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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大晟息怒

  紅日剛剛躍出地平線,汴梁城一片霞光,鮑太平騎在閃電賽龍雀的背上,悠悠的走在清晨的大街上。


  鮑太平習武的疲勞期已過,又在周桐昂貴的中藥滋養下,習慣了每天早晚的高強度訓練,如今走在路上,雙目如炬,渾身清爽。


  按照鮑太平七品官員的儀仗配置,鮑太平有兩個雜役跟班和四名轎夫。


  雜役是百姓出的徭役,按照坊里人丁攤派,屬於百姓的義務,沒有收入,又叫白役。宋朝的徭役制度比較寬鬆,白役若是肯出相應數量錢給配給的官員,官員可以根據自己的需要選擇再雇傭,若官員不需要雜役跟班,雜役免服役的費用,也可算作官員的收入。


  鮑太平的兩名雜役便出錢買了身,鮑太平另行雇傭的跟班,這兩個跟班也並非旁人,正是崔家護院出身的兄弟二人,楊大郎和楊二郎。


  鮑太平在汴梁城並無太多熟人,生人用起來也不順手,倒是在崔家教坊的兩個護衛家丁,入了鮑太平的法眼,跟崔媽媽提起,崔媽媽不以為意,樂得將兩個家丁轉讓給他。鮑太平對下人出手闊綽,楊家兄弟更樂得給小教師做跟班。


  楊大郎身材魁梧,粗通武藝,跟在賽龍雀的身後,手中拿著水火棍,後背背著一雙腰刀——正是鮑太平最初武藝啟蒙用的雙刀。


  按照周桐的說法,成名的武將都會很多種兵刃,短兵練起來要比長兵容易,鮑太平有雙截棍的基礎,馬步下盤沒有扎穩之前,雙刀成為鮑太平開蒙的首選兵刃,鮑太平隨身攜帶,以便得空勤加練習。


  楊二郎與兄長模樣相近,牽著馬的韁繩走在前頭,後背背著錦盒,錦盒中裝著的,是鮑太平在大晟府吃飯的傢伙——玉簫。


  斜刺里,兩名半老徐娘試圖衝上來,早被楊二郎魁梧的身材擋在外邊,卻將道路給遮擋住。


  鮑太平認得兩名婦人,正是崔家教坊的崔媽媽,李家教坊的李媽媽。


  都說同行是冤家,這兩名母老虎,為了爭奪鮑太平去家裡教曲,曾經狠狠的吵了一架,攪擾的一條街雞飛狗跳,不知兩名母老虎如何相約而來。


  鮑太平詫異道:「兩位媽媽何故到此?」


  李媽媽低眉順目,搶先道:「官人多日未曾到府里走動,我那女兒終日鬱鬱寡歡,茶飯不思,想是思念小官人所至,官人得空,務必到府內坐一坐。」


  李師師是時下京城最著名的歌姬,平素與鮑太平多有往來,碳火銅鍋火鍋店開業時,李師師舞台上彈唱一曲《釵頭鳳》,不知道惹了多少官人的驚呼。自此一別,鮑太平也多日未曾見得師師姐姐,心中著實想念。


  崔媽媽也不示弱,不急李媽媽話音落下,爭著道:「府里的小浪蹄子想念小教師,不肯好好待客,還病倒了二三人,小教師得空,千萬眷顧一番,莫讓我的兒們空想。」


  鮑太平在汴梁安身的第一份工作,便是做了崔家教坊的音樂教師,有一大堆鶯鶯燕燕的女徒弟,只是這些徒兒太過調皮,冷不防的親了、抱了就跑,絲毫不畏懼小教師手中的戒尺。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並非非要有肌膚之親,美人看著也是養眼,鮑太平心中活泛起來,卻無奈道:「姐姐們生病,小子心中也是挂念,只是師傅有吩咐,築基重要關口,三月近不得女色,蒙姐姐們錯愛了。」


  崔媽媽叫屈起來,道:「什麼師傅?小教師可是在我家的小教師,小蹄子們久沒有新曲傳唱,官人們都稀疏了,小教師今天務必去走上一遭。」


  鮑太平撓頭道:「崔媽媽,我倒是想見姐姐們,可姐姐們太過熱情,冷不防的親了就跑,真真受不了啊!」


  崔媽媽道:「老身已經給了你戒尺,你捨不得打,休要怪她們熱情。」


  李媽媽見縫插針,喜道:「我家師師為人端莊,當不會有如此輕浮的動作,小官人當先去李家坐坐。」


  同行是冤家,李媽媽跟崔媽媽本就是對頭,如進為了請新任協律郎大人譜曲,二人又爭論起來。


  「小教師死崔家的小教師,當先去我家!」


  「小官人先認得我家師師姑娘,應當先去我家。」


  「老賣春的,敢瞪我,看我不扯了你的衣服。」


  「老接客的,敢罵我,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兩個老鴇子掐架,吐沫星子橫飛,真的沒有熱鬧可看,無非就是撒潑揪頭髮,撕衣服,不夠美也不夠暴力,勾不起男兒的願望。


  鮑太平不想看這樣的熱鬧,冷然人看來,一定是兩個老鴇子爭搶嫖,客,反而壞了鮑太平的名聲,他還想尋一門好親事呢。何況鮑太平昨日請假未曾上班,今日還得找大晟府提舉周邦彥銷假,去得晚了,不知道周邦彥又跑那去銷春。


  「莫要爭了!莫要爭了!」鮑太平一抹額頭,計上心頭。摸出一枚銅錢道:「拋銅錢決定吧!」


  銅錢帶著破空的聲音凌空飛起,「噹啷」一聲落在地上,兩個老鴇子終於停止撕扯,齊刷刷的看著銅錢的朝向。


  可銅錢似乎扔的有點偏,兩個老鴇子知鮑太平使詐,停下了撕扯,爭著一睹銅錢的朝向,道路反而被閃開了。


  鮑太平管不了那許多,得到空隙,打馬就走。


  李媽媽和崔媽媽拿了銅錢,再看鮑太平已經跑遠,倆人在此扭做一團。


  ————


  大晟府提舉衙門,鮑太平忍俊不禁的走進來,還為剛剛巧妙逃脫而得意,一如既往的往太師椅上一趟,沖著滿臉怒容拱了拱手,輕描淡寫的說了句:「見過上官大晟」,便算是行禮。


  周邦彥習以為常,見鮑太平開心心中就不爽,怒道:「小浪子,昨日去何處耍了?想不來就不來,胡亂叫個下人打各招呼,當大晟府是你自家,當本官是空氣嗎?」


  鮑太平被上官問著,總不能說為了去看歸來的魯智深,所以請了一天的假,這理由太過牽強。


  「我倒是沒想告假,你知道的,鮑家正店出了五條人命,作為對門,我被開封府請去喝茶了!」


  「信口胡說!」周邦彥怒道:「你告假是上午,命案發生的卻是在下午,莫非你未卜先知,預料在先?」


  鮑太平隨意道:「隨便你怎麼理解!」言外之意:沒有理由,我就不來上班,你能怎地?


  「啊呀!」周邦彥大怒,想要發作,卻意識到自己鬥不過這少年,只能忍了。強壓怒氣道:「算了,老夫不跟你一般見識。昨日殿帥府三次派人過來,問你何時過去教禁軍唱《精忠報國》曲,你準備何時動身?」


  鮑太平在延福宮宴春閣為君臣演奏一曲《精忠報國》,甚的皇帝歡喜,高俅為了逢迎皇帝,要在禁軍中全軍傳唱,是而三次派人請鮑太平。


  「不去!」鮑太平乾脆回答道。


  「小浪子,莫要鬧了」,周邦彥央求道:「老夫得罪不起高殿前,你還是乖乖的去吧,莫要讓老夫為難。」


  「實話說了,我這次是來請長假的!」鮑太平道。


  「多長時間!」


  「三年……吧!」


  「這次是什麼理由?」


  「丁憂!」


  周邦彥開心道:「是死了爹還是死了娘?」


  「大晟你是知道的,鮑大郎我親哥死了!」


  官員丁憂,要麼訂父憂,要麼訂母憂,丁兄憂,周邦彥一定是頭一回聽說。


  「噗!」


  周邦彥差點氣的吐血,知道鮑太平又不說人話,氣憤的大呼:「掌法何在?」


  三五名掌法大漢,拎著一應刑具魚貫而入。掌法似乎已經形成慣性,不待周邦彥吩咐,也知道是鮑太平惱了上官,如狼似虎撲向鮑太平。


  掌法上次沒有打到鮑太平,一直覺得手癢,此番怕再打不成,故而下了快手。


  鮑太平不曾提防掌法如此,知道自己又脫大了,心中驚訝不小,卻還故作鎮定道:「我去!大晟不要鬧了,我去殿帥府還不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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