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蔓延的待霄草
待霄草日暮開花，至翌晨凋謝，其徹夜瀰漫的迷人香氣，像極了一種可怕又誘惑的情緒，那就是憂鬱。
據說上次那個危機公關的新聞發布會之後，章氏集團的名譽著實挽回不少，就連曾經天佑跳樓的那個商業區，在一番重新的裝潢之後，變成了繁華的商場，天佑經常休息的那一層，則成了年輕人最愛去的遊戲廳。這個世界上好像死亡算是一件大事，又瞬間會被周圍的大多數人遺忘。
電視台內，大家都在會議室紛紛議論著，這次淑離竟然能挖到一個富二代的猛料，不禁對各種八卦的事情展開了誇張的猜測。
「淑離，那個富二代之前到底跟那個女明星是真的啊？」一個年紀輕輕的小記者問道。
「想知道啊？你可以去直接問他。」淑離一屁股坐了下來，雙手交叉著。此時的她不知哪來的怒氣，反正對這種毫無意義的問題已經很排斥了。
「你這個例子找的不錯，是一個很好的反差。大家通常不會想到一個衣食無憂的富二代也會因為某些原因換上嚴重的憂鬱症，並且釀成悲劇。事實證明，抑鬱症是存在在每個階層當中的。」主編當著大家分析到。淑離沒有說話，而是禮貌性的用微笑回應了一下。
「今天的會先開到這裡，大家散了吧。淑離跟我來一下。」
兩個人來到另外一個小的辦公室里。「主編啥事兒？」
「你知道我為什麼讓你做這個案子嗎？」
「你上次都已經說過原因了啊？」
「非也。」主編點燃了他的電子煙，把門關上，開始說出了一番實情。
十年前，劉主編還是一個入行五年的記者，非常拼搏，經常沒日沒夜的奮鬥在一線。那個時候的他，還不像現在這麼圓融，在規則的體制中如魚得水。可正因為那愛憎分明的正義感，讓他在驚濤駭浪中拿了很多的獎項。
有一天，他深夜正在寫稿的時候，發現了窗戶的外檐上有一封匿名的信函，上面寫著各種駭人的威脅話語，說如果他再把區市長的事情查下去，就讓他全家遭殃。主編當時雙手緊緊的持著那封信，在文末看到了自己父母的身份證號和家庭住址。那一夜，他一宿沒有睡。
區市長是琅中市的副市長，因私自批改高污染企業，轉賣商業用地，對琅中的生態農業造成了嚴重的破壞，當地百姓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向年輕的劉主編通過電話報料的形式進行了舉報。他知道這是一個極其敏感的話題，在向領導傳達無效之後，他決定自費去當地暗訪，一呆就是一個月。起初，民眾是逃避的，因為坊間都傳言這官員的背景「強硬」，誰都不想作為第一個實名證人來進行面對面的闡述，這讓他一時犯了難。直到，他找到一家因為長期飲用污水而致癌的病人，這才有了一線的生機。
那人說，反正我也沒錢治病，活不成了，不如當個替罪羊。劉主編在他自願的情況下為他錄製了視頻，讓他詳細闡述了自己所經歷的一切。可就在證據搜集的差不多的時候，他收到了這樣的威脅信。
說實話，干記者這一行，尤其是做社會記者的，多多少少都會受到過一些「警告」。時間長了，當然會有所免疫，因為多半嚇唬你的還是大有人在。不過最讓人後怕的，就是真的能下狠手的人，尤其對家庭造成威脅的，更是讓人膽戰心驚。那種的黑暗魔鬼從未像以往那麼強大，在他的心智里攪動的痛苦無比。第二天，他被領導叫到了辦公室，做出了最後一次的警告。
「我妥協了。」劉主編的眼神中透出了一種無奈。
「嗯，我理解。」
「在你們眼裡，可能只是一個遺憾。可是在我看來，這是我記者生涯的一個污點。我對不起當時信任我的那些老百姓，也對不起我自己的良心。」
「您也是身不由己。如果是我，可能還做不到您的十分之一。」
劉主編突然又閃過一絲奇怪的笑容：「不過後來，他也有了報應。」
「嗯？」
「他在一年前自殺了。據說是抑鬱症。你相信嗎？」
「我不知道，這種事情很敏感，不好說的。」
「嗯，其實說來也是我的一個奇怪的心結，雖然我們可能沒機會再正面報道這個人了。但是我想讓你借調查抑鬱症的機會，幫我再去查查他的情況。不管能不能播出，我都想知道一個結果。於公於私，你就當幫我這個忙了。」
「好，我一定儘力而為。」
劉主編給了淑離一摞文件，那是他辛辛苦苦用筆記下來的各種紀錄，裡面全都是跟區市長有關的背景資料。
區市長的全名叫做區啟華。如果現在還沒死的話，現在應該到了天命之年。這廝平時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但內心卻十分猥瑣，尤其貪戀女色，每逢應酬必有美人相伴左右。雖然出身貧寒，但是好在有一個好的學歷背景，作為一塊敲門磚進入了仕途，逐漸變的圓滑而世故。為了晉陞，他開始給自己編織人際關係的網路，深知「樹大好乘涼」的重要性，每次受賄必會「分羹」，年近四十時就已經從一個小小的文員升到了副市長的位置。
官是養肥了，可百姓卻搞得有口難言。琅中本來是一個生態環境一級的城市，在他做了過度的商業開發之後，農民的土地大幅度的減少，梯田，水壩被垃圾覆蓋，身處其中的村民每天喝著污水，吸著刺鼻的化學空氣，甚至土壤都開始嚴重結塊，無法再適合作物的種植。儘管這樣，上層還是打著各種各樣的幌子繼續拉投資，搞開發，GDP是搞上去了，實際上卻毫無意義。那個時候，有些記者曾經去做過採訪，可大都被「安撫」了下來，只有劉主編，「執拗」的選擇了堅持，還是毫無意外的被當作了眼中釘。
後來的日子，區市長明顯低調了很多，不過也依舊相安無事，直到任期滿了之後，他主動選擇了離職，然後讓家人做起了生意。一年前，他突然選擇在家中自縊，一時引起一片嘩然。
【作者***】：待霄草日暮開花，至翌晨凋謝，這種徹夜的芳香，似乎與一種情緒相似，那就是憂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