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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功名亦易爾(4)

  「一門好親事?」青青聽到這一句,頓時回想起這幾日來韓芷跟她說的種種。


  這位自稱是阿娘族妹的嬸娘,口口聲聲是為了她好,讓她守孝守禮,以免落人口實,還引來那些弟妹們纏著她,生生將她困在後宅之中,不得與孫奕之相見。


  她起初還真以為嬸娘是為了自己好,想著孫家如今雖只剩孫奕之一人,可畢竟也是將門世家,日後他們要重振家門,少不得還的她當家出頭,在孔府之時,魏蕪娘便再三說過,還手把手地教她管家事宜,故而她也不曾往他處想,卻沒想到,他們竟還有著這樣的打算。


  想要為她挑一門好親事,那麼顯然,如今這門親事,在他們的眼中,並不是什麼好親事了。


  她不禁冷笑一聲,說道:「什麼好親事?是要拿我來聯姻嗎?可惜阿娘早已給我定下了親事,就不勞您費心了!既然阿爹仍在族譜上,那就請您選個日子,我安葬了爹娘,自會離開,不會累及趙氏的名聲!」他們口口聲聲要在乎的名聲,她根本不在乎,那所謂的好親事,誰喜歡誰要,她才不要。


  趙鞅對這個孫女的感覺,是又喜又惱,喜得是她性情脾氣與自己酷似,可惱的也是這倔強的性子,怎麼說都掰不回來,當下也不想再跟她糾纏下去,便揮揮手,說道:「孫家只剩下他一人,何來父母之命?你的婚事你阿娘說了不算,你好生回去等著便是……」


  「我阿娘說了不算?」青青深吸了口氣,亦覺得對他無話可說,乾脆地說道:「我和孫大哥千里同行,按照嬸娘的說法,早已壞了名聲,若再悔婚,豈不是要連累趙氏的名聲?您這十幾年都不曾管過我,如今又想拿我的親事說話,可惜我不似阿爹那般心心念念想要做趙氏子弟,您這番心意,恕青青實難從命!」


  說罷,她也不管趙鞅如何氣得瞪眼,轉身便走。


  「站住!」趙鞅氣得剛要起身,可昏迷了十餘日的身子卻不聽使喚,一動便癱軟下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如一陣風般沖了出去。


  青青一衝出門,就看到韓芷便站在前面的游廊中,正一臉關切地望著她,一看到她便急急地問道:「青青,阿爹跟你說了什麼?他身體不好,你莫要頂撞老人家,若是氣壞了他……」


  「氣壞他?」青青一想到自己這幾天被她完全操控於鼓掌之中,還以為她當真是為自己好,就覺得此刻怎麼看都不順眼,冷哼道:「他的身子硬朗得很,都有閑心要給我另找一門好親事,嬸娘難道不知?」


  韓芷被她的眼神駭得後退了一步,背心一陣寒意躥過,連連搖頭,說道:「我不知什麼親事,青青,不論如何,阿爹和我都是你的親人,終歸是為了你好……」


  「謝了!不必!」


  青青打斷了她的話,丟下這一句話,便匆匆地朝前院走去,腳下猶如生風一般,直衝出了正院,在門口抓了個下人問了客院的位置,便頭也不回地飛奔而去。


  韓芷一看她跑了,追也追不上,便趕緊進去稟告了趙鞅,卻見老頭兒冷哼了一聲,不緊不慢地說道:「讓她跑,她爹娘的遺骸在這裡,看她能跑去哪裡!」


  此言一出,韓芷心頭一凜,立刻應諾退下,安排人去盯著採薇院,青青就算再意氣用事,也不會置她爹娘的遺骸於不顧。


  她方一出門,正好遇見了趙毋恤,兩人一說起方才發生的事,都不禁相對苦笑,青青和孫奕之居然不約而同地拂袖而去,還不知是緣是孽,但不管怎樣,兩人都跟趙氏翻了臉,若不盯緊了,還不知會惹出什麼亂子來。


  趙氏在青青以下,還有六七個適齡的小娘子,若因為青青一時意氣,壞了趙氏女的名聲,連累到她們,便是有再大的功勞,也抵不過眾人詆毀。


  青青憋著一口氣,直衝到了客院,正好碰上剛剛回來休息的扁鵲,劈頭蓋臉地問道:「孫大哥呢?為什麼這幾天都沒去找我?他……是不是已經走了?」


  「怎麼回事?」扁鵲見她神色又急又怒,不由皺了皺眉頭,問道:「奕之這幾日並未離開,你在後宅之中,他一個外男如何能隨便進去?倒是你連個口信都不曾傳來,誰知道你在幹什麼呢?」


  「我……」青青一張口,想起自己這幾日被哄得團團轉,懊惱的說不出口來,頓足問道:「他在哪兒?我有話問他!」


  扁鵲回頭看了眼,搖搖頭,說道:「我也剛回來,他比我先走一步,不知為何還未回來。」


  「砰——」


  扁鵲這邊話音剛落,房中忽然傳出一聲脆響,青青敏銳地朝那邊望去,又看了眼扁鵲,「你的房間?」


  扁鵲搖搖頭,朝那個房間走了過去。這客院中東西廂每個客房都是裡外兩間,外面待客裡面就寢,可這聲音分明是從孫奕之的房中,兩人幾乎同一時間推門而入,剛一進門,扁鵲轉身便退了出去,還順手拉上了房門,面色變得一片鐵青。


  儘管是驚鴻一瞥,他也看到,內室之中,隱約有個女子的身影。


  他和孫奕之住進客院之時,便已婉拒了送來的婢女,只留下兩個負責洒掃的小廝,整個客院這幾日連個女子的影兒都沒有,怎麼青青一來,就突然有個女子在孫奕之房中?

  這種后宅的齷齪事,他走遍江湖,行醫治病,也見得不少,只是以趙氏的聲名和青青的身世,做出這等事來,真是令人齒冷心寒。


  這種事,他自是不好參與,也只能避而不見,就看青青會如何處理,只是不知孫奕之去了哪裡,明明比他早離開正院,為何至今未歸?


  青青一進門,便直衝進了內室,正好看到裡面那女子衣衫不整地爬上榻去,地上灑著一灘水,還有個摔碎的水壺,她立刻瞭然,沖那女子清斥一聲,「下來!你是何人?為何在此?」


  那女子嚇得瑟瑟發抖,戰戰兢兢地答道:「奴……奴婢小夕,在……在此是……是……是服侍……服侍孫將軍的!」


  「服侍?怎麼服侍?」青青眼神一冷,便如冰凌般森寒逼人,「來了幾日了?」


  小夕抓著自己半開的衣襟,又羞又怕地說道:「自然是從將軍來的那日,奴婢便再次服侍了……」


  「誰讓你來的?」青青不等她說完,又問了一句。


  「自然……自然是……」小夕剛一張口,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目瞪口呆地望著她,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是老爺?還是夫人?」青青在趙府幾日,自然知道,趙鞅的嫡子趙伯魯如今在晉都新田為官,邯鄲趙府實為趙毋恤夫婦之地,能做出這等事的,除了他們二人,也沒別人了。


  「夫……夫人說……說……說奴婢這是替小姐分憂……」小夕被她冷冽的眼神看得渾身發寒,心中已是後悔不迭,只聽夫人說這任務輕鬆簡單,只要讓小姐看到便好,可哪裡想到,這位平日看著還有些村氣的新小姐,氣勢之凌厲霸道,簡直堪比老太爺。


  「分憂?」青青嗤笑一聲,鄙夷地看著她,「如何分憂?你們這些高門大戶的,對上門來的客人還送奴送婢的,還真是周到啊!」說著,她笑聲一斂,喝道:「還不滾!——」


  這一聲清喝落在小夕耳中,猶如春雷炸響,震得她頭暈眼花,幾乎是連滾帶爬地翻落下榻,腿一軟就癱在了地上,哭著叫道:「小姐饒命!小姐饒命!奴婢也是奉命行事啊!」


  青青冷笑道:「我當然知道你是奉命行事,若不知道,單憑你胡言亂語的那些話,就足夠要了你的性命,滾!——」


  這次小夕再沒了僥倖之心,偏偏又被駭得腿軟腳軟,當真是「滾」出門外,連一刻都不敢停留。


  等人都走了,青青方才泄了口氣,上前三兩腳將她方才躺過的軟榻踩得稀爛,然後拔出劍來,刷刷刷幾劍便將上面的鋪蓋被褥盡數切成了碎步,連房中的桌几案架一個都沒放過,盡數砸了,這才走了出去。


  扁鵲已收拾好了藥箱,在門外候著她,在她開門時,看到裡面一片狼藉,不禁嘖嘖嘆道:「夠狠啊!也就奕之敢娶你這樣的娘子,若是換個人,誰受得起啊!」


  青青正一肚子氣,偏偏他又是自己的恩人,發作不得,便問道:「他去哪了?」


  扁鵲皺了皺眉,說道:「你祖父醒來時,你那個叔叔把他叫了出去,我以為他早回來了,看來……」


  不用他再說下去,青青也知道事有蹊蹺,趙毋恤夫妻倆合著伙來算計他們,想必是另有圖謀,用這等下作的手段來糊弄她,還真當她是什麼都不懂的鄉下村姑么?


  只是不知孫奕之被他叫走,會出什麼事,她對趙家原本就不報什麼大的希望,至此反倒覺得撕破臉更好,省得真如趙鞅所說,念及阿爹的犧牲和付出,給她尋一門他們眼中的好親事,全然將與她共患難的孫大哥棄之不顧。


  她根本不曾去想韓芷曾經對她說的,一個女子要在夫家立足,一要靠多生兒子,二要靠娘家扶持,有強有力的娘家背景,夫家的人才不敢隨意拿捏於她。她當時只是聽過便罷,如今想起小夕所說的分憂,就忍不住在心底冷笑,如此強有力的娘家,替她分憂都做到這份上,她還真是消受不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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