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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祭司與武士長

  清晨,源順鏢局,前院角落,樟樹下。


  兩道人影,此進彼退,拳如流星,噼噼啪啪聲音響個不停。


  招招硬打硬碰,氣勢凌厲之極。


  尤其是其中一個魁梧身形,腦後馬尾辮被勁風吹襲,如旗般扯得筆直,隨著身形起伏,甩得咻咻作響……


  一滴滴豆大汗珠,從髮絲根部散射而出,掉落地上,激起絲絲塵土。


  「輕點,輕點,不是說切磋嗎?這麼用力做什麼?」


  李小宛一直清冷的神情,再也崩不住,擔心得就叫出聲來。


  隨著她的聲音落下。


  兩道身影一觸即分。


  王靜雅「登登登」連退七八步,長長吐了一口氣,白霧般的氣息中帶著絲絲昏紅……她甩著酸痛腫脹的雙臂,精緻的面龐之上,卻是透著一股子無法形容的滿足。


  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才驚異開口道:「爽,我感覺骨子裡都透著一股鬆快,似乎血氣都更健旺了一些,更奇妙的是,我這雙臂雙腿大筋,都被一股強大力量打得軟趴趴的,全身發熱發脹,這是……」


  「是骨力超負荷運轉,牽引筋絡運轉,提前練筋了。不過,這種方法,並不適合經常性訓練,最多三日一次。否則,就會傷到根基,難以彌補。」


  張坤笑著道。


  相比起王靜雅的滿身大汗,他此時只是呼吸稍顯急促,額上出了一點毛毛汗,算是剛剛熱了身。


  要知道,兩人已經翻翻滾滾的鬥了半個時辰,就連王小丫同學這麼強健如同熊虎般的體魄,都已經被榨乾了最後一絲力氣,張坤竟然還行若無事。


  可想而知,他如今的體魄有多強大,運力方式有多巧妙。


  看著他的狀態,王靜雅十分羨慕,轉眼自顧自檢查自己的身體。


  果然如同張坤所說的那樣。


  她發現,自己的骨骼力量和肌肉力量結合得更加緊密。


  與此相關聯的身體各處大筋,也像是被一股力量徹底貫穿。


  本來感應不到的第三股力,終於露出了苗頭,可以做到粗略掌控。


  「這樣練下去,我豈不是很快就能達到易筋?」


  王靜雅面上全是喜色。


  「原來,易筋是這麼容易達到的嗎?我很快也能做鏢頭了……」


  「我果然是個天才。」


  張坤聽得這話,強忍住翻白眼的衝動。


  他都懶得多解釋了。


  自己身兼兩家之長,又是對王靜雅的身體和拳法都了解得極為深入,這才量身訂製這麼一套明為練拳,實為震骨鍛筋通脈的法子。


  打一場拳,不知道耗費多少腦細胞,既要讓王靜雅的體魄受壓達到極限,還得小心不要傷到她的根基。


  『我容易嗎我?』


  試問這天下,有幾人能夠身兼剛柔兩家之長,又願意花費這麼多心力,專門對別人易筋鍛骨?

  除了張坤,也想不到有誰了。


  大刀王五的境界應該是夠的,但是,他的拳法和刀法,一味凌厲剛猛,剛大於柔,不太好控制分寸,幫人練體估計有點難度。


  再加上,對自家女兒,他是怎麼也捨不得動手的。


  更何況也不方便動手。


  而尹伏宗師呢,幫人練體這事,不說能不能做到的問題,就說以他的身份,指點別人幾句,教一教拳法就已經很給面子了。還敢想有這等貼身按魔般無微不至的服務,那是想偏了腦袋。


  所以,王靜雅甚至不知道,自己得了多大的好處。


  只是美滋滋的在一旁,樂得合不攏嘴,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


  「行啦,讓我看看,你傷口沒崩裂吧。說了你又不聽,這才好了沒多久,不能太過用力的,要是崩裂傷口,就不太好治了。」


  李小宛一邊埋怨,目光定定的看著王小雅胸前衣衫上的幾個拳印和腳印,悄悄的吞了一口口水,輕聲問:「小丫姐,你胸口痛嗎?」


  「不痛,怎麼啦?」


  王靜雅有些不解,疑惑問道。


  「那沒事了。」


  李小宛眨巴一下眼睛,還是決定不要告訴小丫姐胸口被打平了一點的事實。


  表哥還真下得去手啊。


  「張鏢頭,師妹,你們還在練啊?這都打了一早上了。」


  杜鳳江急急走了過來,念念叨叨的,不敢直視自家師妹那濕成落湯雞一般的身體,控制不住咧開嘴:「你們肯定不知道,我聽到了什麼好消息?」


  「什麼消息?能把你樂成這樣,不會是宮裡那位喝粥噎著了吧?」


  王靜雅沒好氣道。


  她最不喜歡別人賣關子了。


  西宮那位吃飯喝水被噎死,是近段時間京城裡流傳最多的謠言,也是底層百姓最喜歡聽的傳言。


  可惜,這種事情顯然不會發生。


  老佛爺吃不厭精,膾不厭細,時時刻刻有著專人服侍。


  天氣稍熱,還會去到幽靜的園子里消暑,日子不知過得多舒坦。無病無痛的,滿足不了百姓們的種種妄想。


  「別瞎說,小心禍從口出。」


  杜鳳江麵皮抽了抽,拿自家小師妹那是沒有一點辦法。斥了一句,就壓低聲音悄悄道:「我聽到武衛右軍當值的朋友說,昨晚,那位帶兵圍了咱們家鏢局的康泰參將,被人一槍爆了頭。」


  「真的?」


  王靜雅這下就來興趣了。


  昨天那會,被千餘士兵殺上門來,要說心裡不驚怕,那是不可能的。


  事實上,當時的鏢局之中,所有鏢頭、鏢師,以及趟子手和雜役,早就心亂如麻。


  有恐懼得手腳發顫的,有兇狠的想要拚死的,有後悔沒有早點離開的,也有如王靜雅這般,想要多殺幾個人,逃出去喊人報仇的。


  沒人想過,還能毫髮無傷的,輕鬆度過這一劫。


  這種情況下,可想而知,對領軍前來攻擊的康泰,他們到底有著多麼痛恨。


  就算最後,張坤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把危機直接解除,他們仍然對康泰余怒未消。


  差點。


  只差一點,就死在他的手裡了。


  要說近段時間,在源順鏢局各位鏢師趟子手心裡,誰的仇恨值拉得最足,非康泰莫屬。


  聽到那位參將,直接被槍殺爆頭。


  王靜雅簡直如同三伏天喝了一杯冰凍酸梅湯一般的舒服。


  「該……」


  她重重的一拍巴掌,也顧得身體酸脹疼痛,直想站起來揮錘一百下一千下。


  「不知是哪位英雄出手了?」


  「聽說是有人在三百餘丈之外的福源酒樓三樓出手,當時酒樓剛剛準備打烊,掌柜的和夥計就聽到一聲悶響,鼻子聞到一陣古怪的煙火味道。緊接著,過了不長時間,就有軍士前來搜查。」


  杜鳳江神秘兮兮的說道:「這事都已經傳遍了,也不知是哪位有心人說出來的。當晚提督府水榭之中,康泰正要告辭離開,剛剛跨過門檻,就被一粒子彈爆頭。游擊將軍伍金剛舉著鐵盾,拎著鋼矛,想要抓住刺客,只是衝出兩步,就被一槍打腿,一槍打頭,連頭蓋骨都被打掉了,那個慘。」


  「咻……」


  王靜雅和李小宛兩人聽得入神,全都深吸一口氣。


  好像看到了當晚的情形。


  『原來那個提盾的將領是游擊將軍伍金剛……』


  張坤心裡默念著,只能怪你倒霉了……


  作為榮錄屬下親信將領,與康泰也是一夥的,死得不算冤枉。


  只不過,有些可惜的是,那榮錄好像極為怕死,從始至終,都沒有暴露在槍口之下。


  別說自己沒想過鬧出太大的事情來,不會直接殺他,就算想要殺了這位九門提督,其實也不是那麼容易。


  願意替他擋槍的人,也特么太多了。


  『希望他不要繼續做傻事才好。』


  想到榮錄當時的怕死表現,張坤細細的思量了一會,就放下心來,覺得對方應該不至於那麼想不開。


  猜不到自己的身上,當然更好,把視線投入到那十一國洋人那裡,就可以把水攪渾,不至於隨時盯著源順鏢局,盯著自己。


  當然,就算是猜到自己身上,那也不怕。


  再怎麼自大的人,也會想一下,若是一次謀划沒有直接殺死自己的話,會迎來多麼可怕的後果。


  「現在西城都已經傳遍了,可能是康泰與洋人神廟武士起了衝突,或者是因為他的關係,牽連到神廟武士身死。所以,引來了極西之地王牌神槍手報仇。」


  杜鳳江八卦消息聽了一耳朵,並且樂於分享。


  把真實的不真實的傳言說了一遍,就心滿意足的又轉身離開。


  走不多遠,又逮著幾個鏢師,說了一通,眾人於是全都喜笑顏開。


  出了一口惡氣啊。


  張坤看著眼前這一幕,忍不住就笑了起來,這樣很好。


  不枉自己趁夜跑到酒樓上去,忍著蚊子騷擾,忍了半個時辰……


  那些蚊子,嗡嗡嗡在耳邊轉來轉去,落不了腳,下不了嘴,契而不舍一意孤行,那個煩。


  看著鏢局裡的這些人,歡呼聲聲入耳,張坤更加真實的感覺到,這些都是一個個鮮活的人,並不是歷史故紙堆里那些變色的符號。


  有喜有悲,有無奈,有期望……


  李小宛歡喜過後,轉頭看向自家「表哥」,就看到他的笑容,神情就是一愕。


  她突然想起了,昨晚臨睡洗衣服時,盆里多出來的一套黑色勁裝。


  ……


  京城西區,越是靠近皇城跟下,越是整潔、秩序。


  寬廣街道兩旁,巡邏的捕快三個一群,五個一堆,安安靜靜的走來走去。


  與前門大街永定門旁的喧鬧和髒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裡最大的特點,就是少了許多衣衫襤褸的泥腿子百姓。


  時不時可以見到冠戴整齊,衣綉禽獸的官員,在酒樓茶館中愜意消遣……


  當然,還少不了一些番邦洋人的鳥語時不時響起。


  藍眼睛、褐色眼睛的,黑皮膚白皮膚,金色頭髮彎勾鼻子的男男女女走在街上,讓人疑惑,這是不是到了異國他鄉。


  這些人有一個共同特點。


  無論是胖是瘦,是高是矮,是男是女,穿著全都精緻華美。


  男的身著筆挺禮服、戴著帽子,內著高領內襯,高高昂起頭顱;女的身著裙子,腳下高跟踩得「咔咔」做響,極盡嬌柔態勢……


  之所以,這麼多洋人聚集,原因很簡單。


  他們是來神廟祈禱……


  在這片官員富人宅第的聚落區附近,有著一個寬闊的白色大理石廣場,廣場中間,一座神廟矗立,聖歌繚繞耳邊,有人進進出出。


  京城各處,總共有五大神廟,八個大使館,分佈城池各方。


  各國人員居於其中,青國人非經邀請不得入內。


  這地兒,就是吉利國光明神廟所在處,也是京城最大的神廟。


  佔地足足有數百畝,看起來頗為莊嚴豪華。


  大殿之內,祭司里提魔太帶著信徒祈禱之後,並沒有回到告解室,聽取罪人的念叨。


  而是轉了幾個彎,穿過長長的甬道,一路往下,來到一處大廳之中。


  耳中就聽得「嗵嗵嗵」極其沉悶的震響。


  數十人沉默的立在一旁,神情有著說不出的憤怒。


  在他們的面前,五具屍體已經被縫好,用白布遮蓋……


  在這些人的前方,有約水桶般粗細的鋼鐵立柱旁,一個身形足有兩米出頭、肌肉虯結,氣勢有若猛虎的壯漢,正對著那鋼鐵立柱揮拳踢腿。


  暴響轟鳴之中,拳頭重重擂在柱子上面……


  如擂巨鼓,震人心弦。


  細心看去,就能看到,鋼鐵柱子,從地面到頭部高低,已經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拳印和腿印。


  「參見祭司大人!」


  見到里提魔太,如同木樁般一動不動的數十人齊齊行禮問好。


  里提魔太回了個禮,皺眉看向那位與鋼鐵柱子較勁的壯漢。


  「安德烈,你身為武士長,需要肩負自己的責任。要知道,神的光輝還遠未照耀此方國度,你我仍須努力。」


  「祭司大人,你不用勸我,泰勒兄弟死得凄慘,是被人以重手法絞碎手臂,並且揮刀斬掉了腦袋。京城之中,有這等實力的人極少,無論是誰,都得付出代價。」


  安德烈停下揮拳踢腿的動作,轉身過來,面上擠出一個殘酷笑容。


  「當初,我沒有追隨加百列大人進行騎士試練,就是想要走出自己的一條路出來。這個國度雖然落後野蠻,但是,全世界各國高手都聚集於此。


  有熊國西柏訓練營出來的死亡鬥士,也有櫻花國五行殺手,還有花旗國三十二區的秘葯戰士,當然,少不了意志聯邦的逆十字軍高手……」


  安德烈眼中閃過一絲狂熱。


  「這麼多強者聚到一塊,實在是千載難逢機會,我原本想著,把騎士試練就放在這裡,挑戰萬國精英,打開生命第二道枷鎖,從此超凡脫俗,也能帶攜屬下武士集體晉陞。卻沒想到,泰勒竟然死了……」


  安德烈眼中閃過一絲傷痛,一絲仇恨。


  「里提大人,你說,泰勒那麼溫柔的一個人,怎麼就死了呢?誰這麼狠心,竟然捨得殺死他?」


  「安德烈,你可不要亂來。當初加百列大人,把神之武士團五十人交到你的手裡,可是嚴令再三,需要細加約束。最好是遵守當地的規矩,不可激起對方的逆反心理……」


  「不要跟我談什麼規矩,這世間,就是強者為王……只要待我騎士試練通過,到時自然是一路橫掃,哪裡需要遵守弱國小民的規矩?」


  安德烈眼中凶芒閃閃,「在這裡,我就是規矩,祭司大人,你說是不是?」


  「好,希望你能為自己做下的一切負責。」


  里提魔太眼中罕見的多出一絲怒意,卻也沒有多說什麼。


  他是神的代言人,引領著神的一些羊羔。


  對於神經病,卻沒有太好的辦法。


  他總覺得,這位武士長,可能是吃藥吃壞了腦子,已經陷入了某種奇異的精神幻覺之中。


  不過,雖然腦子有點不正常了,對方的實力是真的強。


  里提魔太,從沒見過有人能用身體,與鋼鐵較勁的。


  他的目光在鋼鐵立柱上掃過,眼眸縮了縮,轉身就離開。


  就算是神廟,文武也是分開的,平時不相統屬,這麼一點小事,沒必要與他計較太多。


  「過來。」


  見到里提魔太離開,安德烈招了招手。


  一個縮成一團躲在角落瑟瑟發抖的眼鏡中年,眼中帶著恐懼神色,連忙小跑著靠近。


  「安德烈大人。」


  「李,我記得你好像說過,對青國京城之中的一些高手了如指掌……你來說說,會用刀,而且,還懂得剛柔力量融合,能把人的肌肉骨骼大筋同時打成一團醬糊的高手,都有哪些?」


  「剛柔合一啊?」


  說起這事,眼鏡通譯眼中就閃過幾分自豪,心想這洋鬼子雖然兇殘暴虐,實力強橫,但是,也不是沒有懼怕之人。


  他打聽這些人的名字,恐怕是想要躲著點。


  「要說剛柔合一,力量強到能把人的骨骼肌肉和大筋全部一同打碎,那就不是單純的柔力和單純的剛勁可以做到的了。據劍橋大學人體生物力學研究室成果表明,那是我們東方一種平衡的力量,氣血從量變到質變,達成一種神奇的效果……」


  說起學術的問題,李明非說得頭頭是道,就準備長篇大論。


  「停,我不要聽這些,我只想知道,到底哪些人有這本事?」


  「那就多了,就算是在青國皇宮之中,據我所知,也至少有著三位。除了如今太后老佛爺身邊的護衛教官八卦拳宗師尹伏,還有神鷹鐵腳李文東,這都是大名鼎鼎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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