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Double date
「前年地王轉手又賣高價, 盛氏危機可解」,這是今天很多財經報紙的頭條。
盛意在上班路上停車買了幾份不同出版社的報紙,翻了翻, 大概知道輿論走向後, 隨手扔在了副駕駛上。
看起來, 盛意這個總裁位置倒是越做越穩了, 雖然過程中不乏驚險顛簸,但總算修得圓滿。
還未到盛氏大樓, 警察局那邊就來了電話,據說是案情有了新的進展。盛意只好拐了個彎, 往警察局去了。
「盛總, 雖然嫌疑人和被捲走的錢財沒有被追回, 但我們發現了新的線索。」負責案件的警官坐在對面, 神色正經。
盛意挑眉:「哦?」
「我們發現, 您的繼母捲入了這起案件當中,據她自己所述, 雖然從主觀上沒有幫助嫌疑人王聰實施計劃,但從最後的結果來看,她顯然是起了不小的作用。」
盛意並不吃驚, 在她入主盛氏之前, 想必這位馮女士早已在各個關卡安排了自己的人手,裡應外合, 勾結起來妄圖轉走盛氏的資金。
「如果您想起訴她的話, 或許可以追回一些損失。」警官友好提示。
盛意:「我起訴我的繼母, 好像不太好吧?」
對於這些豪門恩怨,辦案的警察也有些耳聞,這樣的情況下,如果盛意真的起訴了她的繼母,不管結果如何,反正是向外界表面了他們盛氏本身就是一盤散沙,對才挺過危機難關的盛氏有些不利。
「這就看你自己了。」警察說。
盛意:「馮女士現在正在孕期,我想這樣做會對她的精神和身體有所損害。這樣吧,麻煩你們聯繫一下她的丈夫,也就是我父親,讓他來拿個主意。」
警察尷尬了:「你讓我們聯繫?」
「不行嗎?我這是公事公辦。」盛意說。
「既然如此,你稍等。」
所以,正在陪馮瀟瀟產檢的盛洪,在警察的通知下來到了警局,並且見到了受害人——自己的女兒。
警察將來龍去脈複述了一遍,並且強調盛女士的合法權利,保留對馮女士提起訴訟的權利。
「怎麼會這樣?」盛洪有些震驚,他不敢相信這些都是馮瀟瀟做出來的事情,她是那麼的聽從自己,溫柔小意,怎麼可能暗地挪動盛氏的資金呢!
「爸爸,這樣一想,您在位的時候不知道被挪走了多少資金哦。」盛意撐著桌面,身體前傾,聲音柔柔的,但說出來的話卻直戳盛洪的內心。
盛洪變了臉色,面對盛意的嘲諷也沒來得及第一時間回擊。
陪同的警察很想扶額,這都是什麼一對兒父女啊,還有那個繼母,腦袋被門夾了吧!
「所以,你現在想起訴她?」盛洪回過神來,看著盛意。
「這是我的權利,但我不準備實施。」盛意聳肩,「畢竟她還在懷孕,我不想落井下石。」
盛洪點頭:「好孩子,你做得對。」
盛意嗤笑了一聲:「爸爸,你不會還覺得她是一朵溫柔的解語花了吧。」敢擅自挪動盛氏資金的女人,不說前面發生了多少回,就是這一次給盛氏造成的負面印象,她根本就是一朵食人花吧。
盛洪:「我們夫妻之間的事情我自有考量,你也不必在這裡隔岸觀火。」
遭受到了三觀覆滅的打擊,盛洪的腦袋好像出奇的清醒。
「多謝你保全了她。」盛洪站了起來。
盛意同樣起身:「不必客氣,說到底我也不是為了她。」
盛洪眼底閃過一絲悲傷,這樣和盛意當面鑼對面鼓的敲起來,並非是他的本意。他想起了盛意小時候,漂亮可愛,軟軟糯糯的,扯著他的衣角看著他,眼底彷彿了無盡的依賴。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父女開始冷漠對方了呢?那些溫情,早就隨時間散去了,徒留的,只有傷感和懊惱。
「我會退出盛氏,你不用擔心。」他艱難的開口。
盛意愣了一下,說:「我可沒有趕您走的意思。」
「是我自己沒臉待下去了,我對不起你母親數年的打拚。」盛洪搖頭,脊背一下子佝僂了,像是老了好多歲似的。
盛意有些恍惚,她要的結果是這嗎,她反覆的問自己。
「我媽媽……」
「她是個好女人,是我辜負了她。」
「你為什麼不親自對她說?」
「你不懂,我這輩子,大概沒有臉面去見她了。」盛洪輕聲嘆息,嘴角劃過一絲對自己的嘲諷,他說,「言盡於此,以後你母親和我都不能再為你護航了,你自己保重。」雖然,他也從未為她做過些什麼,看起來以後更不用他來操心了。
說完,他也不等盛意的回答,獨自走出了警察局。
窗外的陽光打了進來,塵埃四處飛舞,粒粒可見。盛意站在原地,長發飄落在了肩頭,漂亮的側臉浸潤在陽光里,又美又讓人悲傷。
她贏了,彷彿又輸了。
***
廚房裡,徐起單手插兜,另一隻手握著勺子,不停地攪拌鍋里的海鮮粥。
盛意穿著白色的家居服盤腿坐在沙發上,抱著iPad,目光專註,不停地有「Game Over」的聲音響起。
「不打了!」又輸了一局,她氣憤的將平板扔開。
徐起耳朵微動,站在廚房,一手盛粥,一手撒著蔥花,很是賞心悅目。
盛意汲著拖鞋啪嗒啪嗒地走過來,心塞:「你怎麼都不安慰我一下!」
控訴,血淋淋的控訴!
「安慰你什麼?」徐起端起兩碗粥,繞過她放在餐桌上,然後開始切水果。
「我終於斗贏了我爸,可我一點兒都不開心!」盛意跺腳,臉蛋兒上泛紅氣惱的紅暈。
「嗯,你長大了。」徐起背對著她切芒果。
「我之前總是想著讓我爸看清那兩母女的真實面目,狼子野心,狼心狗肺。但等他真的看清了,我卻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高興。」盛意跌坐在餐椅上,八字腳,兩膝蓋併攏,用手撐在椅子上,她仰頭問,「我是不是很壞?他愛活在假象里就活好了,我為什麼要去戳穿?」
徐起切好了芒果,又換香梨,他說:「那要問你自己了,你想做什麼。」
「我想讓他認識到錯誤。」
「他已經認識到了。」
「沒有。」盛意搖頭,悵然若失,她說,「他還喜歡馮瀟瀟,不然他不會為了保她退出盛氏,說到底他只是和我做了一次交易,用我不起訴馮瀟瀟換他離開。」
徐起側頭看盛意:「所以,你是想讓他們離婚?」
盛意嘴唇顫動了一下,一聲不吭。她默認了。
「意意,你不能左右別人的感情世界,他喜歡什麼厭惡什麼,都跟你無關。」徐起難得用了正經的語氣,他說,「你不喜歡的,不代表別人不喜歡。你討厭虛偽討厭被取代,但這只是你的想法,跟你父親沒有關係。」
「怎麼沒有關係,他是我爸爸啊!」盛意唰地一下站了起來。
徐起眼眸一閃,放在菜刀,擦了擦手,走來:「盛意,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要用小把戲去獲取父母的關注。」
「關注?他關注過我嗎?」盛意嘴角一彎,嘲諷。
徐起捧著她的臉:「不要用這樣刻薄的語氣,這不像你。」
「那什麼像我?」
「驕傲的孔雀公主,永遠意氣風發,張揚得意。」
兩人目光對視,他一片坦然,她狼狽不堪。
盛意扯下他的手,喉嚨里溢出了一絲苦笑,她說:「你走吧。」
她不是公主,剛好,他也不是王子。沒有這樣慷他人之慨的王子,是她看錯了。
徐起冷了臉:「你想清楚了?」
「走,現在就走!」盛意的眼光像是裹了冰碴兒一樣,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身朝樓上跑去。
她一邊跑一邊落淚,恨自己的小心眼兒,也恨徐起的不解風情。她告訴自己,她不需要一個勸她放下偏見和仇恨的男人,也不需要一個不懂自己的脆弱和自私的男人。
她向來是一個人,也總是一個人,該是一個人。
砰——
樓下的關門聲傳來,她握著門把手停頓了一下,然後僵直著背進入了卧室。
這一晚,她做了一個夢,夢見她還在讀小學,因為解不出一元一次方程式被唐婉揍了一頓。奇怪的是,明明挨打的是手,為什麼她的心會痛呢?
月光溫柔地撩開窗紗,投射在床面上,女孩兒蜷縮著身子,小聲哭泣。
她還在夢裡,但眼淚確實真實的。她在傷心,不知為何。
第二天,盛意看著自己滿眼血絲的眼睛,不忍直視。只是,現代女性有太多偽裝自己的武器了,比如化妝,比如墨鏡。
照樣是忙碌的一天,忙到讓她會短時間的忘記徐起,忘記昨晚的不歡而散。她很滿意這樣的忙碌,起碼她不用費心考慮他們的未來在何方,也不用思索要不要低下她高傲的頭顱去道歉。
「道歉?」盛意咕噥著,自己也驚呆了,什麼時候她已經認可自己是錯的他是對的了?
要命,她大概是瘋了。
瘋了的不止是盛意,還有師芸。
「你怎麼成這幅鬼樣子了!」盛意見著自己的小舅媽,毫不客氣的說道。
眼前這個像是被樹妖吸了元氣的女子,真的是自己大方美麗的小舅媽嗎?
「你怎麼從來沒有說過,你乾媽有這麼變態啊。」師芸趴在桌子上,氣若遊絲。
「她怎麼你了?」盛意興緻勃勃的問。
「三天飛了五個城市,去了十幾家工廠找她要的布料,我已經嚴重透支了……」師芸說。
「嘶,那你家裡沒翻天?」
師芸捶了捶自己的腰,睜著眼睛說瞎話:「沒,你舅舅很支持我。」
饜足的唐宗南同志,非常好說話。
「奇了。」單純的盛意小同學並不知道其中的關竅,只得感嘆自家舅舅終於識大體一回了。
「我來是想告訴你,你說的想讓你乾媽當你那個博物館的經理人,被她拒絕了。」
盛意撇嘴:「並不吃驚。」
師芸:「……你是不是玩兒我?」
「我讓你有機會出來放鬆一下還不好?」
「不好,我願意被楚鴻飛女士支使,但並不想陪大小姐你無病□□。」
「我,無病□□?」盛意驚訝,指著自己。
「是,你滿臉都寫著欲求不滿,想找人傾訴,但我很忙,沒空!」自從跟了楚鴻飛女士,師芸同學的攻氣那是唰唰唰地在提升啊。
盛意:「……」
「就這樣,我很忙,你要是實在憋得心裡難受就給10086打電話吧,我相信她們會很願意陪你嘮嗑的。」說完,師芸抓起一旁的手袋,像一陣風似的颳走。
盛意:「……」
無奈,最後一張牌也失去效用了,盛意只好走入就近的奢侈品商店,然後打包了四五個秋季新款的包包帶走。
沒有人只有錢的人生,寂寞如雪。
「叮叮叮——」
盛意的手機響了起來,頂著旁邊女同志們羨慕的眼神,盛意將手上的口袋唰地一下扔進了跑車的後座,然後聽見旁邊發出一絲倒吸冷氣的聲音。
盛意疑惑地朝周圍看了一眼,然後接起電話:「喂?」
「姐,你男朋友在和其他女人約會,你被戴綠帽子啦!」霍煜炮筒子一般的聲音從電話那邊響起,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給盛意拍了一張照片,證明自己所言非虛。
照片里,徐起和一位背影窈窕的女人坐在一起,對面是沉毅和另一位女人,沉毅的手搭在她的肩頭,顯然是關係匪淺。
「Double date ,絕對是double date!」霍煜斷言,有些幸災樂禍。誰讓他姐談了戀愛就不認弟弟了呢,這次正好,讓他姐重新回歸到家庭的溫暖中來吧!
盛意深吸了一口氣:「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