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天上的星星有幾顆
窗外下起了冷冷的雨。
傲藍靠在窗子旁，小口輕嘬著啤酒。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屋子裏的燈卻全都打開了。一陣電話鈴聲打破了沉寂，傲藍拿起手機一看，是Ａａｒｏｎ。
“喂？”
Ａａｒｏｎ的語氣十分輕鬆：“傲藍大小姐有時間嗎？”
“什麽事？”傲藍的語氣波瀾不興。
“我家附近新來了一家壽司店，味道還不錯，有沒有興趣過來嚐嚐？”
傲藍放下手中的啤酒，“好。”
“這麽痛快？”Ａａｒｏｎ對於傲藍毫不猶豫的回答有些驚訝，“我家在哪兒，我去接你。”
傲藍沉默了一會兒，平靜地說：“我想，你應該知道我家在哪兒。”
Ａａｒｏｎ有些不安，難道傲藍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了？
“你什麽意思？我聽不懂。”麵對未知，Ａａｒｏｎ通常選擇無知。
“如果晚上七點之前你沒來，我就不去了。”傲藍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Ａａｒｏｎ一臉蒙逼，“靠，老子請你吃飯還得求著你，看你的臉色，這是什麽世道？”
下輩子一定要當女人！這是Ａａｒｏｎ慘遭傲藍欺壓後總結出來的真理。
晚上六點半，Ａａｒｏｎ準時等在傲藍的樓下。他上去敲了敲門，還故意堵住了門鏡。
誰知傲藍連問都不問，就把們打開了。
“傲藍大小姐，你好歹問一下門外是誰吧！萬一是壞人怎麽辦？”Ａａｒｏｎ對傲藍無下限的自我防範意識很是擔心。
傲藍麵無表情，“隻要你不幹壞事，這裏就沒有壞人。”
Ａａｒｏｎ也懶得和她掰扯，一歪頭：“走了。”
“等著。”
“砰”的一聲，傲藍就把Ａａｒｏｎ拍在門外，自己進去換衣服了。
門外的Ａａｒｏｎ咬得牙根響，更加堅定了他的願望：下輩子一定要當女人！
十五分鍾過後，傲藍身著一襲Ｖ領收腰白裙，腳踩銀色尖頭高跟鞋，頸間的寶藍色水晶仿佛一顆水滴，滴穿心髒，濃如徽墨般的大波浪長發一直延伸到腰間，眼角的藍色蝴蝶向上伸展著翅膀，搭配著素靜淡雅的妝容，恍若墜落凡間的仙子，飄飄如雲，一顰一笑都如油畫般精致，隻是眉宇間多了一絲寂寞。
Ａａｒｏｎ也是見過世麵的人，身邊也不乏傾國傾城的佳人，但在這一刻，他看呆了，他仿佛覺得眼前的這個憂鬱的女人把他的靈魂都攪碎了，他仿佛是一個煙花，迫不及待地飛到空中，綻放出五彩斑斕。而傲藍，就是把他點著的人。
半天，Ａａｒｏｎ才磕磕絆絆地說出一句：“你……真好看。”
“謝謝，我就當是誇我了。”傲藍淡淡一笑。
“我說的是實話。”
傲藍看著Ａａｒｏｎ，“我信你。”
我信你，即便你會背叛，我也信你。因為我始終相信，你做的所有的事，都是有原因的。哪怕這份信任會傷害到我自己，我也願意。
活得越久就越會發現，真心最難得。
這家壽司店裝修的很精致，鏤空雕花的窗子透著水墨畫的磨砂玻璃，暖暖的鵝黃色燈火從頭頂照射下來，給人的臉上撒上一層淡淡的慵懶；木製的桌椅上雕刻著各式各樣的圖案，有綻放的牡丹，遊水的龍船，浣紗的少女，還有吐著火球的龍騰；淡淡的清茶在深棕色的茶杯裏翻騰，碟子裏的芥末醬開出一朵海棠花，倒一點醬油進去，又好似一盞河燈搖曳在夜晚的河水中。
傲藍坐下來，環視著周圍的一切，“這個地方不錯，我喜歡。”
Ａａｒｏｎ眉頭舒展，“喜歡就好。”
傲藍喝了一口茶，“我是一個專一的人，一旦喜歡上了，就不想改變。比如我喜歡一家餐館，就恨不得一日三餐都在他家吃；喜歡一個咖啡廳的位置，每次去都要坐在那裏，如果被別人占了，我寧可轉身離開，也不願意坐到別的位置上。”
“你是想告訴我你以後要經常來這家壽司店吃飯嗎？”Ａａｒｏｎ一邊泡著茶一邊問。
“沒錯。”
“那，如果你喜歡一個人呢？”Ａａｒｏｎ認真地看著傲藍。
傲藍想了想，說：“如果，我喜歡一個人，我會跟他一起吃飯，會跟他撒嬌耍賴，會跟他分享我的快樂憂愁，會盡我所能保護他，幫助他，會好好愛他，也會好好愛我自己。”
Ａａｒｏｎ搖搖頭，“我是問如果你喜歡一個人，但是這個人離開你之後，你會怎麽辦？”
傲藍微微一笑，“如果他開心，離開就離開吧！”
“如果他不開心呢？”
“明知道離開我，他會不開心，卻還是要離開，那隻能說明他不愛我。”
“如果他是被迫離開呢？”Ａａｒｏｎ沒有打算放棄追問。
傲藍看著Ａａｒｏｎ，“你是在說冷楓嗎？”
“對。”
傲藍哼笑：“你怎麽會替他說話？”
Ａａｒｏｎ搖搖頭，“我沒有替他說話，我隻是想讓你弄明白你的心。”
“既然心是我的，我自然明白，不用你幫我。”
“你真的明白嗎？”Ａａｒｏｎ緊緊盯著傲藍，“你明白自己想要什麽嗎？”
傲藍點點頭，“明白，我隻是想要一份能讓我失去理智的愛情。”
“失去理智的愛情？”Ａａｒｏｎ有些疑惑。
傲藍把壽司上的三文魚片夾起來，蘸了醬油放在嘴裏，“都說女人是感性動物，我卻不是。我能理解男人的辛苦，我不會在他們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去打擾他們，我也不會在約會上故意遲到去試探他們會等我多久，相反，大多數時候都是我等他們。我是一個時間觀念很強的人，寧肯早到一小時，絕不遲到一分鍾。所以，我的理性一直處於感性上風，有時，我自己都覺得身為女人，我一點都不可愛。所以，我想找一個可以讓我感情用事的人，一個可以讓我丟掉教養和優雅，在他麵前不用強顏歡笑的人。”
Ａａｒｏｎ猶豫著問：“那，冷楓……”
“冷楓不是那個人。”傲藍用筷子把一個壽司從中間斷開，“我跟冷楓，更多時候像是親人。互相了解對方，尊重對方，時間長了，就會給人一種類似愛情的錯覺，其實那隻是習慣而已，是和愛情毫不沾邊的東西。冷楓現在可能會傷心難過，可時間長了，他就會發現，從他遇見殷娜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愛上了她。隻不過礙於我們當時是夫妻關係，他隻能發乎情，止乎禮。”
Ａａｒｏｎ點點頭，“能做到這一點，就算是難得的好男人了。”
傲藍微微笑著，如頭頂暖黃色的燈光一樣溫暖。
碟子裏的芥末海棠花已經破碎在濃濃的醬油裏，漂浮著綠色的殘渣。
Ａａｒｏｎ把傲藍送到樓下，“早點休息。”
傲藍點點頭，往裏走。
突然，傲藍轉過身，白色的連衣裙在夜裏開出一朵白蓮花。
“對了，差點兒忘了。”傲藍說。
“什麽事？”
“我跟冷楓離婚了。”
Ａａｒｏｎ雖然早已知道，但是親耳聽到傲藍說出來，還是有些替她委屈。這麽好的一個女人。
“為什要告訴我？”Ａａｒｏｎ問。
“你不是說，如果我哪天離婚了，一定要告訴你嗎？”
Ａａｒｏｎ有些酸澀地一笑，“我知道了。”
“我知道你已經知道了。”傲藍揚著臉。
“什麽？”Ａａｒｏｎ被傲藍這句話說得有點兒蒙。
傲藍笑得很淡然，“我知道你肯定知道我離婚了，而且，還有我好多不知道的事情，你肯定也知道。”
Ａａｒｏｎ英俊的臉上掠過一絲愧疚，“既然如此，你為什麽還要告訴我？”
傲藍搖搖頭，說：“不知道。”
Ａａｒｏｎ看著傲藍，“你想知道什麽，隻要你問，我都可以告訴你。”
如此，我對你的愧疚或許就會輕一點。
傲藍抬頭望著天空，“我想知道，天上一共有多少顆星星。”
Ａａｒｏｎ以為傲藍會問有關他的問題，卻沒想到她會問這個。
Ａａｒｏｎ似乎被問傻了，支支吾吾地說：“這個……我也不太……清楚，要不，我回去……用天文望遠鏡……數……數數。”
傲藍咯咯地笑起來，“行了，逗你呢！你的事情，我不會問，如果有一天你想告訴我了，就告訴我，如果你永遠都不想說，那就永遠別說。”
傲藍看著Ａａｒｏｎ，“不過，我還是想確認一件事情。”
“什麽事情？”
“你會傷害我嗎？”
Ａａｒｏｎ搖搖頭，剛想說什麽，就被傲藍打斷了。
“算了，不要說了。”傲藍聳了聳肩膀，“你記住，如果你想傷害我，就請你下手狠一點，重一點，把我傷得深一點，不然，早晚有一天……”
“你會殺了我？”Ａａｒｏｎ眉毛一挑，打趣著接話。
傲藍沒有理他，接著說：“早晚有一天，我會原諒你的。”
Ａａｒｏｎ看著傲藍，眼神中流露出一種委屈，不是為自己，而是為傲藍。
傲藍看了看表，“時間不早了，你快回去吧。謝謝你的晚餐。”
傲藍轉身，仿佛一朵白蓮花消失在黑夜裏。
Ａａｒｏｎ伸著手，仿佛要抓住傲藍的一絲氣息。他被自己傻傻的舉動逗笑了。
他抬頭望了望星空。
天上，一共有多少顆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