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聽你老公的
翟思思的家是單間的小平房,紅磚黑瓦,房屋上還張了些許的野草,磚與磚之間有著不少的間隙,那是被白蟻長年累月啃咬的印跡。
草棚搭建的廚房有一股股青煙飄出,廚房沒通電,也沒有煤氣瓶,家家戶戶炒菜做飯都是靠著柴火,因此炒出來的菜也帶了些柴火味。
三張大圓桌是不同色塊的木板拼接而成,接駁在上面的鐵絲已然生鏽發黑,但桌子還非常堅實。
只有椅子看上去比較好,是一把把紅色的塑料凳,坐在上面還挺穩的。
翟思思的外婆最近開始嗜睡,現在正在屋內睡得香,醫療團隊的人也坐在一桌,見靳喬衍落座,張嘴就想喊他。
他不著痕迹地搖了搖頭,眾人心領神會,沒有開口。
他不想太高調,給翟思思套上太多的光芒,等她離開的時候,會舉步維艱。
農村人好客,好不容易村裡來了兩個生面孔,同桌的人便使勁招呼靳喬衍和費騰吃飯,讓他們別害羞。
婚禮上孩子被送去醫院的婦人這會兒臉上也是喜色,抱著一個大籮筐,往每個人的面前擺上另一個大碗。
孩子只是輕微的腦震蕩,住了兩天院就回來了,也就比靳喬衍他們早一步到綏城。
靳喬衍看著面前的兩個碗,隨即抬頭看著其餘人的桌面,也均是兩個碗一副筷子,他心生疑惑。
難道和城裡一樣,一個碗盛湯,一個碗盛飯?
看靳喬衍心不在焉的模樣,翟思思低聲問道:「是不是不習慣這裡?要不我等會去和我媽說說,吃過午飯就回去,不在這裡呆了。」
說著就要轉身,靳喬衍眼疾手快,摁住她的胳膊道:「沒有,不用。」
言簡意賅的回答,翟思思暗自揣摩了番,未能在靳喬衍臉上看見絲毫的不耐,便沒有再往廚房走。
擺上碗后,女人不知從哪裡端來一個黑色的罈子,嚷嚷著:「酒來了!」
就往剛才擺上的碗里倒。
靳喬衍總算明白了,感情這碗不是用來吃飯的,是用來喝酒的?
弄明白了這點,他算是明白了翟思思的酒量為什麼會這麼好,都是練出來的。
望著女人端出來的罈子,翟思思臉變了變,但也沒有流露出悲喜,如常平靜地看著女人給每桌添上酒。
靳喬衍擅長洞察人心,這會兒翟思思天生上揚的唇角也稍稍往下壓了些,不難看出她情緒不對。
瞥了眼周圍的人,他低聲問道:「怎麼了?」
翟思思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半晌,想起佛爺為了這趟回門糟了不少罪,這會兒甩他冷臉,指不定等會兒又要爆發。
於是她解釋輕聲道:「我們這裡有一個習俗,每家每戶但凡有姑娘出生,在她滿月那天,就會釀上幾壇女兒紅,等到姑娘出嫁回門的時候,就把這女兒紅端出來,招待來賓,也寓意著女兒就像倒出去的酒,成了別人家的了。」
這是綏城代代相傳的習俗,至今依舊沿襲。
女兒紅?
這名字放在這裡,倒有一絲隱晦的味道。
女兒紅沒了,女兒也成了女人了。
靳喬衍沒有翟思思眉宇間的陰雲,反而覺著這是個好兆頭。
挑了挑眉,道:「怎麼?後悔了?」
按照她的意思,這女兒紅對於綏城的每個姑娘都有著特別的意義,就像初丨夜,是非常珍貴的東西。
聞言翟思思愣了半秒。
後悔么?好像沒有。
起初費盡心思想要融入靳家,後來和倪安妮斗個你死我活,待回過神的時候,已經喜歡上了靳喬衍,又怎麼會後悔?
片刻后她莞爾一笑,睨著面前的女兒紅道:「沒有,就是覺得,有點可惜了。」
這場婚禮對於一個普通人家的姑娘來說,甚是豪華,綏城的人做夢也想不到翟思思會有如此風光出嫁的一天。
婚禮很完美,可惜新郎心繫別人。
靳喬衍以為她口中說的可惜,是指沒有和心愛的人喝上這壇女兒紅。
寒泉翻湧,他沒再說話,端起女兒紅悶掉大半碗。
這女兒紅和她,都是他的。
對面的人見靳喬衍已經喝上了,暗道現在的年輕人還挺霸道,便舉起碗,站起身來對著翟思思說:「思思,你能嫁進這麼好的家庭,伯伯替你感到高興,往後啊你就是別人家的姑娘了,在你丈夫家,脾性收斂收斂,好好伺候公婆,來,伯伯敬你一碗!」
翟思思趕緊起身,端著碗說:「伯伯,思思知道了。」
兩人一對眼,微微一笑,同時將碗朝嘴邊端。
伯伯的酒是喝了,可翟思思的酒還沒到嘴邊,突然就被人搶了過去。
靳喬衍也站了起來,手中拿的正是她的碗,眉宇間儘是王者的霸道,沖伯伯說:「思思的酒,我來替她喝吧。」
伯伯以為靳喬衍是怕翟思思喝醉,笑著給他說:「小夥子,你別看思思個子瘦小,她酒量可是我們這第一的,打小就喜歡跑到我們家裡討酒和,喝著喝著就成酒神了,這點兒釀酒,醉不得!」
小時候翟思思不懂事,只覺得釀酒倍兒香,雖然入嘴的時候很烈,但落到嗓子眼時,卻是格外好喝。
於是她一饞了,就會挨家挨戶敲門討酒喝,鄉民淳樸,又是知道她家境不好,也就沒人和一孩子計較,都很樂意給她斟上一碗酒。
起初的時候鄧翠梅還會喝住她不許喝酒,後來眼前這個伯伯說,女孩子不會喝酒可是會吃虧的,尤其是長大以後離開了這山溝溝,在外面總會有推不了的酒,萬一一杯倒,被人欺負去了還不知道該找誰呢!
後來鄧翠梅便由著她了,翟家沒有男人,女兒當自強,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但酒神這理到了靳喬衍這便不管用了,昂頭就把女兒紅喝了個精光,放下碗,篤定地說:「她以前是一杯倒還是酒神我管不了,但是現在,她嫁給了我,我就不會讓她受苦,小酌可以,大喝,不行。」
言下之意,是指這碗忒大了。
翟思思不知靳喬衍這是一時興起還是早就在心裡演練過許多遍,竟能說得如此順暢。
從來沒有男人會替她喝酒,儘管她也不需要男人擋在她面前,但這一刻,她打心眼裡被感動了。
再堅強的女人,也是希望得到保護的。
鄧翠梅遠遠就聽見靳喬衍這擲地有聲的誓言,瞅著靳喬衍的眼裡全是滿意之色,找了一個小小的鋼化杯,放在了翟思思的面前。
她說:「聽你老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