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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轉程會韓非

  韓非與荀子分別之後,回到他熱愛的故鄉一韓國都城鄭,一切皆不順利。


  韓非是先王韓釐王的堂侄,現今韓桓惠王的堂弟,屬於當政君主的旁支宗室。①父母期盼兒子在齊國稷下學宮學有所成,回國功建立業。但是沒有等到兒子回來便離世而去。韓非回國期盼輔佐堂兄韓桓惠王,變法圖強,可是韓桓惠王第一次召見韓非,便因為韓非口吃,被利欲熏心的權臣奚落,譏諷。


  韓桓惠王看韓非的文章,說理精到,文采甚好。又是列國著名大儒荀子的學生。召他進宮,問他如何才能當好一國之君。韓非知道自己口吃,說話盡量簡約,他的回答是:「使……使雞守……守夜,令貓……貓捉鼠,皆用其能,王……王乃無事。」①不學無術的權臣們譏諷他,大王若這樣好當,農夫、樵夫、村姑都可以當大王。


  韓桓惠王是一個肥胖多病的人,無心理政而又多疑,希望韓非告訴他如何管理好臣子。


  韓非告訴他,明主管理群臣,有二柄足矣。二柄是什麼?二柄就是兩支棍棒。一支是刑,一支是德。刑是殺戮。德是獎賞。下屬無時不想竊取君主的高位,君主絕不可將此二柄借與他人。若失掉其中一個,下面的臣子就會造反。老虎之所以能勝於狗,就是因為它有爪和牙,假如把虎的牙給了狗,則狗反過來就要管制虎了。@

  韓非的話讓權臣們暴跳如雷,說韓非辱罵他們,要韓非說出朝廷的重臣,哪一個是虎?哪一個是狗?有人乾脆說韓非一派胡言!什麼荀老夫子的高徒?他公然離間使君臣不和,不是個好東西!


  韓非鬱悶不樂地回到府中,恨自己口吃的毛病,更恨那些無知的朝臣。回國初次會見大王就這樣不愉快,以後可怎麼辦?輔佐君王改革朝政、強盛韓國的願望如何實現?


  韓非記著老師講過的話,君子恥於不修身潔己,不恥於被人污衊;恥於自己不誠信,不恥於不被信任;恥於沒有才能,不恥於不被任用。他每日不辭勞苦,繼續努力,精心寫作治國諫言。一有機會就把文章呈送給大王。但是,韓桓惠王被內外各種事務攪得心煩意亂,哪有心看文章。他收到韓非的文章,不是束之高閣,就是生氣退回。而韓非每收到一次退回的文章,就心傷許久。如此幾年過去,韓非矢志不移,終日埋頭書齋。他相信,他的赤子之心總有一天會感動大王,韓王會賞識他的才華,採用他的主張。


  韓非遵照父母生前的安排娶下一位賢淑的妻子,有夫人的關心照料,讓韓非的日子也還如意。


  一天,老僕來稟,說他的老師帶領弟子來到鄭城,昨天住在館舍當中。


  這個消息令韓非驚喜,轉念間又不解:「荀老師在楚國做蘭陵縣公,為什麼來到韓國呢?」


  韓非敬愛老師,時刻想到荀子對他的教誨,恨不能立即見到恩師,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處境,便又遲疑,與老師分別的時候,老師勉勵,要像當年申不害輔佐韓昭侯那樣,成就一番大業。我費盡心血為韓國變法強國寫下的上書,一次次被大王打回來。面見大王又一次次吃盡白眼。那些被大王重用的所謂高人、長者、勇夫,都是一些不守法令、貪圖私利的蠹蟲。國家賴以富強的農夫和戰士,勞苦而又貧賤。而那些國家的蠹蟲卻享受著富貴和尊榮。我的主張無人賞識,我的文章只可以當柴燒,見了老師,我……我說什麼呢?


  正在韓非思索不定的時候,老僕顫顫巍巍地走進書齋來:「公子!門外有人要見你。」


  韓非問是什麼人?老僕說,他們說是你的老師和師弟。韓非大為吃驚:「啊?荀,荀……荀老師來了!」他急忙站起身來,走出書齋去迎接。


  老僕將大門打開,荀子、李斯和陳囂出現在門口。韓非望見荀子,激動地伏地跪拜。荀子親切地將韓非搏起。李斯、陳囂向師兄韓非拱手施禮。


  韓非抓住李斯與陳囂的手,不知道說什麼好。許久才想起向荀子等人介紹他的夫人。


  李斯與陳囂一時驚喜,急忙向韓非夫人問好。韓非夫人有禮貌地向荀子施禮,請荀子與李斯、陳囂到廳堂去坐。


  韓非雖然是王寶後裔,府邸卻不像別的王寶宗親豪華,而是院門緊閉,門前冷落車馬稀。走進大門,長滿荒草的引路直通客廳,客廳後面是書齋。院子里冷冷清清,毫無生機。


  荀子、李斯、陳囂走進韓非府邸客廳,僕人為客人和主人一一斟水。


  李斯說:「師兄!我們是跟隨老師去趙國的,一路上老師總是挂念你。因此特意繞道鄭城,來看望師兄。」


  荀子呷了一口水說:「是呀!常言道師徒如父子。韓非跟隨我多年,臨淄一別,心中常常掛記。這次由楚國去趙國,就是多走上幾天的路程,也要來看你一看呀!」


  韓非聽了李斯和荀子的話,心中更為激動,多日的委屈一下子湧上心頭。他突然跪地,失聲痛哭,呼喚:「老……老師!……」


  「韓非!……」荀子看到韓非的樣子,也情感激動,要韓非站起來講話。但韓非並不起身,他說:「老師!您能記得韓……韓非,又專……專程前來看我,讓,讓……讓韓非感……感激不盡!……」韓非哭泣地說不出話來。


  「韓非,老師很想念你呀!」荀子眼含熱淚,再次催促韓非起來。可韓非仍不站起,繼續哭訴:「老……老師!您的教導弟子從未忘記,怎奈韓非無能,對……對不起老師的教導。自從離開老師,從齊國回到韓國,韓非無人理睬,四處碰壁,我……我像一隻喪家之犬……」韓非哭得又說不出話。


  荀子心中同樣的悲愴:「韓非!你不要悲傷。老師和你一樣,也是四處碰壁,像一隻喪家之犬呀!。」


  荀子與韓非師徒二人抱頭痛哭。李斯、陳囂和韓非夫人在一旁也傷感地擦拭眼淚。


  陳囂上前抉起韓非,請他起來慢慢講話。


  韓非站起身止住悲泣,說:「弟子跟隨老……老師,不僅學到了知識和學問,還學……學到了老師做人的精神和品德。弟子回到韓國之後,一心為國效力。多……多次向大王上書諫言,力主依法治國,改革朝政。可是大王一味聽信那些奸人的話,對韓非的話卻隻字不聽。那些奸人更是嘲……嘲笑譏諷韓非說話結結巴巴,還會有什麼強國的妙策?」荀子氣憤道:「人間的最大禍患,莫過於愚昧昏庸之輩毀棄德才兼備之人!」


  李斯也氣憤說:「師兄!老師在齊國被人讒言相害。到了楚國,依然是誹謗之言漫天飛舞,讓春申君對老師懷疑起來。因此,老師才一怒之下離開楚國,到趙國去。」


  荀子安慰韓非說:「韓非,芷蘭生在荒山野谷,不會因為無人賞識便失去芬芳。賢士居住在窮鄉僻壤,也不會因為不被任用就沒有真知灼見。你要相信自己,最後成功的一定是你!」


  韓非把荀子、李斯、陳囂請到書齋來,指著四周書架上面滿滿的書簡:「老師!您……您看,這就是我給韓王寫的書簡所留下的底稿。」荀子眼望著弟子用心血凝就的簡書,滿意地點頭。陳囂也倍加讚歎:「師兄!幾日不見,你寫了這麼多呀?」


  李斯取下一束書簡隨便翻閱,連連驚呼:「大才!奇才!句句精彩,不愧是老師的好弟子!」


  陳囂氣憤地說:「像師兄這樣的大才,韓王不用,真是瞎了兩隻眼睛。」


  李斯提議:「師兄!你既然不被韓王所用,不如隨老師一同到趙國去吧!」陳囂贊同:「是呀!師兄,隨我們去趙國吧,不要守在這兒總受窩囊氣!」


  韓非搖搖頭:「不。一則,我如今已有家室;二則,我是韓國人,不忍心看著韓國受人凌辱。我相信,總有一天,我對韓國會有用處的。」荀子贊成韓非的話,他說:「韓非說得對,明珠埋在土中,終有一天會放光的。」


  韓非說:「我相信,韓國不能總是如此。總有一天腐朽的朝政會改變,總有一天我會有用於韓國。」


  「那樣的一天恐怕是太久遠了。」李斯問韓非,「師兄,你在韓國總向君王倡導法制,為何不倡導老師的帝王之術?」


  韓非解釋說:「老師的帝王之術,是禮法並用,以禮為本。這個辦法在韓國不行。韓國王權軟弱,朝政腐敗,國勢衰微。要想強盛韓國,只能實行嚴刑峻法。」


  「咳,可惜韓國的君王不能理解你呀!」李斯再次勸告韓非,「師

  兄,人的一生,時日短暫。你不應該困守在韓國等待,應該尋找一個能夠重用你的君王,讓你可以施展才能的國家,去展現自己的才華。」韓非問:「這樣的君王在哪裡?這樣的國家在哪裡?老師的才華比我們高出不知道有多少倍,他到處奔波,找到了嗎?」


  李斯回答不上來,不由得感嘆:「說也是呀!難道泱泱華夏,就沒有我等施展才能之處嗎?」


  荀子一行要走了。韓非拿出許多黃金來,要陳囂帶上,讓老師路上用0

  陳囂說:「師兄!老師不會要的。在楚國,楚王給了那麼多黃金,老師都不讓帶。」


  荀子聽見了,要陳囂帶上。他說楚王給的黃金不要,弟子給的不能不要。陳囂聽從老師的話,用包裹把黃金包好,帶在身上。韓非與夫人送荀子一行到大門以外。


  「老師!……」韓非拉住荀子的手依依不捨。


  荀子安慰韓非:「不要難過,相信自己,你會成功的。」


  李斯、陳囂向韓非拱手施禮告別。荀子上車,李斯、陳囂騎馬上路。韓非與夫人目送荀子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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