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曾經的夢想
陽光透過窗子斜斜地照在地板上，衣服在巧克力色的箱子裏零零亂亂地放著，隻有一個相冊，整整齊齊地擺放在箱子的一角，裏麵裝滿了他和夏青的回憶。
聶旭堯四處看了看，沒有什麽可帶的了。他合上行李箱走出房間，箱子的滾輪發出一陣“咕咕”的聲音。
傲藍和Ａａｒｏｎ在門外等著，看到曾經開朗幸福的男人一夜之間如此潦倒，心中不免有些酸楚。
“你真的決定了？”傲藍還在試圖挽留。
聶旭堯回頭看了一眼他和夏青的愛巢，歎了口氣，“以前，她總是嚷嚷著等有時間了，就去環遊世界，可這一等，就等了一生。現在，我想帶她去四處看看。”聶旭堯掏出一個懷表，夏青在裏麵眯著眼睛笑著，隨風而起的秀發遮住了半邊臉頰，身後是一束燦爛的陽光，胸前是一捧嬌嫩的海棠。那是夏青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等有時間，就意味著永遠不會有時間。
聶旭堯掏出鑰匙遞給傲藍，說：“這是酒吧的鑰匙，你拿著，以後，酒吧就交給你了。還有，這個房子我不打算租出去，也不打算賣掉，就讓它這樣放著吧，如果你有時間，就麻煩你過來打掃一下。房子的鑰匙你有是吧？”
傲藍點點頭，“放心，我會把它打掃的很幹淨的。等你哪天想通了，隨時都可以回來。”
聶旭堯又回頭看了看房子，窗台上的太陽花開得正好。
“行了，送我去機場吧。”聶旭堯把行李放在後備箱。
到了機場，誰也沒有過多的語言，一句“一路保重”，一個擁抱，還有一次揮手，相識的人便相隔了天涯海角。
送走了聶旭堯，傲藍在車裏一直都沒有說話。
她看著車窗外一閃而過的風景，看著在大街上吵架的小情侶，看著互相攙扶著的老人，看著拿著公文包在人行道上穿梭的職場新人，看著孩子在母親的身旁蹦蹦跳跳地追逐著五彩斑斕的泡沫，看著窗外金色的陽光，嫩綠的葉子，鮮紅的花朵······街上沒有人知道夏青的存在，也沒有人在乎她的離開，就算有人提起有一個年輕的女孩兒死於白血病，換來的也不過是一句不痛不癢的“哦，真可惜”。
原來，人是這麽渺小，滄海一粟，最終會漂浮在哪裏，又有誰會知道呢？
Ａａｒｏｎ看了傲藍一眼，說：“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什麽地方？”傲藍問。
Ａａｒｏｎ笑了笑，“到了你就知道了。”
車子停在了艾森醫科大學的門口。
傲藍看著校門上的幾個大字，不明白Ａａｒｏｎ想要幹什麽。就算是想安慰她難過的心情，也用不著來醫科大學吧！
傲藍看著Ａａｒｏｎ問道：“你帶我來這裏幹嘛？”
Ａａｒｏｎ認真地看著傲藍，說：“還記得你跟我說我穿白大褂的時候一定很帥嗎？”
傲藍點點頭，“記得啊！”
傲藍思考了一下，露出十分驚訝的表情，“你不會是報考了艾森醫科大學吧！”
Ａａｒｏｎ笑了，“考？你認為我考得上嗎？”
“來當旁聽生？”
Ａａｒｏｎ搖搖頭，“既然我能把小滿送到美國，我當然也能把自己送到大學。”Ａａｒｏｎ挑挑眉毛，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
傲藍不屑地哼了一聲，“我還以為你有多厲害呢！原來全都是靠走後門！”
“話別說的那麽難聽。”Ａａｒｏｎ正色道，“這不是走後門，我不是跟你說過我從小到大的夢想就是當醫生嗎？所以，我以前當過一個私人醫師的助理，也是考過醫師執照的，不過半路出家了。現在想要重拾老本行也不是難事。”
傲藍十分吃驚，“也就是說你以前當過醫生？”
Ａａｒｏｎ點點頭，“算是吧，不過時間不長。”
“那後來為什麽又放棄了呢？”傲藍又問。
Ａａｒｏｎ猶豫著，似乎不願開口的樣子。
傲藍見狀，連忙說：“沒關係，不想說就不要說，我不會逼你的。”
“我不是不想說。”Ａａｒｏｎ解釋著，“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那就等你知道怎麽開口的時候再告訴我。”傲藍笑著說。
“對我來說，那是一段永遠做不完的噩夢。”Ａａｒｏｎ解開安全帶，歎了一口氣。
那時，Ａａｒｏｎ剛剛當上私人醫師助理。隻不過，助理這個詞是敬稱，說白了，Ａａｒｏｎ就是一個小護士兼清潔工。那個私人醫師自己開了一家小醫院，就在一個小區裏，病床隻有八張，也隻接受一些感冒發燒的普通病人。但是由於那個私人醫師還算醫術高明，對待病人也是耐心到了極致，所以小醫院的生意並不錯。
當時Ａａｒｏｎ的工作就是照顧這些病人，還要負責醫院的衛生。雖然累一點兒，但是隻要離自己的夢想更進一步，再累Ａａｒｏｎ也是開心的。
有一天，一個女孩兒緊緊攥著受傷的手，噙著眼淚進來，“醫生，能不能幫我處理一下傷口，我在切菜的時候切到手了。”
當時那個私人醫師正在給一位病人縫合傷口，騰不出手來，就叫Ａａｒｏｎ：“Ａａｒｏｎ，你去看一下。”
Ａａｒｏｎ讓女孩兒坐到椅子上。女孩兒的手，沾滿了鮮血，紅的有些紮眼。
Ａａｒｏｎ相幫女孩 兒止住了血，他仔細查看了一下傷口，抬起頭微笑著對女孩兒柔聲說：“沒事的，傷口不深，也不用縫針，上些藥就好了。”
這個微笑是他職業性的微笑，溫暖的聲音也是他的職業必備素養，可在女孩兒心裏，他的微笑可以融化陽光，他的柔聲細語可以沉醉春風。
小鹿早已在女孩兒的心裏亂撞了。
Ａａｒｏｎ並沒有注意到女孩兒的心思，隻是認真地、溫柔地幫女孩兒上藥，他時不時地抬起頭問女孩兒疼不疼，如果有的藥水會痛的話，他會提前提醒女孩兒：“這個藥會有點痛，你稍微忍一下，好不好？”女孩兒紅著臉點點頭。他輕輕地幫女孩兒上藥，偶爾女孩兒的手會躲一下，這時，Ａａｒｏｎ就會放輕手中的動作，一邊吹著一邊上藥。有時，還會講個笑話分散女孩兒的注意力。
這一切在Ａａｒｏｎ眼中是他作為一名醫生應該做的，而在女孩兒的眼裏，卻是無盡的溫存。
女孩兒愛上了他。
後來，女孩兒向他表白，由於Ａａｒｏｎ當時有女朋友，所以就沒有答應，並且說女孩兒是他的病人，細心的照顧她是他的責任。
可女孩兒聽不進去，她認定了Ａａｒｏｎ就是她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女孩兒一再地追求，Ａａｒｏｎ一再地拒絕。
終於有一天，女孩兒不再來找他。他本以為女孩兒就這樣放棄了，可是Ａａｒｏｎ沒有想到，過了幾天，女孩兒又捂著受傷的手過來了。
“你的手怎麽了？”Ａａｒｏｎ問。
女孩兒淡淡地回答：“切菜的時候不小心切到了。”
Ａａｒｏｎ隻能幫她包紮好傷口。
等舊的傷口好得差不多了，女孩兒又會帶著新的傷口來找他。總之，女孩的手永遠都是被紗布包著的。
終於有一天，Ａａｒｏｎ忍不住問道：“你怎麽回事，就算是剛剛學做菜也不會把手切成這個樣子吧？”
女孩兒看著Ａａｒｏｎ，臉上沒有一絲的表情，“我是故意的。”
“為什麽？”
女孩看著Ａａｒｏｎ，“因為這樣，我就可以見到你了。隻有把我的手弄傷了，我才有正當理由過來找你，也隻有這樣，你才不會不見我。”
Ａａｒｏｎ不敢相信女孩兒說的話，“你瘋了嗎？”
女孩兒冷笑一聲，“對，我是瘋了，從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瘋了。我告訴你，我不會讓我的手好起來，這樣我就可以每天過來上藥，每天過來找你。”
傲藍張大了嘴巴，“那女孩兒真的是瘋了。那後來呢，她真的每天都去嗎？”
Ａａｒｏｎ點點頭，“每天都去，而且每天都帶著傷去。”
傲藍看了看自己的手，“那女孩兒也真夠狠的。刀子劃在手上不疼嗎？她也真下得去手。”
Ａａｒｏｎ笑笑，“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將近一個月。不論我怎麽勸她，她都不聽。後來，我實在是受不了，就辭職了。再也沒見到過她。”
傲藍撇撇嘴，“你就不怕你離開她之後她回去自殺？”
“那已經跟我沒關係了。”Ａａｒｏｎ伸了一個懶腰，“如果再待下去的話，我估計自殺的那個肯定是我。”
傲藍笑笑，“她也挺可憐的。為了能見到自己心愛的人，不惜傷害自己。”
“但是這樣的愛你不覺得很可怕嗎？”Ａａｒｏｎ反問道。
“確實有點可怕。”傲藍看著Ａａｒｏｎ，“誰讓你長得這麽帥，再穿上一身白大褂，柔情似水，估計是個女人都會被你迷住吧！”
“謝謝誇獎。”
傲藍斜了他一眼，“所以啊，你當醫生就是一個禍害，身體上的病被你治好了，心裏頭的病卻留下病根兒，怎麽拔也拔不掉。你還是別當醫生了。”
Ａａｒｏｎ哈哈大笑，“我全當你誇我了。”
“真自戀。臉皮怎麽比天安門的城牆還厚！”傲藍低聲罵了一句。
Ａａｒｏｎ湊到傲藍兒邊，“傲藍大小姐，你看我這都快上大學了，也算是一個不小的成就，您就不想出點血，請我吃頓飯？”
“想吃什麽？”傲藍問。
“隨便。”
“那就泡麵吧！”
Ａａｒｏｎ的臉當時綠得跟校門口的樹葉一樣。但他的心裏是開心的，至少，傲藍已經開始笑了。這還是夏青去世後，傲藍第一次笑。
她又笑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