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兩害相權
鮑太平被丐者追了幾條街,早已經跑的氣喘吁吁,回頭看時,丐者們並未追來,心道:『好險』,不僅拄著膝蓋,大口的喘息起來。
奶奶個腿兒的,一天玩兩次極限長跑,換做是成人也受不了,何況是十四歲半的餓肚子少年。
夕陽已經沉下山去,街面已經開始晦暗,鮑太平喘息半晌終於抬起頭,得為汴梁城的第一天,找個落腳的地方,順便解決肚餓的問題,至於鮑大郎和丐頭的問題,已經是次要問題。
一個雍容華貴的老婦人,帶著兩個丫鬟,就在此時從面前經過,八雙眼睛互相對視,各自的表情都寫滿了驚訝。
鮑太平在夢境中並未看清那個老婦人的臉,看到的只是背景,如今這張慈祥的臉在眼前,似曾相識的感覺,讓他熟悉又震驚,耳朵中一陣轟鳴,嘴巴翕動,驚得不能發出一個字音。
「三……」丫鬟綠柳欲言又止,卻規勸老婦人:「老夫人,神算道人的話不可不聽啊!」
老夫人並不理會丫鬟的提醒,表情寫滿了激動,嘴巴禁不住的顫抖,眼中掛著晶瑩的淚珠,眼神上下打量著鮑太平,明明想看,又極力掩飾,讓人捉摸不透。
「你是誰?為何會在我的夢境中出現?」鮑太平震驚之餘,隨口說出這句話,更像是自言自語。
老婦人的情緒更加激動起來,乾枯顫抖的手抬起來,似要觸摸鮑太平的臉,兩個丫鬟桃紅、綠柳見要壞事兒,趕緊阻攔住。
「神算道人的話不可不聽啊!」
「大官人知道,恐怕要責罵奴婢了!」
兩個丫鬟一左一右,駕著老婦人就走。
起初那個老婦人不肯就範,似乎經過極大的心理鬥爭,走出三五步,不用丫鬟推,自己的腳步走的也急了起來,像是在極力逃避。
夢境的虛幻,鮑太平多半是不信的,可老婦人的表情,明顯與鮑太平是認識的,鮑太平腦袋雖然被驢踢過,可他不是傻子,他看的出來。
老婦人的背影,是那麼的熟悉,和夢境中的出奇的巧合,可這欲言又止是個什麼情況?想說啥你倒是說啊,別這麼折磨人好不好?
鮑太平忍不住的跟上去,追問:「你到底是誰?為何欲言又止?」
老婦人的身子顫抖一下,卻並未回頭,走的更急了。
「你到底是誰?說話啊!」鮑太平又緊追幾步,抓狂道。
硃紅色的門楣,椒圖銜環,眨眼間,鮑太平就追著老婦人到了這樣的門第前。
鮑太平清晰的記得,在夢中,曾經抱過這個門檻不肯出門,是鮑大郎拿著門栓打打得他不得不鬆手,既然鮑大郎是他大哥,那麼只有一個可能。
鮑太平終於從震驚中回歸到理智,忍不住的追問:「你是我娘?對不對?對不對?」
老夫人已經走到門下,依舊不肯言語,卻將手伸在頭上,金光閃閃的發簪已經落在地上。
「老夫人,你掉東西了!」鮑太平善意的提醒道。
丫鬟綠柳更是顧家,發現夫人發簪落地,正要撿,老夫人上去一個巴掌:「不要了」,急急的躲了進門去。
顯然,老婦人是故意掉落髮簪,有意讓鮑太平撿的,鮑太平自然也不想客氣,拾金不昧,是品德老師臨終的囑託,可她已經作古太久了。
凶神惡煞的家丁從門內魚貫而出,為首一人,鮑太平見他,便覺得背後的棒傷更加火辣,就是這廝,搶走了包裹,還在後背贈送兩棒子,鮑大郎最忠實的家丁。
「小子,還敢回來,這是羊入虎口!」家丁頭一揮手:「給我上!」
桀犬吠堯,早晚有你好看!魯智深我大哥,一個能打你這樣的一打。
鮑太平知道這些傢伙下死手,連地上的簪子也來不及撿了,現在只有一個字——跑。
冤家路窄,人走背字,喝涼水也要賽牙。
鮑太平剛跑出幾步,發現事情不妙。
十多個丐者拎著打狗棍,正好賭著鮑太平要跑的路,為首一人,還捂著襠,正是鮑太平踢過不久的丐頭。
冤魂不散啊!
鮑太平跑的兩耳聲風,前有餓狼,後有猛虎,眼看的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了,一頓好打是躲不過,搞不好,又要被賣做**了。
魯智深,我的「好」大哥,我就說不來汴梁城,你非得讓我來……現在讓我往哪跑?
沒路了啊!
此時的鮑太平心中滿滿的恨。
恨大地不能夠列出縫隙,讓他鑽進去躲藏,恨這倒霉身體的爹娘,沒有給他生出翅膀,讓他能夠飛上藍天,卻給了個凶神惡煞的兄長,見面招呼不打,下死手打人。
呸!長翅膀的是鳥人!
鳥人就鳥人,不挨揍就行,可就這悲催的命運,飛上藍天也得被獵人一槍給轟下來。
前有餓狼,後有猛虎……
怎麼辦?
怎麼辦?
怎麼辦!
呼——
家丁的棍棒帶著風聲,披頭打來,鮑太平緊跑半步,好歹算是沒打在頭上,可後背明明發出一聲肋骨折斷的脆響。
鮑太平緊張之餘,並未覺得身體不適,為了少挨棍棒,只能拚命的向前跑。
可丐頭的面目卻越來越清晰,甚至能看見丐頭猙獰的微笑。
那丐頭一臉的得意,彷彿在說:小子兒,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快到我的碗里來!
是的,鮑太平在沒有拐角的街口,為了躲避棍棒,只能往丐頭的方向跑,真的是自投羅網,也是兩害相權取其輕。
鮑太平跑過去,又玩起唬喝雙行的伎倆,沖著丐頭便招呼:「大哥,就知道你會來救我,快給我擋住!」言語甚是熟絡,彷彿忘記剛剛踢人家襠了。
「大哥?」誰是你大哥?丐頭一臉懵逼。
家丁中閃出一人,衣著華麗,正是鮑大郎聞訊而來,怒道:「三郎,叫大哥也別想讓我饒過你,給我……」
鮑大郎此時意識到,三郎喊的並非是他,而是那個丐頭,心中詫異起來,家丁的攻勢也遲滯下來。
怎麼鮑太平在這還有個大哥,是個乞丐,也十多個人……
「你們是三郎的什麼人?」鮑大郎忍不住的問道。
自古貧不與富斗,乞丐鬥不過大官人,丐頭眼看富貴人家呼喊小乞丐為「三郎」,便知道小乞丐與大官人關係匪淺,丐頭自然的露怯。
鮑太平卻又沖著鮑大郎,很熟絡的喊:「大哥,就是這些乞丐在大街上欺負我,給我打他!」
鮑大郎一臉蒙逼,心道:我他娘的今天要弄死你,我給你出什麼頭?
丐頭也是一臉懵逼,明明看著那些家丁揮舞棍棒追打小乞丐,難道看錯了,小乞丐帶著這些家丁來打他們的?
乞丐們露怯,鮑太平瞅准機會,嗖的一下,穿進乞丐群。
鮑太平也是賭了,被乞丐逮著,無非也就是毒打一頓,賣做**,要不就是打折腿作為乞討工具,好歹還能活。
跟鮑大郎具體什麼梁子不知道,看家丁那架勢,是往死里招呼的。
兩害相權取其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