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江湖孤兒 (1)
鎮口是長江南岸的城鎮,也是南北交通的要道。既是初冬,客商也來來往往,熱鬧非凡。
這一天,一個白須飄飄的老和尚手持佛禪,後麵跟著一個十歲左右的少年,坐船過江來到鎮口。也許一路風塵仆仆,顯得行色匆匆。老和尚慈眉善眼,溫和有神。那少年麵色憔悴,眼神呆滯,隻是身上穿的粗布衣服和他那眉宇之間透出的富貴神情極不相符。
他們進了一家悅清客棧,要了兩份齋飯,簡單地吃了起來。那粗布少年邊吃邊鄒著眉頭,老和尚看著他的表情,催促道,“這飯菜,你慢慢會習慣的,再多吃幾口,我們已耽誤了不少行程,再休息一會,還要趕路呢。”粗布少年無奈的往口裏有扒拉了幾口。
就在這時,客棧進來一個瘦老頭,他個頭很矮,但整個人顯得精明強幹,他手中還牽著一隻精神抖數的金絲猴。那猴子一進客棧,就搶先給主人占了個位子,那老頭微笑的拍著猴頭,“猴兒,猴兒跟我遊四方,遊到鎮口歇歇腳,遊到長江洗洗澡,遊到黃山見老怪。”他的話引起許多客人的興致,老和尚也側視了他一眼,麵容不覺掠過一絲笑意,心中對那金絲猴倒讚歎不已。瘦老頭要了幾樣酒菜,自斟自飲,嘴裏自言自語說著他和猴兒的事,那金絲猴偶爾調皮地給他斟杯酒。
老和尚等粗布少年又多吃了幾口,正準備離去,突然從客棧外麵傳來嘈夾的聲音,“快抓住他,別讓那小兔崽子跑了。”隨著叫聲,一個穿著破爛衣服的少年竄進客棧,他動作敏銳的在客桌下竄來竄去,以擾亂追他那些人的視線。那瘦老頭的金絲猴蠢蠢欲動,也想參於其中,被瘦老頭用目光製止住了,“猴兒,莫管閑事。”猴兒又乖乖地蹲了下來,眼珠子卻骨碌碌得盯著那少年來回穿梭的身影。
老和尚看那少年也沒有什麽多少武功,隻是身手敏捷,追他的那幾個人身粗臂長,在著人多的地方,一時半會還抓不住他。有的客人起身讓位,躲在一邊看熱鬧,也有人紋絲不動,冷眼旁觀。老和尚看追那少年的人的裝束,就知道他們是那家大財主的家丁。瘦老頭以欣賞的目光為那少年喝彩。客棧的小二急道,“大爺,請你們高抬貴手,何必為一個小孩慪氣,我這裏還要做生意。”那家丁根本不理他,把他往傍邊一推,“快去把後門給老子關了,不然的話,大爺砸了你的店。”店小二驚慌失措地直往後退。
那少年乘機竄進瘦老頭的客桌下,貼身伏在桌麵下。那幾個家丁緊跟著把那張桌子圍住。瘦老頭不慌不忙地喝了一杯酒,“自古英雄出少年,少年跑到我桌下。”一個家丁喝道,“死老頭快讓開,別當我的駕。”瘦老頭雙眼一翻,“誰擋你的駕,我可比你先到。”家丁大怒,“你是誰,敢在太歲爺地上動土。”瘦老頭慢條斯理說,“耍猴的,各位要不要看看?”
那少年在桌子下忍不住笑出聲來,家丁怒不可遏,“你可知道,我們老爺是黃天霸嗎?如果你識相的話,給大爺讓開,要不然,想耍猴?恐怕連耍命都沒得有。”瘦老頭嘿嘿一笑,“好啊,好一個黃天霸,竟撞上了我黃半山。我黃半山既想耍猴又想耍命,你想怎樣?”另一個家丁急了,“大哥,別跟他羅嗦,連他一起抓回去,好好收拾他們。”說著就要動手。
瘦老頭哈哈大笑,口中念道,“猴兒,猴兒,上山上樹摘果子,抓人抓臉大花臉。”他用食指在猴背上一戳,那金絲猴呲牙咧嘴地衝向那幾個家丁,它的動作快的驚人,從家丁們的頭頂上飛過,家丁們就捂著臉嚎叫起來,它有從家丁們的褲襠下竄了一遍,家丁們的褲襠頓時被抓開了一大片,吧那些家丁身上抓的衣衫襤褸,衣不遮體,圍觀的人們看到這些惡霸洋相百出,禁不住哄堂大笑。
家丁們意識到醜態百出,顧下不顧上地抱頭鼠竄。那少年從桌子下翻身躍出,笑嘻嘻地向金絲猴作揖,“多謝猴哥,小弟著裏有禮了,咱們回頭再見。”瘦老頭叫住轉身要走的少年,“怎麽不謝我呀?”少年笑道,“老頭兒,你的猴兒真好玩,能送給我嗎?”瘦老頭黃半山沒氣不打一處走,“我是說你怎麽不謝我呀?”又想問我要猴,你這小子是不是很有本事啊?”
周圍看客指責少年的不對,少年滿不在乎,“猴兒的家應該在山林裏,你應該給它自由,它才會有快樂,你讓它成了你的幫手,叫我如何謝你?”黃半山一聽這話,怒火中生,但見那少年眉宇之間機靈古怪,又把心中火壓了下去,“好吧,不謝也罷,你叫什麽名字?”少年說,“不好意思,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誰?就此告辭。”說著他抽身就走。
黃半山這回可壓不住心中怒火,飛身一躍,張開如猴爪的手掌直扣少年的肩頭,少年側身一閃,想躲過此招,誰料黃半山順勢直下抓住他的腳脖子,吊掛金鍾地把他提了起來,“哈哈,我看你往那裏跑,乖乖地作我一隻猴吧。”少年悶聲不響地腰背後抽出一把獵刀,劃向黃半山的褲襠,黃半山一驚,放開少年往後一躍,還是遲了一步,褲襠被少年劃破一個口子,幸好沒有傷及他的根。
周圍看客見詞情景,又忍不住哄然大笑。黃半山尷尬之極,少年躍身站起,“老頭兒,多有得罪,我怕黃天霸還會追來,給你老添麻煩,我不得不走了。”黃半山不怒反而笑了,“有種,你真是練武的好材料,小子你拜我為師,就是有十個黃天霸,我也打得他稀巴爛。”少年不相信地說,“是嗎?黃天霸的褲襠可不是誰想抓就能抓到的。”“那就讓他來試試。”話音剛落,黃半山騰空而起,又撲向那少年,少年身子一縮,往前滑去,這一次他沒有那麽好的運氣,黃半山來一個前空翻,雙手掐住他的脖子,少年用獵刀往後刺去,黃半山騰空一隻手,捏住他手腕,往外一使勁,少年忍不住的哎喲的叫了起來,獵刀當啷掉在地上。
黃半山得意的笑道,“你逃的快呢?還是老夫的手段高明呢?”少年大聲叫道,“你比黃天霸高多了,哎呀,快放開我。”在疼痛中他把“高明”少說了一個字,別人聽了倒滑稽不少。“你願不願意給我走?”黃半山問一句使一下勁,“啊喲喲,快放開我,我願意。”“你給我乖乖的,再耍什麽花招,看我不擰斷你的脖子。”黃半山狠狠的鬆開了雙手。
少年撿起地上的獵刀,插在腰背後。黃半山示意少年坐到他的桌子旁,少年也不客氣地痛痛快快地吃了起來,好象幾天都沒吃飯了。黃半山也很滿意他的表現,有吩咐店小二多上幾個酒菜,“這回你該老老實實地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從那裏來要到那裏去?”少年連喝幾杯酒,“我嘛叫江流兒,從黑風林來,到那兒我也不知道?”
這少年正是江流兒,那日他死裏逃生,驚魂未定地逃回黑風林。每當聽見沙沙的聲響,就嚇得睜大眼睛,手握著匕首,時刻準備戰鬥。到了晚上,他點燃三四堆篝火,已防那巨蟒尋上門來襲擊。江流兒盡管渾身酸疼,也不敢走出黑風林半步。剛回來,他感覺胸悶喉幹,是不是自己跟蟒蛇搏鬥時,粘了不少蟒蛇的毒液。他以前也逮過蛇,那裏見過這麽大的,雖然大難不死,逃過一劫,還是心有餘悸。在他無助的時候,突然想起懷中還有兩個蟒蛇蛋,把蛋掏出來時它還完好無損,江流兒敲一敲蛋殼,感覺很堅硬。他想,這麽結實的蛋,燒了吃了它。他把蛋扔進火堆裏,也不知道燒了多長時間?等江流兒想起來,那堆火已成了灰了,他從煙灰裏撥出蛋,用匕首把蛋切割了兩半,蛋裏麵呈現出淡紅色的瓤,江流兒見過蛋瓤都是黃色,那裏見過這種讓人惡心的顏色。
可是他守著這個蛋已經很久了,再也沒有力氣爬回閣樓找吃的。管他是死是活,吃了再說,他抓起蛋瓤送到口中,一中腥氣味充滿他的口腔。江流兒也顧不了這麽多,艱難地吃完了一個蟒蛇蛋,竟然感覺氣息順暢,身體也有了力氣。江流兒欣喜之餘,把另一個蟒蛇蛋找出來,狼吞虎咽地了吃了,這一吃,精神更是恢複了原來的高度。江流兒大呼這個蟒蛇蛋還有如此功效。如果把剩下那兩個蛋拿來就好了,不過那大蟒蛇死了沒有?那半死人死了沒有?那兩個死東西可都不好招惹,還是好好呆在這裏,等師父回來再說,可是師父會回來嗎?他還要我嗎?他是誰?為什麽不顧我的死活就走了?我又是誰?貞兒有父母,而我沒有。一大堆問題堆積在江流兒腦海裏,讓他百思不得其解。他就這樣百無聊懶的度過了一個半月,師父還是沒回來。儲藏的肉也吃光了,酒也喝完了。江流兒心想,尤其在這裏孤獨地死等,還不如出去闖一闖,去找自己的親生父母,看看外麵的世界那多好啊。
主意已定,他打好包裹,向北而行。江流兒曾聽過林玉嬌說過,自己是師父從長江上撿回來的。林玉嬌告訴他,向北走就有一條長江。當他經過黑風鎮,看那被燒成焦碳的雙林客棧,不禁傷心的流下了淚。他發現在殘垣斷壁旁還有一堆被燒幹的麻黃草,他心想這藥材有麻醉作用,拿一些對自己有好處,於是他磨碎一些麻黃草裝進行囊中。又想起貞兒,有那心月阿姨照顧她,她一定很好吧!在這世上隻有林伯母一家人對我好,不明白師父養他又對他漠不關心,到底為什麽?江流兒茫然的迎初冬的寒風一路向北。當他來到鎮口見到長江,他的大腦就像長江一樣白茫茫一片,茫然失措,不知何去何從?一路上他做夢都夢見父母模糊的容顏,他看滾滾長江之水從天邊流向天邊,忍不住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