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此情不可道，此別何時遇

  「昭君！昭君！」


  一片櫻花飄零。


  「你又做夢了」


  「夢？我多希望，這不是一個夢……」


  李白望著遠處的一抹魚肚白。


  「終於，還是到了這一天么？」


  「你知道，這一天早晚要來的。」


  「我知道。」


  李白的聲音，再不似往常那般孤傲。


  「我知道，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


  「今日便是百年了，百年的時光，快么？」


  「快」李白答。


  「我不懂，看著你，我也不想懂，何必讓自己那麼痛苦呢？」


  「痛苦？不，這不是痛苦，這是快樂，是極樂！是……是……。」


  李白沒有說下去，他無法再欺騙自己，他的眸子緩緩的閉上了，在他眼前，他又看到了那個熟悉身影。


  「若你百年前去了投胎，還會有來生，來生或許還會再見呢？」


  「來生？」李白笑了，笑的又是那麼的狂妄：「來生？若是今生得見，我又何需來世！」


  寂靜，彷彿天地之間只剩下了風雪飄零。


  「今天，那個小女孩不來了么？」


  「來，她一定會來，我的故事，還沒講完。」


  李白第一次離開了櫻樹，在消散之前他要看看，看看這站了百年的山巔，看看這百年都不曾融化的冰雪。


  「大哥哥！」遠處，小女孩果然又來了。


  「大哥哥，你今日，是三年來首次離開那顆櫻樹呢！是要下山了么？」小女孩笑的是如此的天真，爛漫。


  「嗯，是要離開了。」李白笑著，蹲下了身，手中的冰雪是如此的潔白，一塵不染。


  「那太好了！靈兒早就跟母親提起過你，你要是下山，一定要去靈兒家裡看靈兒！」


  小女孩，顯得很是高興。


  「靈兒」


  李白沒有回答。


  「我，把故事給你講完，好么？」


  「好！可是…故事這就完了么？這個故事，好短啊……」靈兒嘟起了小嘴，是那麼的可愛，在那一瞬間，李白似乎在她的身上看到了那個人的影子。


  是我太思念她了么？

  李白嘆了口氣，舉目遠眺，他想看看山下的世界，可這裡太高，太冷，一切都被雲霧遮擋了。


  「我和她，有過有過一段快樂的時光，但最終卻無法享受，我尋過她，長安，匈奴，我到處尋過她」李白說。


  「別人只道我是遊山玩水，卻不知千里山河何其壯美，可在我眼中也不及一人。」


  「那後來呢？你找到她了么？」小女孩問。


  「沒有。」李白答。


  「我找到的，只是那副畫。或許，這真的只是一場夢吧。」


  「不，這不是夢，這一定不是夢！」小女孩的眼神中露出了別樣的篤定。


  李白笑了，笑的是那麼的爽朗，彷彿變回了傳說中那個放蕩不羈的風流才子。


  「不是夢，對，這不是夢！百年前，我們曾有過一個約定，一個至死不渝的約定。」李白說。


  「我們相約到一個無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到一個世間最美的地方相見，因為只有那裡，才配得上她的美。」


  「那她一定答應你了吧？」小女孩問。


  「答應了，她立刻就答應了。」李白答。


  雲起雲落，在他眼中彷彿化成了那個人的身影，化成了他的身影，這是這身影太遙不可及。


  「其實，這裡不是我第一次來，我生前，喜歡遊山玩水，如此美景，我便早已來過，只是當時覺得太過清冷而興趣索然，可不知為何在我與她約定之際，卻偏偏想到了這裡，偏偏是這裡。」


  李白回眸望著那顆櫻樹，那顆櫻樹比百年前更美了。


  「那，你等了那人一百年？」小女孩驚訝的看著李白，她的的感情是如此的無暇。


  「百年，而已。」李白答。


  「可，可人活不了那麼久呀？」


  終於，還是聽到了這句話，百年來，李白從不跟別人講述這個故事，他怕，他怕聽到這句話，可，還是聽到了。


  「活不了么？」李白笑了，終於，一滴淚水從他的眼角滑落。


  「活不了，是啊，活不了，那我究竟在等什麼呢？」


  李白倚在雪山之巔，望著蒼穹，無語。


  「大哥哥，為什麼，為什麼靈兒有些想哭，你是不是欺負靈兒了，母親說，如果靈兒想哭，那就一定是被人欺負了，大哥哥，你是壞人么？」


  「靈兒」李白俯下身，寵溺的摸了摸靈兒的額頭。


  「我要走了，你以後都不要再來了。」


  「可是，大哥哥，這個故事，真的完了么？」小女孩眼圈紅了，她想停止啜泣，可內心的翻滾卻如同江河，如同烈火，劇烈而熾熱。


  「完了，你下山去吧。」


  李白說。


  來時歡快的背影，此刻是如此的瘦弱，彷彿山間的一股輕風便能將她捲走。


  「快到時辰了么？」李白問。


  「到了」


  櫻花飄零。


  李白看著逐漸泛白的指尖，笑了，他最終還是笑著的。


  百年不敗的櫻花，終於敗了，那抹粉嫩隨風飛卷，融化了冰雪。


  一聲鳳鳴，小女孩心中一震，她好像記起了什麼，記起了自己似乎曾與人有過約定，約定在雪山之巔，櫻花樹下相見，可她到了雪山之巔，卻不見櫻樹，便，自己栽下了一顆。


  只是直到白首，也未見那人。


  「我多希望，那不是一場夢。」小女孩呢喃。
——

  我願為你踏破碧落黃泉，可當我踏破了碧落黃泉，你，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