望，她想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好事，死人也能複活嗎？
“你說謊！你不是娉娉！”她一開口，就有些後悔，這世上的怪事還少嗎，她現在不也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嗎？娉娉怎麽就不行呢？
袁媛淡淡的一抿嘴，目光落在娉娉的右肩上，徐徐開口，“你肩上有傷，乃是你為了尋找欀木，在中曲山上與一種叫馬交的猛獸相遇，你有功夫，毫不懼怕它，它是畜生，也不懂什麽隻不想讓你拿走欀木上的果子，與你拚死搏鬥，最後，你用刺刀刺死了它，你的肩膀上也留下了它的咬痕，那咬痕永遠也無法消除——你是為了救我，才去尋找欀木，因著那時我為了羅孚，鬧著自盡，被人救下，終日氣虛氣短，你便要去尋那欀木，給我治病……”
講到這裏，袁媛已淚如雨下。
“你誰也沒有告訴，也沒有帶隨從，直奔中曲山，回來以後，你還裝作沒有事情的樣子，還給我描述那馬交長什麽樣子，說那馬交果真像馬，它通體雪白，尾巴卻是黑色的，頭上長著一隻奇怪的角，它的牙齒像是老虎的牙齒，叫聲好像我們慶國人擊打的一種鼓……還說下一次，一定要活捉一隻回來……”
“嗯——娉娉。”娉娉猛地哭了出來，嚎啕大哭，使勁兒將袁媛摟在懷裏，再也不想鬆開。
這是娉娉啊！這是隻有她們兩人知道的事情，她沒有告訴其他人！
“真的是你嗎？娉娉？原來你沒有死——我就說，你那麽好的人，那麽善良的人，不會有事的，該死的是那個羅孚！”娉娉哭著，笑著，像極了一個至情至性，可以隨意哭鬧的孩子。
袁媛輕輕拍打著娉娉的後背，笑中有淚，“賽雅，真好，你變成了我，我們又見麵了。”
“你沒有死，真好。”娉娉笑著，又帶著咬牙切齒，“我一定會殺了羅孚，給你報仇！”
提到這個名字，兩人的眼裏都充滿了恨意，瞬間無話。
“可是，你怎麽變成了這副模樣？”娉娉鬆開袁媛，捧著袁媛的臉，揉著袁媛的五官，笑道：“我差點沒認出你。”
袁媛咧開嘴角，又笑又哭，“我也是，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簡直嚇了一跳，我明明站在這裏，可對麵的人也是我……你成了我，你怎麽就成了我呢？”她摸著娉娉，也就是自己的身體，那裏麵卻是自己好友林氏國賽雅公主的靈魂，這真的是很奇妙的事情。
“那一夜……”娉娉眸色一沉，一時間，憤怒與憎恨在她心裏升起，柳眉下的雙眼瞪得大大的，“你們出事以後，我也被他關進一處偏殿，我淋了雨，不斷地發燒，可是沒有人管我，我被仍在那偏僻的殿宇裏，三天三夜，水米未進，我摸著牆壁，爬到門邊，想要出去，想求人放我出去，我要回去，向我的父皇說明在慶國發生的一切，請他發兵為你們報仇！我才剛爬到門邊，還未站起來，便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便發現自己躺在萬寧殿裏，躺在我們一起躺過的床榻上，身邊站著清漪、慕青她們，還有皇後殿下，你的母後——那一瞬間，我以為我在夢中，見到那麽鮮活的他們，我喜極而泣，和她們抱在一起哭著，我又以為自己在閻羅殿裏，我們在做最後的告別，隨後將各奔東西，轉世成人——當我看到鏡子裏的自己，聽到他們的談話，我才知道，我從林氏國的賽雅公主變成了你——並且還回到了我們沒有認識，你還是無憂無慮的慶平公主的時候——”
娉娉激憤的心情漸漸平靜了下來，談到剛剛醒來的事情，尤其是談到變成了好友，語氣中則充滿了溫柔。
“我聽他們說，我——不，你，娉娉，硬是要學騎馬，結果一不小心，卻從馬背上摔了下來，昏迷了三天三夜，禦醫使勁渾身解數，針灸火療，無所不用其極——”娉娉笑出了眼淚，“我總覺得不是他們的法子管用，我這個身體是疼醒的。”
袁媛也笑了。
兩人再沒說話，靜靜地望著彼此，目光交融處，仿若有日光，溫暖和煦，所有的感情都在不言中。
娉娉笑著：“我第一次覺得老天爺真好，我不恨老天爺識人不明了，老天爺還是挺好的。”
“我想，這是天意吧，讓我換一副模樣，重新做一次人，可能我之前太讓老天爺討厭了吧，還那麽蠢，生生的害死了我至親的人。”袁媛恨恨地說著。
娉娉接道：“也不能全怪你，前世，我們誰不是被羅孚欺騙了，以為他是青年才俊？看他為官以後，提出的種種條例，哪個不是利國利民？誰能想到他會做出那般不仁不義豬狗不如的事情？”她的手輕輕放在袁媛的肩膀上，堅定不移的說道：“今生我成為了你，你放心，我會手刃羅孚，守護你，還有你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