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高粱烙餅與紅燒肉
柳根一直陪著賈合歡把兩千元手術費補齊,果然如賈合偕所說,還差兩千元的手術費。
「合歡,好好照顧你爹,好好讀書。」柳根在和賈合歡分別的時候,望著她稚嫩清秀的臉蛋說。
「柳根哥,你說話的口氣,跟我哥一個樣,呵呵……」賈合歡在柳根目光的注視下,有些羞澀的垂下頭:「我哥早上離開醫院的時候,也像你這麼說,像是哥要出遠門似地。」
「我走了。」柳根心裡酸酸的,擔心再不走的話,會在這個像妹妹一樣的女孩子面前流下眼淚。
「柳根哥,你慢走!」賈合歡望著柳根走向門口的背影,少女內心那灣清澈平靜的水面,第一次蕩漾起微波。
柳根在下午三點多,回到了火車站。
「柳根,你回來了,怎麼樣?賈合偕的父親真的住院了嗎?」姓王的女民警看到柳根走進屋子,站起身給他倒水問,好像她還不信賈合偕的父親住在醫院裡。
「嗯,老人看上去很虛弱。」柳根隨口應了一聲。
「你走後,我和李隊及阿貴把你要求賈合偕投案自首的事,與他們兩人溝通了一下,他們都同意按投案自首向上面報材料。」女民警把水杯遞給柳根:「快坐下歇歇,外面天太熱。」
「這樣處理,賈合偕會被判幾年?」柳根接過杯子喝了一口問。
「搶劫是重罪,即使沒搶到一分錢,也判得很重,不過,要是按主動歸還被搶的財物和投案自首考慮,又是初次作案的話,應該不會超過兩年。」姓王的女警回答。
「這麼久。」柳根心頭像是壓了一塊巨石,也就是說,兩年內,自己除了得掙錢交學費和生活費外,還得負擔賈合偕妹妹賈合歡的學費及生活費,那樣的話,自己的親妹妹上高中的學費生活費,又該怎麼辦呢?
在柳根聽從身患重病父親話,決定上大學的那天,他就想好邊上學邊打工,不管多難,都要把大學讀完,用父親的話說:『咱窮山溝的娃,要想和城裡人那樣過好日子,除了上學這條路,沒別的捷徑可以走。』柳根喝完水,起身給姓王的女民警說:「王姐,麻煩你了。」
「你可以在這裡等到進站時間再走的。」姓王的女民警看出柳根要走了,勸說道。
「謝謝了,我還是到候車廳。」柳根說著,拿上夏陽留下裝了葯的塑料袋,走到編織袋邊蹲下,拉開拉鏈,把自己褲兜里的那瓶碘棉和創可貼也放入塑料袋中,塞進編織袋裡拉好拉鏈。
出門前,柳根再次給姓王女民警道謝,扛上編織袋,往進入候車廳安檢的方向走。
通過安檢,柳根找到開往南海那趟列車的候車通道,此刻離發車時間還早,柳根把編織袋放下,坐在藍色的塑膠椅子上,這個時候,他才感到餓了,從編織袋裡,翻出用一包白棉布包裹的東西來,慢慢地打開,裡面裹的是母親烙的幾張高粱餅,這是細心的母親,為心愛的兒子出遠門,而熬夜準備的路上乾糧。
柳根拿起一塊焦黃的高粱餅,放在口中咬住,雙手很認真的把白棉布包好,放回編織袋中。
嚼著高粱烙餅,柳根像是又聞到了家裡窯洞的那股熟悉的味道,想起了母親在自己臨行前的叮囑:『根兒啊,娘把錢縫在褲衩上了,記得早上起來穿在身上,在外可不敢露財,露財容易遭賊嘞……一個人在外,吃飽飯最要緊,穿的用的咱可以省,但不敢餓著肚子啊……』柳根雙眼含淚,咀嚼著干硬的高粱烙餅,心裡在想,到了學校后,怎麼給學校老師說把學費緩一緩,或者申請助學金貸款啥的。
「柳根哥……」
柳根聽到一聲叫喚,把頭邁向進入候車室的口子,見夏陽手裡拎著個沉甸甸的塑料袋,小跑過來。
她換了上衣,不再是那件白t恤,而是一件短袖帶花邊的白襯衫,褲子還是那條七分緊身牛仔褲。
「夏陽……你……怎麼來了?」柳根奇怪的望著跑近身邊的夏陽問:「你不是明天的火車嘛?」
「我是來送你的。」夏陽滿臉汗水,說著話,挨著柳根坐下,把鼓鼓的塑料袋放在身邊凳子上,從裡面拿出一個不鏽鋼飯盒,遞給柳根說:「給,這是我專門給柳根哥做的,就知道你還沒吃飯。」
柳根把手裡的高粱烙餅晃了晃,又咬了一口說:「我吃著呢。」
夏陽一把奪過柳根手中的高粱烙餅說:「這麼好吃的東西,不能讓你一個人吃光了,你吃這個,我吃烙餅。」說著,把不鏽鋼飯盒塞進柳根手中,然後咬了一大口烙餅,嚼了兩下,乾澀得難以下咽,撐了撐脖子。
「好吃嗎?」柳根看到夏陽難受的表情,笑著問。
夏陽吞得眼淚都快冒出來了,終於把口中的烙餅咽下去:「香!好吃。」接著又咬了一大口。
「哪像你這麼個吃相,要小口的咀嚼,慢慢的嚼爛嚼碎嚼出甜味,再往下吞咽,才能吃出味道來。」柳根微笑著,教夏陽怎麼吃高粱烙餅。
夏陽按柳根說的,咀嚼幾下,似乎嚼出了柳根說的那種滋味,笑著點頭:「嗯,嚼出甜味了。」
「你是怎麼進來的?」柳根沒打開飯盒,奇怪夏陽怎麼會從外面進來。
夏陽把第二口烙餅吞進肚裡后回答:「我買了站台票。」
「那你怎麼知道我在裡面?」柳根又問。
「是王姐告訴我的。」夏陽微笑回答,望了柳根手中的飯盒一眼:「你快吃呀,一會涼了。」
「那我不客氣咯。」柳根此刻的心,就像手裡的不鏽鋼飯盒,暖暖的,他是真的餓了。
打開飯盒,裡面有紅燒肉和蒜泥炒青菜,柳根雙手捧起飯盒,湊近鼻孔深深聞了聞:「真香!」拿起飯盒裡的不鏽鋼勺子,舀起一塊紅燒肉塞進口中:「嗯,真好吃!」
夏陽看到柳根左臉上滲透出來的血染紅了創可貼,有些心疼的說:「你慢點吃,臉上有傷。」
柳根用勺子接連吃了幾塊紅燒肉,塞得腮幫子鼓鼓的,憨厚的笑著說:「不礙事……」嘴角流出亮晃晃的油水:「這是你做的嗎?」
「嗯,我回家后,把火車站遇到的事,給爺爺奶奶說了,他們還責怪我怎麼不把你帶回家裡吃個便飯呢,是奶奶提醒我,要我給你送吃的來。」夏陽小口的嚼著高粱烙餅,望著柳根大口狼吞虎咽的吃相,心裡特別開心,彷彿眼前的柳根,就好比她此刻口中咀嚼的高粱烙餅,越嚼越有味道。
香噴噴的紅燒肉加白米飯,對於柳根這個啃慣了硬饃和烙餅的窮山溝溝的娃來說,堪比山珍海味,那滋味,就像眼前清純動人的夏陽一樣香味宜人,他很快把飯盒裡的菜和米飯全消滅了,用勺子刮著不鏽鋼飯盒裡的米粒,接連打了幾個飽嗝。
夏陽從塑料袋中拿出一瓶水,擰開蓋子遞給柳根說:「喝點水,吃那麼快乾啥,又沒人跟你搶,像餓了幾天幾夜的饞鬼。」
柳根把飯盒搜刮攏的米粒全吃完,這才放下飯盒,接過夏陽遞來的瓶裝水,咕咚灌了幾大口,長長舒了一口氣,咂咂嘴,把瓶子遞給夏陽說:「城裡的水真甜!你也喝,烙餅太幹了。」
夏陽接過瓶子,也不嫌棄,瓶口對準性感的唇,仰頭喝了兩口,又遞迴給柳根:「柳根哥,我剛才到王姐那裡找你,聽王姐說,你去看賈合偕的父親了,老人家怎麼樣?」
「躺在床上,看樣子情況不是很好。」柳根收起笑容回答。
「唉……賈合偕被抓,老人家的醫療費更沒著落了,都怪我,要早知是這麼個情況,我就……」夏陽自責的說。
「不怪你,別放在心上,賈合偕搶劫,是該受到懲罰,放心,老人醫療費已經夠了。」柳根一時說漏了嘴。
「你怎麼知道的?」夏陽詫異的問。
「哦,是賈合偕的妹妹說的,說她母親從親戚那裡借了錢,湊夠了手術費。」柳根自圓其說的回答。
「賈合偕要是知道,不知該多後悔,他不搶我……」夏陽瞅了柳根一眼,沒再往下說。
可能是剛才吃飯時,又把傷口掙開了,柳根感覺左臉熱辣辣的疼,抬起手,想去摸一下。
「別動!我看看。」夏陽把柳根的手擋住,不讓他用手摸,看到他傷口滲透出來的血,把三個創可貼都浸透了:「我給你把創可貼換了,真應該去包紮一下。」
「呵呵……不礙事。」柳根臉上擠出笑容。
「葯呢?」夏陽問。
「在袋子里。」柳根說著,彎腰拉開編織袋拉鏈,從裡面拿出那個裝葯的塑料袋。
夏陽接過去:「你別動,我先給你消消炎。」從塑料袋中拿出那瓶碘棉,先把浸透創可貼的血水擦乾,然後說:「忍著點,可能會很疼。」輕輕地開始撕柳根臉上的創可貼。
柳根沒感覺有多疼痛,他的心,反而歡蹦亂跳的,鼻孔又聞到了那股淡淡的奶香味,夏陽的胳膊肘,不時碰觸到他肩膀,她口中呼出的熱氣,吹拂在柳根耳後,麻麻酥酥的很舒服。
「好了。」夏陽按柳根貼的方式,給他換了三個創可貼:「你別再笑了,那樣又會撕裂傷口的。」
「呵呵……不礙事。」柳根感覺自己的傷口好了一大半似的。
「你除了說不礙事,就不能說點別的呀。」夏陽曖昧的白了柳根一眼。
「呵呵……謝謝你,夏陽。」柳根從夏陽的白眼中,沒看到她絲毫不高興的樣子。
「你要真謝我呀,那你在我到南海火車站時,來接我。」夏陽嬌嗔的說。
「好呀,我去接你。」柳根沒把夏陽說的話當玩笑,還真答應她。
「我開玩笑,你也當真呀,傻樣!不用你去接,有學校接新生的車。」夏陽被柳根憨厚的表情逗得噗嗤一聲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