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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章 沒媽的孩子

  夏陽的笑,充滿了陽光和朝氣,她的人就如她的名字一樣,給人熱辣辣的感受。 

  柳根獃獃望著夏陽光潔的面頰,心想:她肯定天天洗臉,要是柳枝也能天天有足夠的清水洗臉,也會像她一樣好看。 

  夏陽發覺柳根雙目發獃的看自己,粉嫩的臉蛋唰的通紅,垂下頭,用手掌摸了臉頰一下,輕聲問:「柳根哥,我臉上是不是還有汗水流過的痕迹?」 

  柳根還以為夏陽是讓他幫看看臉上有沒有汗水痕迹呢,於是把頭湊近夏陽臉頰,更加仔細的左右兩邊看了看說:「沒有啊,挺好的。」 

  夏陽卻以為柳根在逗自己,用手掌推了柳根胳膊一下:「你壞……」 

  柳根的胳膊,像是觸電般,那一秒鐘,從夏陽手掌觸碰的地方,快速傳遍他的全身,好期待她的手再碰自己一下。 

  「呵呵……」柳根憨笑說:「你是第一個說我壞的女生。」 

  「以前女生都怎麼說你?」夏陽側頭看著柳根問。 

  「我小學的時候,有個女生說我楞,初中時有個女生說我憨,到了高中,一個縣城裡的女生,說我傻,呵呵……現在,要讀大學了,我又多了一個壞。」柳根樂呵呵的說。 

  夏陽用手捂住口的笑,說了一句:「你這個又楞又憨又傻還很壞的男生,還蠻討女生喜歡嘞。」 

  柳根一愣,不明白夏陽說的這句話啥意思,眨巴兩下雙眼問:「你們女生喜歡又楞又憨又傻還很壞的男生嗎?」 

  柳根一臉憨厚的表情,加上貼滿創可貼的左臉,像個小丑似地,把夏陽逗得咯咯笑個不停。 

  兩人在這種愉快的說笑中,讓農村和城市拉近了距離,柳根彷彿融入進了城市人的生活里,感覺不再孤單和陌生。 

  這是柳根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像個城裡人。 

  夏陽到衛生間,把不鏽鋼飯盒洗乾淨,裝在她提來的塑料袋裡說:「柳根哥,裡面有速食麵和路上吃的小零食,因為桶裝速食麵太佔地方,所以我買的是袋裝的,這個飯盒正好路上當泡麵用,到了學校當飯盒用……」 

  夏陽的話,又讓柳根想起了娘為自己出門張羅時的喋喋不休,生怕說漏了什麼。 

  「柳根哥,你怎麼啦?」夏陽看到柳根雙眼噙滿淚花的看著自己,「哦,沒啥,就是眼睛有點發澀。」柳根趕緊邁過頭去,悄悄把快流出的淚擦了。 

  「你是想娘了?」夏陽輕聲的問了一句。 

  柳根心裡一驚,自己的心事,夏陽怎麼看出來呢,把頭轉過來,不好意思的問:「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因為……我……」夏陽眼圈一紅,嗒掉下兩滴淚珠:「我也想媽媽了……」 

  夏陽這麼一哭,柳根顯得有些慌亂,不知道該如何勸她:「夏陽……我……對不起……我不該讓你……讓你想到你媽媽……」 

  夏陽掏出紙巾,把眼角的淚擦掉,吸了一下鼻子說:「不怪你,我有時候,總是會無緣無故的想媽媽,我看到你眼裡的淚光,不知為何,忽然感受到你是不是也想你的媽媽了。」 

  「你是不是覺得明天要離開你媽媽了,心裡難受呀?」柳根笑了笑問。 

  夏陽搖搖頭,美麗的雙眼依然含滿淚花說:「我多希望像別人一樣,到外地上大學的時候,有媽媽送到車站,可是,我再也不會有媽媽送我了……她……他已經離開我……好久好久……」夏陽的淚珠,又像斷了線的珍珠,嗒的從她眼角滾落。 

  「你媽媽她……」柳根從夏陽的淚珠中猜測出幾分。 

  夏陽又用紙巾擦了擦眼角說:「在我六歲那年,媽媽到南海市出差,再也沒回來過。我至今仍然記得在她出差前那天晚上,媽媽穿著漂亮的睡衣,坐在我床邊給我講那列狐在雪地裝死偷魚的童話故事,當時媽媽用手輕輕撫摸著我的頭髮,說那列狐不畏寒冷躺在雪地上裝死,是為了養活家裡幾隻小那列狐……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爺爺奶奶告訴我,爸爸到機場送我媽媽了,我撅起小嘴給爺爺奶奶說『我還沒和媽媽告別呢。』……沒想到,我說的這句話……我要是知道媽媽再也回不來,打死我也不說那句話……過了很久,大概一年,爸爸在我多次哭鬧的逼問下,才說出了實情。原來,我媽媽那次出差到南海,是為了暗訪拐賣兒童的組織團伙,我媽媽是個記者。」 

  說到這裡,夏陽止住了哭聲,似乎覺得自己媽媽是個記者感到很自豪,她繼續往下慢慢給柳根講她媽媽的故事: 

  「我是從爸爸及媽媽的同事口中聽到的,說我媽媽追查到南海那邊的拐賣團伙,從我們省拐走的十幾名兒童下落,還沒來得及向當地公安報案,那時候不像現在這樣通信方便。媽媽在所住的旅館被人給謀害了,媽媽攜帶的相機和膠捲,也被人拿走……至今,還沒抓到兇手,我爸爸這些年,只要有到南海出差的機會,他都會爭取去,我知道爸爸是為了媽媽才這樣的……我爸爸也是個記者。」 

  柳根靜靜地聽,心像刀絞一樣的痛,為夏陽從小失去媽媽感到難過,他覺得自己比夏陽幸福,最起碼,自己的爹娘還健在。 

  夏陽接著說:「本來我想報考醫科院校,將來當一名醫生,因為我爺爺奶奶和爸爸,身體都不大好,但是,我爸爸在我填報高考志願時,讓我報考新聞傳媒專業,要我將來當一名記者,我當時不同意,還和爸爸爭論起來,最終,爸爸含著淚給我說『夏陽,讓你成為一名記者,是你媽媽的心愿,在你出生后,你的媽媽就說過,將來要讓你當一名有正義感的新聞記者,為眾多生活在底層的人吶喊!』。就這樣,我遵從了媽媽的遺願,報考了南海大學新聞傳媒專業。」 

  「夏陽,你真堅強。」這是柳根唯一能說出寬慰夏陽的話。 

  「柳根哥,你呢?你為何選擇七年制本碩連讀的臨床醫學專業?一般大學本科只需要讀四年,也就是說,你要比別人多上三年的學。」夏陽話里的意思,是柳根選擇的這個專業,要多交三年的學費,她早已看出,柳根家境不是很好,但他卻選擇了七年的苦讀,這裡邊的原因,夏陽特別感興趣,或許她遺傳了父母職業的特點。 

  柳根深深的呼了口氣,笑了笑說:「這是我自己的決定,這個決定,是在我讀高一的時候下的。那一年的夏天,也就是我初中畢業暑假期間,爹倒在了地里,我和娘用門板抬著爹走了二十幾里的山路,到鄉衛生院,經醫生檢查,初步診斷我爹得的是肝硬化,要我們送爹到縣醫院做進一步檢查和治療……縣醫院確診了,爹的確是肝硬化,醫生說不好治,只能控制不再繼續加重病情,別人沒有壞的那部分肝臟再惡化……從此,我爹就沒離開過葯,西藥太貴,爹為了省錢,天天熬中藥吃,我眼看著過去那個像山一樣的爹,一天天消瘦下去,卻不能為他做任何事……就這樣,我發誓將來要學醫,治好我爹的病,為了這個目標,我的業餘生活,除了踢足球外,幾乎沒有別的,在別人玩耍的時候,我學習。每到周末,一般是周五放學后,我還得騎自行車,從縣城趕回去,幫娘做些農活,我們那裡缺水,在我返回縣城前,要把家裡的兩個水缸灌滿,夠家裡用一個星期,然後在星期天太陽快要落山時,又騎上自行車往縣城趕,每次我都在天快亮時才回到學校……呵呵……整整三年,不管是寒冬風雨還是炎熱夏日,每個星期,我都奔波在縣城與家相連的那條土路上。有很多次,我累得渾身無力的時候,就會想到我的目標,可以說,是我高一制定將來要學醫的這個目標,支撐著我永不停步。可是,當我拿到通知書的那一刻,卻產生了放棄的念頭。」 

  「為什麼呀?你為之艱辛付出得到的回報,怎麼能說放棄就放棄呢?」夏陽眼含淚花,聽到柳根說拿到通知書卻要放棄的話,不解的問。 

  「因為通知書上所列的那些費用,學費、行李費、住宿費、體檢費、軍訓費等等雜七雜八的算下來,嚇我一跳,那個數字,對我家來說,簡直就是個天文數字!」柳根表情凝重:「而我爹,基本上已經散失了勞動能力,家裡只有娘和年幼的妹妹柳枝,我擔心要是自己上大學的話,會把娘給累死,妹妹柳枝也會因此而輟學……」 

  夏陽緊緊抿住嘴唇,雙目含淚,望著柳根眼眶裡快要掉下來的淚花,她能從柳根的講述中,體會到他所過的那種生活。 

  此時,候車廳快坐滿人了,有一大半,都是父母送子女上大學的,每個人身前都是大包小包的,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幸福快樂的笑容,有說有笑,送孩子的家長,相互間詢問各家孩子考取的是什麼大學什麼專業,偌大的候車廳,人聲鼎沸,亂糟糟的,沒人留意柳根和夏陽兩人,在這些幸福微笑的人們眼裡,彷彿他們兩人根本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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