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想握住你的手
在ICU重症監護室裏,各種儀器的“嘟嘟”聲愈發顯得周圍格外寂靜。燈光明亮卻不刺眼,格外溫和。病床上,傲藍躺在那裏,整個身體幾乎都被白色紗布包裹住了,就連手指也一樣。這次車禍,傲藍的右腿三處骨折,右側兩根肋骨骨折,右手手腕脫臼,右眼的眼角開裂,縫了三針,身上隨處可見傷口,用體無完膚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她靜靜的躺著,一動不動的,看不出任何呼吸的跡象,要不是旁邊的醫療器械顯示著心跳和血壓,她就和死人沒有什麽分別了。由於傷口發炎,傲藍一直在發高燒,所以各項指標都不合格。傲藍偶爾半睜開左眼,也不過是兩秒鍾的瞬間,可這樣的瞬間對於監護室玻璃窗外的冷楓來說,是那麽揪心,那麽著急,那麽無力。是的,冷楓回來了,傲藍被送到醫院後,醫院想辦法聯係到了赫連修肅。赫連修肅和傲藍雖說是法律意義上的兄妹,可他們畢竟沒有任何血緣關係,況且傲藍曾經喜歡過他,所以,赫連修肅總覺得自己照顧傲藍不太合適,更何況他的妻子宮玥正懷著孕,也需要人照顧,他一個人實在是忙不過來。他想起傲藍曾經在朋友圈裏經常提起冷楓,便托人查到了冷楓的聯係方式,把事情告訴了冷楓。冷楓一聽,便趕忙放下手中的工作,連行李都沒有收拾,直奔機場趕了過來。現在,他站在窗外,望著監護室裏渾身是傷的傲藍,除了皺眉心疼,還有滿滿的愧疚與自責。他恨自己被傲藍拒絕的那天沒有緊緊的拉住傲藍,他恨自己沒有親自送傲藍去機場,他更恨自己沒有和傲藍一起回國,讓傲藍獨自承受痛苦與孤獨……現在的冷楓眼窩深陷,黑眼圈毫不留情的停留在他的眼底。傲藍已經昏迷了兩天,冷楓也已經兩天沒有合眼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站在窗外,緊緊的盯著傲藍,一刻也不肯離開。
傲藍昏迷的第三天,冷楓得到了醫生的準許,可以去監護室裏看望傲藍,不過隻有一個小時的時間。等他換好衣服馬上就要進去的時候,醫生對他說:“和她說說話吧,她現在還能聽到,或許對她有幫助。”
冷楓咽了咽口水:“她的情況是不是不太好?”
醫生說:“沒有我們預期的好,不過情況還算穩定,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冷楓沉默了一會兒,說:“最壞的結果是什麽?”
醫生安慰:“你先別擔心,她還沒有生命危險,隻不過,如果高燒一直不退的話,那就不好辦了。”
冷楓的眼神中流露出哀求的神情,問:“醫生,請您實話告訴我,最壞的結果是什麽,我能承受。”
醫生歎了一口氣:“照目前情況來看,最壞的結果就是她很有可能成為植物人。”
冷楓沒有說話,隻是緊緊的揪著衣服,雙手有些顫抖。
醫生對冷楓說:“進去吧,多和她說說話,她現在有意識,能聽到,如果有什麽情況,立刻通知我們。”
冷楓來到傲藍的病床旁邊,看到傷痕累累的傲藍,他疲憊不堪的眼睛裏流下了兩行熱淚。鐵骨錚錚的男兒漢在心愛的人麵前,露出了最柔情的一麵。他多麽想握住傲藍的手,可傲藍的雙手都被包的緊緊的,沒有包紮的地方也是一塊又一塊的皮外傷,他的手一時間竟不知往哪裏放了。冷楓小心翼翼的坐下來,能一下劈開五塊磚頭的大手輕柔的撫摸著傲藍的額頭,生怕弄疼她。傲藍的額頭滾燙,呼吸微弱,時不時的皺一下眉頭。冷楓眼裏含著淚,嘴上便開始敘說:“傲藍,我是冷楓,我回來看你了。你太不夠意思了,我回來看你,你都不理我。算了,不理就不理吧,知道你不愛說話,那就我來說,你隻管靜靜地聽。”
“我第一次見到你是在一個音樂會上,你優雅的猶如雅典娜女神,由內而外散發著光芒,從那一刻開始,我就對你一見鍾情,再也無法忘記。可最讓我難忘的,卻是你的背影,那麽挺拔,那麽修長,卻那麽孤獨。我當時就想:為什麽這個女孩兒這麽憂鬱呢?我想這個問題想了好幾天,都失眠了。後來,我們就在路奇的咖啡館見麵了,我才知道你那時候剛剛16歲,如果當時追求你,有點不太合適。所以就一直等你長大。可突然有一天,你不見了,我在咖啡館等了你好幾天你還是沒有來,我就覺得,我們不可能再見了,所以我就去了德國。可誰知在德國我們再次相遇了,雖然我不知道這段期間內發生了什麽,我唯一能確定的是,你過的不快樂。所以,我發誓,在我這裏,你隻能快樂。我們一起旅行,一起工作,我以為我們已經和情侶沒什麽兩樣,直到我向你表白的那天,你說你配不上我,傻瓜,你怎麽會配不上我,你這麽好,能遇見你,已是幾世修來的福氣,反倒是我,我何德何能,可以擁有你。傲藍,你知道嗎,在我這裏,你是所有美好的代名詞,失去你,我的生命也將失去一切的美好。你一定不會這麽狠心的,對嗎?傲藍,堅強點,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可以讓你屈服,你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做,還有好多願望沒有達成,你忘了嗎?你跟我說過,你要很幸福,很幸福,可是你還沒有嚐過幸福的滋味,你甘心嗎?傲藍,別睡了,該起床了,求求你睜開眼看看我,不要這麽殘忍??????”
在接下來的幾天裏,冷楓每天都會給傲藍講故事,讀書,讀傲藍最喜歡的張愛玲,講傲藍並不怎麽相信的童話故事。在這期間,赫連修肅也時常過來探望,他經常給冷楓帶些吃的用的,偶爾替冷楓照顧傲藍,冷楓才得空休息一下。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終於有一天,在那個瞬間,傲藍醒了:她無力地睜開左眼,一下一下緩慢的眨巴著,看著周圍陌生的環境。冷楓激動壞了,他趕忙呼叫醫生,等醫生對傲藍做了一係列的檢查之後,高興地對冷楓說:“她的高燒已經退了,傷口的炎症也已經消得差不多了,情況正在好轉。”
冷楓激動地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是一個勁兒的說:“謝謝,謝謝,謝謝。”是啊,除了謝謝,他還能說什麽。
傲藍因為剛剛醒,需要專業的護理,所以冷楓再一次被打入到監護室外麵,隻能站在玻璃窗外靜靜的往裏看。此時的冷楓早已沒有了國際保鏢的冷靜與嚴肅,他臉上的表情不知是哭還是笑,眼裏噙著淚,喃喃的說:“她醒了,她醒了,她醒了??????”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有什麽能比親眼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死裏逃生活過來更激動,更心疼的呢?
傲藍呢?她現在正在審視著周圍的環境,周圍的人,似乎在確認自己是在天堂、地獄或是人間,她隱隱約約的看到窗外一直站著一個人,可她看不清楚那個人的臉,是冷楓,修肅還是別人?傲藍慢慢的把臉轉向玻璃窗的方向,努力的想看清那個人到底是誰,眼睛眨巴了一下又一下,那個人的模糊的身影才漸漸的清晰了:是冷楓。傲藍確定了,那個人就是冷楓。刹那間,傲藍所有的委屈、難過和思念都幻化成眼淚一湧而出,她戴著氧氣麵罩不能說話,可所有的語言都從她的眼睛裏傳遞出來,哀傷,痛苦,喜悅,所有的所有都揉雜在了一起,一股腦兒的傾瀉出來,毫無保留,毫無顧忌。所謂愛人,不過就是在他麵前可以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麵肆無忌憚的袒露出來罷了。傲藍的手顫抖著,那傷痕累累的纖細的手耗盡了全身的力氣伸向玻璃窗外的冷楓,想觸摸到一點他的氣息;冷楓更是焦急萬分,他的手緊緊地壓著冰冷的玻璃,他多麽想此時衝進去握住傲藍的手,再也不放開。
我與你,寧肯生離,絕不死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