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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花殘葉落

  大晟府的花園,塵土飛揚,鮑太平將雙刀舞成一片雙花,刀鋒劃過,玉葉鸞枝,紛紛落下。


  楊大郎、楊二郎兩個跟班,拍手喝彩。


  鮑太平志在習武安邦,好不容易得名師周桐真傳,便將啟蒙的雙刀帶到大晟府,得了空隙便勤加練習,哪認得什麼牡丹鸞枝,花園只是他練刀的校場。踩著滿地的花枝,只顧著練習。


  大晟府乃皇家最高音樂機構,向來靜謐,絲樂管竹乃是常態,幾時見人耍刀弄槍?還打壞了提舉大人周邦彥悉心栽培的花枝。


  鮑太平在大晟府內的舉動打破了大晟府以往的常態,可上官典樂、大司樂知道鮑太平連提舉周邦彥都收拾不了,更不想趟這一灘渾水,反而是打理大晟府日常事務的主簿,怕自己吃罪不起提舉大人,急急忙忙跑到大晟府的提舉周邦彥處稟報。


  周邦彥愜意的品著香茗,極其享受自己的舒適的官僚生涯,正要拎著茶壺去調弄一番精心培育的花朵,主簿慌忙來稟報:「提舉大人,不知道你怎麼惱了協律郎,協律郎正拿大人寶貝的花撒氣呢。」


  「啊?」周榜呀大怒:「豈有此理。」


  鮑太平休了一天的假,來了就跟周邦彥推諉扯皮,也不知道在哪學來的手段,小小年紀這般藐視上官,昨日請假的原因拒絕解釋,又不鳥殿帥府,不肯去殿帥府教曲,惹得周邦彥叫來掌法的酷吏恐嚇一番,小浪子便告饒又說肯去。


  可鮑太平推三阻四不肯動身,非要說什麼:「等殿帥府再差人來請方肯去」。


  周邦彥奈何不了鮑太平,見其又說的肯定,又在大晟府呆著,猜想他跑不掉,才默許了他的遷延,不曾想,此番鮑太平卻拿他心愛的花朵撒氣。


  周邦彥平生兩大愛好,第一,好喝花酒,第二,好調弄花枝。兩個愛好看的比性命都貴,至於譜曲作詞那吃飯的手藝,倒不以為意。


  周邦彥盛怒之下,顧不得那茶壺,火急火燎,直奔後花園。


  花園之內,精心栽培的玉葉鸞枝,變得滿地殘花敗柳,花瓣簌簌飄落見,小浪子跟著魔了一般,旁若無人揮刀猛砍。


  刀鋒犀利,鮑太平精神錯亂,周邦彥看著滿地的殘花敗柳,心疼肉疼肝疼,卻又怕被誤傷而不敢上前,只能跺腳大呼大罵,卻也止不住。


  鮑太平有一股韌勁,平素嘻嘻哈哈,一旦認真做起事情來,便能做到忘我的境界。


  就像他曾經在福田院蹴鞠,踢在興頭上時,福田院的主持覺遠在場外喊他,他也充耳不聞。當他專心在李師師面前賣弄音樂時,便也聽不見李媽媽與覺遠和尚討論他的身價,害的他差點被買做男風。


  此刻鮑太平思維都用在揣摩刀法上,只顧著重複做著新學來的三式刀法,一刀一刀的砍了又砍,也達到忘我的境界,至於楊家兄弟的喝彩聲都充耳不聞,更不知道大晟府幾個上官何時集聚一堂,看他魔怔一般的表演。


  直到鮑太平自我覺得滿意,早晨學來的幾招刀法已經爛熟如心,滿意的收起刀,才聽見周邦彥沙啞著嗓子,帶著哭腔喊:「小浪子,收起你的刀吧——哎呦,老夫的鳳冠牡丹啊。」


  鮑太平看著滿地狼藉的花,方才意識到,剛才揮舞的一刀刀,都砍在花上。


  「大晟莫生氣,小子習武太過專註,無心傷了你的花!」


  周邦彥見鮑太平住了刀,才肯向前,捧起斷落的花枝,卻如何也接不回去,悲戚的喊了一通這個紅兒,那個脆兒,都是女人的名字,知道是花有名字,不知道還以為周邦彥死了老婆,而且是死了一群的老婆。


  鮑太平小時候無心打碎媽媽心愛的花瓶,無心也挨了一頓大巴掌,此番見周邦彥心疼如此,鮑太平知道,自己這次的無心,真的闖了大禍,心中也驚嚇不小。


  良久,似是周邦彥把砍壞了花的名字都喊完,面沉似水道:「小浪子,知道你是幹嘛的?」


  鮑太平知道這是狂風暴雨前的寧靜,自責道:「回大人的話,小子大晟手下的協律郎啊!」


  周邦彥又問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鮑太平又恭敬道:「這裡是大晟府啊!」


  周邦彥嘴唇顫抖道:「唐唐皇家最高音樂機構,豈是你雜耍的去處?」說罷,驀地發作起來,扯了楊大郎手中的水火棍,劈頭就打。


  鮑太平覺得自己無心,理應受到寬恕,豈肯就範?情急之下,拔腿就跑,可又無處可跑,只能圍著花園的環形小徑,與周邦彥玩起貓捉老鼠的把戲。


  鮑太平邊跑邊求饒道:「大晟息怒,小子知錯了,請你吃炭火銅鍋!」


  周邦彥氣頭之上,怒道:「老夫有的是銀子,自己吃不起?吃打!」


  棍子落空。


  鮑太平頭腦靈光,馬上想到周邦彥最大的喜好,躲在一簇花叢后,又告饒道:「我請你喝花酒總成吧?地點和場面你定,小子我做東!」


  「賠!」周邦彥罵道:「老夫喝花酒本就不用花錢,用的著你做東?」見小浪子不跑,輪棍子便打。


  鮑太平經過築基,腳下輕便的如同猴子,棍子落下時,早已經跳開,棍子卻打在了那簇花枝上,打了個枝殘花落。


  「哎呦,我的『妍開』啊!」周邦彥一聲慘呼,丟下棍子捧起落下的花枝。


  「這次可不怪我,是你自己打落的!」鮑太平解釋道。


  「小浪子,見我難過,你開心了?」周邦彥盛怒之下,知道自己打不到鮑太平,出不了這口惡氣,猛然見一應掌法端然矗立,已經恭候多時:「掌法!給我往死里打!」


  「哎呀!大晟,鬧玩扣眼珠子,跟我玩真的啊!」


  掌法怒目而來,猜想掌法幾番沒打到鮑太平,已經手癢難耐,何況又有周邦彥下重手的命令,鮑太平不敢怠慢,操了雙刀在手,跳到一旁,做好自衛的準備。


  跟班楊大郎和楊二郎,期初還看熱鬧,如今見認真起來,早已經操了水火棍,一左一右將鮑太平護在中間。


  掌法打的都是文弱的伶人,此番見對方認真,卻逡巡不敢向前,兩方竟然對質起來。


  周邦彥志在出氣,見對方反抗,渾身顫抖道:「反了!真真是反了!老夫這個上官,還管束不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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