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馮金巧坦誠相告
陳青瓷一回去之後就再沒了音訊,不僅沒去學堂,在九道河子都沒有人再見過她,沒兩天就有人傳言說這陳青瓷是被陳四爺給浸了豬籠丟在井裏淹死了去,不過這個消息很快就有人辟謠,這人是陳家的人,說這陳青瓷是被陳四爺給關了禁閉,出了這檔子事兒,這丫頭想在本地找個婆家想是不可能了,陳四爺這兩天正請媒人給陳青瓷說媒,估麽著這一回姑娘得嫁到很遠的地方去,好地方是不可能了,十有八九是深山裏難討老婆的漢子才會要這等還沒出閣就被開了苞的姑娘。
在那個年代,陳青瓷的下場會很慘,就算勉強嫁人,一輩子也會在婆家抬不起頭。
就是因為這個,馮金巧才會心疼,楊甲第才會自陳青瓷走之後就吃不下飯,平日裏機靈的小夥兒現在是拿不定主意,母親馮金巧成了這個無奈的孩子的主心骨,幾乎一直都跟著馮金巧,讓馮金巧想辦法。
“甲第,娘跟你說實話,青瓷這一次回去,不僅在進楊家的門難,就是出陳家的門更難。”馮金巧說道。
“你既然是知道,那天為啥讓她走了,你知道青瓷的心意,她是不想走的。”楊甲第說道。
“傻孩子,人不能光為自己想,也多為青瓷想想,總要讓她父母做人的,陳四也是好麵子的人,那天不放人,誰都下不了台,楊家人不會對咱娘倆不管也絕對不心甘護著咱們,那陳如意是陳家最不是東西的一個人,專門損人不利己,他不達目的是不會罷休的,我一是不想惹出大事兒出來,二來想著那陳四估摸著知道我那天故意妥協的意思是給他留個麵子,有這一份兒隱約的情份在,以後也好說一點。”馮金巧道。
馮金巧話雖如此說,其實她心裏明白,這一次是真的沒戲了,她不是沒想辦法,甚至來說她放下身段去求陳如意,那陳如意是陳家族長,有他一句話什麽都還說,但是那陳如意認為陳楊兩家是死仇,那是一個認死理兒的主兒,不僅不同意,還把馮金巧給羞辱了一番。
這樣一來,就算陳四有心成全兩個孩子,也會顧全陳家族長的臉麵不肯同意。
馮金巧沒有辦法,楊甲第就這麽耗著,這才過去一兩個月就骨瘦如柴,不僅如此,還跟著長工們學會了抽煙袋,就抱著一個煙袋鍋子不停的吧嗒吧嗒個沒完,整個人雖然活著,但是精氣神兒都沒了。
三個月後,外麵有確鑿的傳言傳了出來,陳四給陳青瓷找到了婆家,邙山裏麵的人家,是個三十多歲還沒娶到婆娘的漢子,平日裏靠采藥為生,陳青瓷要是嫁過去,就成了地地道道的山裏人。
聽到消息的楊甲第自己在家喝了一大壇子酒,取出家裏的大馬刀在陳四家裏耍起了酒瘋,等馮金巧聽到消息帶人趕過去,楊甲第已經被陳家的後生打的渾身青腫滿臉傷痕,被人背回家的時候楊甲第嘴裏都還在念叨這輩子除了青瓷不娶的話。
楊甲第此舉徹底激怒了馮金巧,她罵道:“真是平日裏把你給慣的了,我本想著兒女之事靠你心意,但是你堂堂一男子漢也沒點自愛之心,兩杯貓尿喝下去這是連東西南北都不知道了!”
到了楊家找了大夫,好在陳家動手的那幾個後生也不敢下狠手,都是一些皮外傷,簡單的包紮之後大夫就告了辭,馮金巧說道:“把少爺給我抬到佛堂裏去。”
下人心疼楊甲第道:“夫人,讓少爺好好睡吧。”
“讓你去你就去,就給我丟在佛堂裏,讓列祖列宗看看他們這個孝順孫子到底是什麽窩囊熊樣兒!”馮金巧說道。
楊甲第坐了一個夢,夢裏陳四終於同意了自己跟陳青瓷的婚事,拜過堂入了洞房,剛掀開陳青瓷的紅蓋頭,蓋頭裏麵竟然是陳如意那一張臉,一下子嚇的跌倒,這一下就醒轉過來,醒轉過來之後看到那佛像和滿屋的牌位,頓時又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醒了?”馮金巧冷冷的說道。
聽到母親的聲音,楊甲第才醒轉過來,這才知道自己在的位置不是陰曹地府,而是家裏的佛堂,他想伸伸懶腰,卻發現滿身都是疼的,道:“陳家那幾個兔崽子,竟然敢打我。”
“你提著大馬刀去陳家門口罵街,沒打死你算是你的運氣,你長大了,我倒是沒看出來你有這麽大的膽子。”馮金巧道。
“娘,青瓷她都要嫁到山裏去了!你忍心看著她往火坑裏跳?”楊甲第站起來道。
“你給我跪下!”馮金巧忽然發怒道。
“娘!”楊甲第哀求,馮金巧極少會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
“我讓你給我跪下!”馮金巧聲音越發大。
楊甲第這才不敢造次,母親這一次是跟他來真的,拉了一個蒲團跪了下來道:“娘,若不是你上一次出主意,讓我毀了青瓷名節,那就算陳四不同意我倆的事,也讓青瓷不至於淪落至此。”
“對,是怪我。”馮金巧歎氣道。
“既然如此,才應該想辦法救她!”楊甲第道。
“我會昧著良心毀了青瓷的姻緣,已經找人去邙山裏捎信了,說些青瓷的壞話估摸著那山裏人也不會要她,這件事一步走錯步步錯,這是把青瓷往絕路了逼,但是今天我跟你說,城東藥房掌櫃家的女兒我已經托人定親了,下個月初八是按照你倆的八字掐出來的好日子,已經定下來了。”馮金巧說道。
“娘!”楊甲第瞪大了眼睛,不知道馮金巧到底是何意。
馮金巧擺了擺手道:“這事容不得你胡鬧,但是娘也答應你,你且先應了這門親事,但是以後有機會,我們還會盡全力娶青瓷進門,進門後不分大小,娘一視同仁,沒有妻妾一說,照樣風光大辦明媒正娶。”
“除了青瓷之外,我誰都不娶。”楊甲第氣的死死的瞪著馮金巧。
馮金巧一甩手,一巴掌就打在了他的臉上,楊甲第滿臉的不可思議,馮金巧心裏暗暗一疼,但是她還是屏著一張臉指著楊甲第道:“我說了,此事由不得你任性。”
“這事兒我也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當著青瓷的麵發過誓,此生定不負她!”楊甲第站了起來。
“如果你還認我這個娘,你就跪下。”馮金巧壓低了聲音說道。
這一句話說的極狠,楊甲第不明白今天晚上的母親到底怎麽了,但是卻真不敢不跪,隻是跪下來之後就低著頭一言不發,他已經打定了主意,絕對非陳青瓷不娶。
“你爺爺楊奉賢生三子,你大伯楊慕白,你爹楊如是,你叔叔楊敬業,包括你有三個姑姑。你三叔楊敬業最先死,死時候六歲,你大伯楊慕白,現在肉身就在我不讓你再進的無上觀裏,死的那一年十六歲,你三個姑姑,幾乎童年夭亡。兄弟姐妹六人,唯餘你爹楊如是。”
“你兄弟二人,你為兄長,你有一親弟弟楊登科,死的那一年剛剛五歲零三個月。兄弟二人隻留你一個活命。”
馮金巧說道。
楊甲第聽聞此言抬頭看著馮金巧,她越發感覺母親今天的奇怪,不知道她所言何意。
“楊家曆代,隻有一子活命,你爹的命,是你大伯跟你三叔讓給他的,而你的命則是你弟弟楊登科讓給你的!”馮金巧哭道,每當這個時候,她總能想起那個乖巧的楊登科,她是親手選擇了讓他死,親自看著他閉眼,閉眼的時候,還死死的抓著她的手。
“摸摸你脖中的雄雞金像,楊家想要活命,選一人佩戴此物,其餘的子嗣不論男女,皆要夭亡,你父親把它給你了,他自己死了,你弟弟也死了,楊甲第我今日就告訴你,你這條命是他們給的,不是你自己的,你活著也不是為了你自己活,而是楊家活!我當著你父親和你奶奶的麵起過誓,楊家交托在我的手上,今日我就把話說明了,楊家詛咒在身,不僅我身不由己,你楊甲第身為楊家這一支的唯一男丁,更是應該肩負更多,我不逼你就無顏麵對你爹與你奶奶!你且娶一妻室生下男丁,其他的,你不管是喜歡青瓷藍瓷,皆由你去,隻要楊家不斷了香火傳世,讓我有臉在死後麵對你楊家的列祖列宗就成!”馮金巧說完,放聲痛哭。
楊甲第摸著那雄雞金像,不敢相信的問道:“母親你說的都是真的?”
“當著列祖列宗的麵,我騙你不成?!”馮金巧哭道。
“為何我楊家會有此詛咒?”不是楊甲第不能相信,而是他咋一聽到這個,著實太過不可思議。
“不知,可能緣由你爺爺毀了陳家的祖祠那塊良地傷了地氣,風水反噬,也可能另有其因,無論如何既然事已至此,甲第,為了楊家,你且先娶一妻生子可好?不為別的,就為那個把活命的機會給你的弟弟楊登科,為了把這雄雞金像給你之後就死去的親爹!”馮金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